45.緇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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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的確是個大家族, 長長的西餐桌前坐了有十幾個人,見肖一墨領了一個姑娘進來, 不由得都面露詫異之色。
肖一墨神情自若, 一一替應紫介紹了過來。
肖寧東的右手邊坐著陳姨,陳姨下來就是肖寧東長子肖國榮的一家四口,大兒子肖昱行分外顯眼,俊朗風雅, 和肖一墨年齡相當,但輩分上卻要尊稱他一聲「小叔叔」;挨著肖國榮一家的是肖國華夫妻。肖國榮和肖國華都是肖寧東已經去世的髮妻所生,長得也和肖寧東很像, 神情嚴肅。
肖國華的對面,坐著的是肖寧東第二任妻子所生的肖國忠一家四口,一子一女分別在上高中和小學,肖國忠有點中年發福了, 像個彌勒佛似的,很和善地朝著她笑了笑。這個笑容在一眾嚴肅審視的目光中實在是甚為難得,她受寵若驚地回了一個笑容。
其餘的兩個姐姐都早已經出嫁了, 今天不在。肖一墨把她領到了餐桌頭上, 自己在肖寧東的左手位坐了下來,示意應紫坐在他的身旁。
對面的肖昱行和肖一墨關係好, 笑著調侃道:「小叔, 你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 保密工作真是到家啊。」
「不是女朋友。」肖一墨笑了笑。
肖寧東輕咳了一聲,威嚴地環顧四周:「好了,今天歡迎一下我們家的新成員。不過,」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自己家裡知道就好了,用不著外傳。」
大家的表情隨著他的話,就好像坐過山車似的,從幾乎一致的驚愕到神態各異的驚喜羨慕,最後看嚮應紫的目光又齊刷刷地轉為同情。
肖昱行納悶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吃你的飯吧,哪來這麼多問題。」肖一墨瞟了他一眼。
肖昱行狐疑地不吭聲了。
在座的論起感情的親疏,肖昱行和肖一墨是最好的,肖昱行不說話了,旁的人就更沒什麼質疑的聲音了。
「吃飯。」肖寧東簡短地下了定論。
除了刀叉、筷子輕微的撞擊聲,餐桌上沒什麼聲音。
應紫連大喘氣都不敢出,深怕破壞了規矩。
好不容易等到用完了主餐,傭人上了水果和花茶,餐桌上的氣氛這才稍稍輕鬆了起來,肖寧東問了一下幾個小的學校里的事情,又和肖國華、肖國忠聊了聊公司的一些要事,晚餐這才算就此結束。
大家離開了餐廳,正值周末,小的約著去了樓下的視聽室,幾個兒子則陪在肖寧東身旁往客廳去。
應紫正要跟著肖一墨走,陳姨過來了,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小紫嗎?來,他們男人們有他們的事,你跟著沒趣,還是我帶你去家裡各個地方轉轉吧,順道說說話。」
正值初夏,夜晚的別墅涼風習習、花香陣陣。
陳姨領著應紫從庭院開始,繞著別墅轉了一圈,她的步履優雅,說話聲輕柔低沉,聽起來很舒服。
「這棟樓是傭人住的,平常你要是臨時有事,可以按一下召喚鈴,每個卧室里都有。這邊是花房,有花匠專門打理,我們幾個也喜歡在這裡面侍弄,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讓花匠給你弄幾株珍品。」
「不用了,」應紫連忙推辭,「我養不好花,總能養死了。」
陳姨啞然失笑:「用心的話,怎麼都不會養死。」
應紫笑了笑,沒反駁。
其實,太用心的話,也會適得其反,就好比小時候她養過兩條金魚,每天從早到晚看個三五次,餵食換水都沒拉下,最後還是翻了魚肚死了。
應凱說,是她喂得太勤快了,撐死了。
她當時傷心了很久,以後就再也沒有養過花花草草小動物。
「那裡有個葡萄架,小時候一墨就愛在那裡玩,現在也時不時地坐在那裡乘個涼,」陳姨指著庭院的西邊,跟著又緊接了一句,「對了,你和一墨怎麼認識的?」
「在學校里認識的。」應紫回了一句。
陳姨等了片刻,應紫卻沒接著往下說,她只好又問:「認識多久了?」
「有幾個月了。」
這樣問一句答一句,幾乎沒問出什麼有效的信息。
陳姨心裡有些煩躁,面上卻依然關切地問:「那你們倆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結婚了嗎?怎麼就在一起了?這樣沒辦儀式,你家裡的父母怎麼就願意呢?」
應紫簽字的協議上有保密條款,肖一墨也特意和她強調過,無論是誰,都不能提及他們倆婚姻內幕的隻言片語,現在看來,除了肖寧東今天剛剛得知真相,其餘的肖家人全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當然不會被陳姨把話套走,柔柔地笑了笑,一臉的懵懂單純:「一墨不讓我多問,他說了,所有的事情他都會辦好的,讓我只要聽他的話就可以了。反正我也還小,領了證就可以了,別的都不著急,等我畢業了再說。」
陳姨怔了片刻,嘆息著道:「一墨向來眼光很高,我還以為他要蹉跎上一陣呢,沒想到悶不做聲就來了這麼個大事。」
「可能是緣分吧。」應紫含糊其辭地應了一句。
