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大婚
第二天,陛下的明旨就全部頒發了下來:文爝與孟青伶、梁懷之與文靈、咕葉多與李疏羽,三人的婚事同時定在了十月初十這一天,連吉時都是同一時辰。介時,孟青伶與李疏羽分別從孟府和李府出嫁,接到宮裏來。與此同時,文靈從宮中出嫁,送到梁府中去。
陛下的聖旨一頒,整個皇宮都充斥著喜慶的氣氛。文爝、文靈、咕葉多三人的寢宮更是張燈結彩起來。喜日就剩半月,這一天,祈雁來到文靈宮中,跟著她一起挑選嫁妝,試戴珠寶首飾、試穿嫁衣。她輕輕撫摸著那套鮮紅亮色、金繡雲騰的嫁衣,頗為憧憬。
文靈道:“祈姐姐,等六哥從巴蜀回來,叫他給你做一套更漂亮的嫁衣。”
祈雁縮回了手道:“你說什麽呢?”
文靈嘻嘻道:“難道你不想嫁給六哥嗎?”
祈雁白了她一眼:“你現在倒是學會調侃我了。”
文靈吐了吐舌頭:“祈姐姐,你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走到梳妝台前,打開妝盒,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從裏麵拿出一支羊脂玉的純玉鐲,笑嘻嘻道:“祈姐姐,你看這個。”
“這是什麽?”
“這是梁懷之差人送來的,說是給我的定情信物。”
“他倒是有心。”
“我也這麽覺得,我倒是沒想到,他還倒是細心。”
祈雁一直待到落日平西時,便回了明初宮。
十月初十,秋風送爽,紅日暖陽,宮中一派喜氣,歡騰熱鬧。
祈雁起了個大早去文靈宮裏送她,但見她柳眉如初春掃過,麵似三月桃花暈染,一身紅色嫁衣,頭戴金喜珠冠,模樣甚是可人。祈雁一路笑著,送她出了宮門後,便折去了咕葉多的寢宮,本想著要調侃他幾句,卻見他坐立難安,在房中來回跺步,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祈雁倒了杯茶道:“你坐下吧,晃得我頭都暈了。”
咕葉多來回搓著手道:“又不是你成親,你當然不緊張了。”
祈雁道:“你一個大男人,成個親幹嘛緊張成這樣。
“這可是我第一次成親啊。”
“不然呢?你還想成幾次親?”
“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心疏羽妹妹扒了你的皮。”
咕葉多嗬嗬笑道:“她才不會扒我的皮呢。”
“你就安心,等疏羽妹妹快進宮門了,自然會有人來報,到時候你再去接他不遲,別搞得自己這麽緊張。”
話音落,就見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祈雁挑了挑眉,笑眯眯道:“看,來了吧。”
那宮女神色懼怕地道:“不好了,李家娘子和福陽郡主在龍蟠道附近遇上一夥歹人,福陽郡主她、她、她當場被刺殺身亡了。”
“什麽?!”咕葉多大叫一聲。
祈雁剛入的一口茶水噴出了幾丈外。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奔跳了出去。二人一路在宮裏狂奔,在宮門口碰上了前去增援的禁軍,挪了兩匹馬,便跟著他們一起去了龍蟠道。
兩人策馬飛馳,遠遠就看見送親隊伍已歪七扭八地倒在一邊,已分不清哪家是哪家的人。
咕葉多奇怪道:“怎麽會有三頂花轎?”
祈雁驚道:“該不會是靈兒吧?”
二人奔到近處時,同時滾鞍落馬,衝到隊伍中一邊查看,一邊喊著“疏羽”、“文靈”。
“咕葉多。”李疏羽的聲音傳來,掀開了擋在她麵前的一塊隔板,從裏麵鑽將出來,淚眼盈盈地衝向了咕葉多。
咕葉多一把抱住了她,擔心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李疏羽淌著熱淚猛搖頭道:“我沒事,我沒事。但是,郡主她,郡主她好像……”
咕葉多摸著她的頭道:“別怕。”
“文靈。”祈雁又叫了一聲:“你在嗎?我是祈雁。”
“祈姐姐……”文靈此時也從一堆打爛的花轎檀木後探出頭來,見到祈雁後,哭著跑了過去,抱著她不住地顫抖。
祈雁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了。禁軍也已經過來了,沒人再敢傷害你們了。”
文靈著實被嚇的不輕,一直拉著祈雁的衣袖,依在她肩上,低頭啜泣著。
咕葉多和祈雁將她們帶到了一處。禁軍此時已將龍蟠道團團圍住,開始檢查現場。
祈雁問道:“福陽郡主呢?宮裏傳來消息,說郡主被刺殺了,是真的嗎?”
