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酡紅(十一)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 肖一墨推門而入:「你怎麼樣?」
應紫的睡衣剛套了一半,因為剛洗完澡身體黏濕, 面料黏在了後背上, 她的手又剛剛打完吊針酸軟無力, 睡衣卡住了一時拉不下來,想去敲玻璃回應夠不著,喉嚨又啞著沒法大聲回應, 急得她快要跳起來了。
一聽肖一墨的聲音, 她本能地背轉身,結結巴巴地回答:「沒……沒事……」
氤氳的水蒸氣中,視覺一下子受到了衝擊。
那妙曼的身軀玲瓏起伏,左手舉得高高的, 右手反手正在撩後背的裙擺, 大紅色的睡衣穿了一半, 白皙的肌膚就好像上等的白玉,被水浸潤了,閃動著柔潤的光澤。
肖一墨的喉嚨發乾, 血往上涌。
「你……你還在嗎?」
身後一直沒有聲音,應紫更緊張了,再次努力地把裙擺往下拉,可惜, 這麼來了一下, 身上又出了一身汗, 睡衣粘的更牢了。
腳步聲響了起來, 寬厚的手掌包住了她努力的右手手指,溫熱的氣息縈繞在了她的耳畔。
「在,」肖一墨啞聲道,「放鬆一點,我幫你穿。」
裙擺一點點地被拉了下來,手掌也從她的手指挪開,再次從上而下,讓睡衣在她身上穿得妥帖。
應紫又羞又急,整個人都燒了起來:「謝……謝謝。」
後頸那處被親了一下,一陣酥麻傳來,身體被抱住了。
兩個人肌膚相貼,體內已經消退的熱度彷彿又東山再起,應紫的手腳越發酸軟了,靠在肖一墨的身上一動不動,喉中本能地逸出了一聲低吟了。
肖一墨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息著胸口的躁動。
她病著呢。
現在不是時候。
「我抱你去床上。」他把應紫打橫抱起,走進了卧室。
應紫蜷縮進了被子里,烏黑的長發散落在白色的枕頭上,幾綹黏在了臉頰上,好像一隻乖巧的小奶貓。
肖一墨覺得自己可以去競選當代柳下惠,居然神情自若地替應紫蓋好了被子,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柜上,然後俯身親了一下應紫的額頭。
應紫困惑地看著他:「你去哪裡?」
「你需要好好休息,今晚我就睡在外面吧。」他解釋了一句,「有事叫我。」
應紫咬著唇,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肖一墨有點惱了。
這個小丫頭,存心挑戰他的道德底線。
「怎麼了?」
「我……一個人有點害怕。」應紫小聲道。
肖一墨看了她片刻,無奈地投降了。
上了床,肖一墨替她掖了掖被子,關了燈。
黑暗的空間里,沒有了視覺,其他的四感好像被放大到了極致。皮膚上好像有髮絲掠過,痒痒的,一直癢到了心尖尖上;鼻尖縈繞的是女性的馨香,淺淺的,等到努力去追逐卻又消失了;耳邊輕淺的呼吸彷彿帶著幾分甜膩……
肖一墨努力放空著自己,開始數羊。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應紫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
肖一墨很狼狽,聲音不自覺地有點嚴厲了起來:「你怎麼了?」
應紫的手一僵,卻沒有退縮,抱住了他的手臂,用臉頰蹭了蹭,輕聲道:「我……現在沒有不舒服了。」
原本清澈的聲音,此刻輕柔沙啞,將原本就有些曖昧的空氣,更注入了幾分氤氳。
肖一墨的心神一盪,幾乎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應紫都快哭了,這可能是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為羞恥的事情,可是,她覺得這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今天的肖一墨太溫柔,讓她有了幾分錯覺,好像她是被細心呵護著的珍寶。就在這份錯覺里,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肖一墨吧,以後回憶起這第一次的點點滴滴,應該就不全是晦澀的記憶,而是帶著一份美好的青澀。
她鼓起勇氣,將唇貼在了肖一墨的脖頸上。
那裡的脈搏急劇地跳動著,急促而有力。
肖一墨腦子裡原本就緊繃的弦,「啪」的一聲斷了。
窗外隱隱傳來了兩聲悶雷,夏夜的空氣中滿是水汽,卻遲遲不見甘霖落下;深夜遠遠的蟬鳴聲沒了白日的張揚,生生叫出了幾許纏綿的味道,叫一陣停一陣,若隱若現,波浪一般循環往複著……
驟然之間,水汽終於承受不住了,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打在窗戶上,發出了愉快甜膩的叮咚聲;乾渴的花草搖擺著,舒展著花瓣和枝丫,迎接這酣暢淋漓的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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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微光從窗帘的縫隙里透了出來,空氣中隱隱的甜膩氣息在鼻尖縈繞。
應紫貪戀地抱緊了手裡的抱枕,蹭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她不想起來,太累了。
身上又酸又痛,腿好像灌了鉛似的,就連手臂好像也抬不起來了。
臉頰上痒痒的,好像有什麼小飛蟲在咬她。她忍不住抬手撣了撣,嘟囔了一聲:「別吵了,好累。」
小飛蟲不見了。
可是,她為什麼會這麼累呢?