「緣分這說法太虛無了,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著隊要等著一墨看她們一眼呢,沒緣分都能造出點緣分來,」陳姨笑了笑,「歸根結底,還得說是你運氣好,有本事。」
「本事」二字好像咬了重音,聽起來有那麼幾分嘲諷的意味,可是,看陳姨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應紫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只好裝傻地笑了笑以示回應。
轉眼間,兩個人一路說一路從後院繞回了前庭,應紫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她對陳姨的第一印象很好,可這一路下來,卻心裡有點打鼓了,想著趕緊回到肖一墨身邊去。
「晚上你在家住吧?」陳姨忽然問了一句。
「我……聽一墨的。」應紫回道。
「那就在家住下吧,你來得突然,一墨的房間沒什麼準備,要不我讓人替你收拾一下他隔壁的客房?」陳姨徵詢她的意見。
應紫遲疑了一下,正好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小紫。」
肖一墨快步從客廳里走了出來,幾步就到了她的身邊,抬手攬住了她的腰。
「呦,一墨,你可真是,一會兒看不見人就找出來了?難道怕我把她吃了不成?」陳姨打趣道。
「怎麼會,」肖一墨客客氣氣地道,「我怕她不會說話讓你不高興了,對了,今天還要辛苦陳姨了,今晚我們住在這裡,還得讓人幫小紫收拾一套東西送到我房間來。」
陳姨怔了一下,立刻點頭應了一聲「好」。
肖一墨剛要走,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笑著道:「陳姨,雲苒是不是來過我那裡了?麻煩你和她說一聲,我家裡的密碼改了,以後她別跑空趟了。」
陳姨嘴角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放心吧,我早就說過她了,以後她不會隨便到你那裡去了。」
肖一墨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拉著應紫走了。
陳姨站在原地看著肖一墨和應紫遠去的背影,原本溫柔的眼神漸漸有些凌厲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等了片刻,聽筒那裡傳來了鄭玉苒的聲音:「阿姨,一墨哥回來了沒有?明天我可以過來嗎?」
「還過來什麼!」陳姨惱怒地道,「我讓你別自說自話地去一墨那裡,你怎麼就不聽?他就喜歡聽話的女人,你這樣自作主張的,他能喜歡你嗎?」
「不就是去了這麼一趟嗎?是不是那個女人在一墨哥面前嚼舌頭了?小賤人,看我不撕爛了她的嘴!」鄭玉苒氣得不打一處來。
「你……你就給我安分點吧,」陳姨頭疼地道,「一墨和她已經領證了,今天她在家裡。」
鄭玉苒差點沒暈過去:「什麼?不可能!我現在馬上就過來!」
「你稍安勿躁吧,」陳姨教訓道,「那個小丫頭長得一雙狐媚眼,又乖巧聽話得不得了,你好好學學人家,怎麼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我……」鄭玉苒一下子哽咽了起來,「阿姨你怎麼還笑話我,我是真的喜歡一墨哥,他怎麼就忽然結婚了,這不可能……」
「好了好了,」陳姨心疼了,「結婚了還不能離婚嗎?哭什麼哭,沒出息。」
「那我該怎麼辦?讓我等他們離婚嗎?這得等到什麼時候?」鄭玉苒越想越傷心,抽噎得不能自已,「阿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一墨哥對我很好,外面那些女人他連個笑臉都不給,就和我有說有笑的,平常還會時不時地送我禮物,怎麼就忽然被那個女人勾走了……」
陳姨陰沉著臉聽著,應紫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行了,哭有什麼用,」她安慰道,「打起精神來,先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細,再想辦法。明天你要是想過來,得剋制好自己的脾氣,先和她搞好關係,明白嗎?」
「為什麼?」鄭玉苒不解地問。
「照我說的做,我還能害你?」陳姨不容置疑地道。
「好,」鄭玉苒抹了一把眼淚,撒嬌道,「阿姨我聽你的,你一定要幫我,我這輩子就喜歡一墨哥,我就想和他在一起。」
掛了電話,陳姨在夜色中站了片刻,抬頭一看,肖一墨的房間已經亮起燈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在窗戶前一閃而過。
進了肖家這麼多年了,她謹小慎微,把肖一墨當祖宗似的供著疼著,卻還是捂不熱這個繼子的心,連帶著她的一塊心病也一直沒有解決的契機。
和應紫恰恰相反,肖寧東給了她婚禮、給了她肖氏集團的股份,給了她所有明面上能給的一切,卻唯獨沒有和她去領過證。
這件事情,除了他們倆個當事人,只有肖一墨知道。
外人見了她都尊稱一聲「肖夫人」,卻沒人知道,她這個肖夫人只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