文靈隻一個勁的搖頭,眼中充滿了恐懼之色,將臉埋在祈雁的肩窩裏,伸手指了一個方向。祈雁剛想走過去,又被文靈揪住了衣袖。
咕葉多道:“我先過去看看。”放開懷中的李疏羽,“你待在這裏,有小祈在,沒事的。”
沒多一會,咕葉多便折了回來,對祈雁說道:“一劍穿心,是高手所為。”
李疏羽納罕道:“福陽郡主是深宮官宅裏的千金,是什麽人要請高手來殺她呢?”
祈雁道:“你怎知高手是來殺她的?”
李疏羽道:“我們所攜帶的嫁品一樣未少,那些人衝出來後,隻呼孟青伶的名字,可見是衝著她去的。李府跟孟府隻一街之隔,我們又是同一吉時出發,所以就撞到了一起,那幫人突然出現後,正巧從宮中出嫁的靈湘公主經過龍蟠道,結果也遭遇了襲擊。”
咕葉多問道:“可有看見他們的樣子?”
李疏羽搖頭道:“沒有,他們全身黑衣,都蒙著臉,不知何樣。”
祈雁問道:“有多少人?”
李疏羽道:“五六個人。他們動作極快,似乎目標非常明確,其中一個人刺殺了郡主後,所有人都退去了。”
正說話的功夫,就見梁懷之駕著馬從遠處奔來,見到他們後,翻身下馬,跑了過來,道:“我在府裏聽說這裏出事了,就趕來看看。”看到梨花帶雨的文靈後,問道:“公主沒事吧?”
文靈始終依在祈雁的肩頭,搖搖頭道:“我沒事,但是孟姐姐她……”說著,又哭了起來。
祈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些事以後再說,今天是你們的大好日子,先把婚事辦了吧。”對文靈道:“靈兒,你跟梁懷之回去,有他保護你,沒事的。”
文靈揪著她的衣服不放手,隻搖頭。
祈雁道:“這樣吧,我跟你們一起回去,看你行完禮再走,可好?”
文靈點了點頭。
咕葉多道:“那我先帶疏羽回宮去。”
幾人說定後,話分兩路,各自去了。
祈雁臨走時,特意去看了一下孟青伶受傷的部位,劍口細而窄,十分鋒利。待她見了文靈行禮後,便回到了宮中。怒氣衝衝地向著煜風宮的方向奔去,卻在半道上遇到了咕葉多。
祈雁道:“你也猜到了是他吧。”
咕葉多道:“我猜到了。但是你沒有證據,他畢竟是皇子,你這樣冒然跑去找他,小心他一時激憤,會殺了你滅口。”
祈雁哼道:“他不會的。”
“你憑什麽覺得他不敢殺你?不要以為你有六殿下撐腰,他就會放過你。你今天也看到了,他連郡主都敢殺,還有什麽他不敢做的事。”
“你放心,他不會殺我的。他要是殺了我,誰來做他的王妃呢?”
咕葉多一驚,想了想道:“你是說赤王他……想讓你做他的王妃?”
“他一直糾纏於我,要我做他的王妃,如今被逼著要娶孟青伶為妃,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殺了她。簡直冷血。”
“原來是這樣,我以為他殺孟青伶是因為他的孤傲,不願被人安排,原來是為了你。”
“我也沒料到他竟會如此冷血無情,孟青伶一介女流,又是堂堂郡主,他竟也能對一個無辜的女子下這樣的殺手。”
“那赤王他一直愛慕於你?”
“他的愛慕,隻會讓人覺得負擔。”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隻想衝過去,湊他一頓。”
“小祈,你可別衝動。他是赤王,你豈能與他動手?”
“我就是覺得氣憤,如此濫殺無辜,視人的性命如兒戲,實在是太可惡了。”祈雁說的咬牙切齒。雖然孟青伶與她八字不合,確實也有招人討厭的地方,但那都是使點小心眼的口舌之爭,實質上她與孟青伶根本無仇無怨,見她這樣慘死,不免也覺唏噓。這一切的始縱勇者,還是得算到文爝的頭上。
想到此,祈雁本來平複的心緒又被點燃了起來,雙拳緊握,眼含怒氣,道:“咕葉多,你也別阻止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你快回去吧,疏羽妹妹還等著你呢。”
“那你先答應我,你絕對不要亂來。”
“你放心,我不亂來。我就去找他理論幾句。你快走吧。”
遣走了咕葉多,祈雁向煜風宮奔將而去,奇怪的是,煜風宮宮門大開,沒有紅絲帶、沒有紅繡球,宮內更是沒有一點喜慶之色。祈雁走到院中時,就見衛澤立在那裏,對她說道:“你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殿下已經等你多時了。”
“他在哪?”
“寢殿。”
祈雁走了幾步,停住,轉頭看向衛澤道:“人是不是你殺的?”
衛澤道:“不知祈娘子所說何人?”
“你說呢?”