身體還沒蘇醒,腦子卻提前開始運轉了。
極速的奔跑、混亂的醫院、溫柔的安撫、旖旎的深夜……
昨夜的記憶一點點地浮上腦海,應紫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了一雙深邃黑亮的眸子。那眸子中含著幾分淺淺的笑意,映出了她的身影。
手上舒適的抱枕居然就是肖一墨,那綿軟的觸感就是肖一墨的胸膛。
一想到她剛才還使勁地抱著蹭了又蹭,應紫的臉就燒得快要著起來了。
「醒了?」肖一墨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應紫慌忙避開了視線,輕輕「嗯」了一聲。
「不舒服就躺著,今天我讓傭人過來了。」肖一墨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在她耳畔低聲戲謔地問,「現在還怕嗎?要不要我繼續留下來陪你?」
應紫一下子鑽進了涼被裡,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好半天才悶聲應了一句:「不怕了。」
看著被子里拱起的小肉包,肖一墨嘴角的弧度有點壓不住了。
起了床,沒一會兒,傭人就在了,肖一墨把應紫的癥狀和她交代了一下,剩餘的藥水,家庭醫生會過來處理,但是飲食方面要清淡一些,注意解暑。
和應紫一起吃完早飯,肖一墨有事出去了,應紫躺在床上刷開了常青樹論壇的APP。打開一看,她嚇了一跳,總版置頂的投票貼里,原本在第三的合唱《去病》居然躍居了就在第一位,總票數七千八百票,比第二名領先了將近一半!
這是出了什麼事了?怎麼也不可能超出這麼多啊!
再一看,總版的帖子又被她和《去病》屠屏了,除了上次校慶的那些帖子又被翻出來了以外,還有好多新帖,發帖時間大多數早上九點左右開始的。
[領唱的小姐姐真像仙女啊,跪求小姐姐的聯繫方法。]
[慕名前來,名不虛傳。]
[大家好,這視頻是不是現場的?感覺像錄播以後用後期製作的。]
……
慕名前來。
應紫心中一動,飛快地點開微博一看,果然,衛時年一個多小時前發了一條微博並奉上了一段合唱CUT:昨晚享受了一場聽覺和視覺的饕餮盛宴,師大合唱曲《去病》猶如仙音,小仙女,約嗎?
微博末尾還附上了常青樹論壇直播藝術節的網址,怪不得立馬有這麼多人投票了,巨星的影響力到底非同凡響。
應紫感動不已,趕緊打開了微信,給衛時年發了一條消息:謝謝你呀,還替我們打廣告。
沒一會兒,衛時年就回復過來了:這可不是打廣告,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應紫:臉紅.jpg
衛時年:昨晚沒出什麼事吧?
應紫:沒事。
衛時年:那就好,我今天飛北都了,下次過來再約你。
應紫:好的,你去忙吧。
這邊剛聊完,那邊合唱團微信群就爆了,已經有人發現了他們的得票數一枝獨秀,報喜了之後群里立刻熱鬧地討論起了「獎金該怎麼花」的問題。應紫跟著聊了兩句,心情好得就像外面湛藍的天空,想要放聲歌唱。
沒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下,程雲雅發來了一個微信語音:小紫啊,你最近怎麼這麼忙?今天回來嗎?
應紫暗叫了一聲糟糕,趕緊回了一條:媽,我最近忙著藝術節呢,發給你看我在藝術節上的唱歌視頻。
視頻發過去了,程雲雅好一會兒沒有聲音,應紫也就沒在意,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刷起了朋友圈。沒一會兒她猛然想起了什麼,趕緊打開了被她屏蔽的那個家庭群,果不其然,應凱把她的視頻發到群里去了,底下有親戚像模像樣地捧著場。
「好聽。」
「小紫真厲害。」
「歌星啊。」
「過獎過獎。」
……
應紫汗顏了,應凱就是好面子,這一點看來是怎麼都改不過來了。
在家庭群里得瑟了幾分鐘,冷嘲熱諷了那一家三口幾句,應凱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小紫,看到群里了嗎?那三個人這下不敢出來了。」
「爸,不是說好不理他們了嗎?你別老去群里了。」應紫只好勸他。
「這有什麼,我女兒就是唱得好聽,誇誇怎麼了?」應凱得意地道,「不是我吹牛,我們家小紫比應倩厲害多了,傻瓜也看得出來,多才多藝不說,長得也漂亮,又乖又聽話。」
「你就自賣自誇吧。」程雲雅也受不了他了。
「我這叫陳述事實,好了,不和他們啰嗦了,」應凱雄心勃勃地道,「我要去工地看看,招商意向書已經簽了一批了,外牆施工隊也已經招標好了,再過兩個月,我應凱就能東山再起了。」
應紫高興地問:「真的嗎?老爸加油!」
掛了語音,家庭醫生正好過來了。中暑這癥狀,來得快去得也快,昨晚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今天檢查了一下,身體都還正常,就是嘴角早上冒了個燎泡有點疼。
掛完水中午睡了一覺,應紫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起床看了一會兒書,又去小區外的便利店採購了一些水果,打算等肖一墨回來做個水果沙拉。
一直等到華燈初上,傭人的晚飯都準備好了,肖一墨卻還不見蹤影。
應紫有些納悶,肖一墨明明下午還打電話過來慰問了幾句她的身體,怎麼忽然不回來吃晚飯了也不說一聲呢?
她撥了個電話過去,響了沒兩聲,手機被掐掉了。
這是出了什麼事?
應紫心神不寧了起來,可又不敢再打電話,只好在客廳里走來走去。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微博娛樂的推送通知,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進去,猛然,目光凝住了。
[衛時年約會神秘女子,疑似好事將近。]
配圖有兩張,一張是她從衛時年的車上下來,另一張則是她和衛時年說笑著進入私房菜館的背影。照片應該是在遠處拍攝的,並不十分清晰,但是,熟悉的人能從衣著、側影中認出她來。
一時之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機械地點開微博主頁一看,果不其然,「衛時年約會」已經上了熱搜第二。
肖一墨知道了。
她昨晚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