“我不知。”
祈雁“哼”了一聲,調臉走了。
寢殿內,四處都閉了窗戶,屋內幽幽黯黯,隻幾支燭火星星點點地晃悠著。文爝一襲黑衣錦袍,頭束黑冠,麵色卻頗為輕愜,窩在貂皮絨毯裏,幾桌上擺著些酒水,就在祈雁衝進門時,又為自己斟了杯酒。
文爝吃酒下肚,送杯還桌,抬起眼簾,悠哉道:“你來了。”
祈雁憤悠悠地瞧著他,道:“你知道我會來?”
“你來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殺了孟青伶?”
“果然是你!”
“沒錯,是我。”
“你這麽大方承認,不怕我告訴陛下?”
“你算哪根蔥,陛下會相信你?”
祈雁撇撇嘴道:“你為何非殺她不可呢?”
“你說呢?是她逼的我沒有選擇,我隻有這一個辦法了。要不然的話,我留給你的王妃之位,豈不是要被她奪了去。”
“我絕對不可能做你王妃的。”
“話別說的太早,水滿則溢,不到最後關頭,你怎地知道你不會成為我的王妃?”
祈雁倏然握緊了拳頭,見他一派事不關已、悠閑自在的模樣,更加地怒氣叢生。
“孟青伶是郡主,從小在太後膝下長大,也算得上是你的妹妹,你怎地如此狠心絕情的就將她殺了?若是太後知道了,她不得傷心死了?你有考慮過你皇祖母的感受嗎?”
沒想文爝居然冷哼一聲,道:“妹妹?她算哪門子的妹妹?別人欺辱你時冷眼旁觀的妹妹?還是撿起個石頭再砸你一下的妹妹?至於皇祖母,哼,當年父皇要收我為養子時,她可沒少反對。人嘛,總歸是要為一些事情傷心的,皇祖母的子子孫孫何其之多,少了一個孟青伶,還會有第二個孟青伶添上的,又何需要你這個外人來操份閑心。”
祈雁冷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這個人簡直無可理喻,我無話跟你說了。”說罷,起身要走。
“祈雁!”文爝喝住她:“我說過,我赤王妃的位子隻會為你留著,不管下次是孟青伶,還是於青伶,我一樣照殺無誤。”
祈雁隻覺麵頰肌肉突突地跳,瞪了他一眼道:“你在威脅我?”
“你既然這麽在乎別人的命,我就提前告訴你一聲,若是以後還有第二個孟青伶的出現,這筆帳,全都要背在你的身上!”
“你有病吧!”祈雁憤道:“你自己狠辣,六親不認又寡情絕義,做錯事情不僅不思反悔,竟然還妄想把過錯怪罪在我的頭上?孟青伶一介無辜女子,被你玷了清白,你非但不負起責任,反而還殺了她,你根本算不得好漢,你跟民間的市井流氓、無恥匪類有何區別?赤王?赤膽忠心的赤嗎?我呸!你的心挖出來莫不都是黑的。我祈雁瞧不起你,更不屑於你的為人。想讓我做你的王妃?除非我死了!”
文爝氣得全身渾顫,鐵拳緊攥,劍眉剔起,額麵青筋暴凸,一抬腳,將身前的幾桌踢飛,桌上器饌飛濺,衝著祈雁的方向砸去。
祈雁也一抬腳,將衝將過來的幾桌橫踢,一塊黃花梨,就這樣被撕成了幾塊,成了爛木頭。隨著“轟隆隆”幾聲砸向一邊展櫃的聲音,文爝已傾身前來,伸出一隻長臂,劈向她脖間。祈雁冷笑一聲,隻一歪頭一下腰,便躲過了他這一掌,順勢伸臂挑開了他的手腕。兩人在殿內大打出手起來。
鬥了五十招多招,祈雁已占上風,絲毫沒有猶豫間,背身橫肘,擊向文爝胸膛。文爝悶哼一聲,連退幾步,後背衝向一側展櫃,震得櫃麵“哐哐”直響,隔框裏幾支長頸瘦底的玉瓶在搖晃間跌落下地,“嘩啦嘩啦”碎了一地。
衛澤飛奔進來,還未開口說話,就聽文爝一聲“出去”,便又退下了。
祈雁說:“你打不過我的。”
文爝捂著胸口,表情甚是疼痛,隻抿唇不發一言。祈雁突然想起,他斷肋還未得痊愈,方才自己那一記肘擊,也不知是否傷到他的舊傷?隨即又想起他是為救自己而挨了馬蹄,當下有絲過意不去。再看到他眸中的憤懣與倔強、悲愴與淒涼,驀地又想起蘭妃跟她說過的那番言語,想他童年多舛,受盡淩辱、看盡冷眼,怕多半也是造成他今日冷麵心涼的性情吧。
祈雁心中歎了口氣,瞥了他一眼,隻覺歎息。倏然間,她掃到文爝身後的展櫃上,有一隔框裏放著的一個紫檀木盒甚是眼熟,心中一驚,那不是裝密函的木盒嗎?後來被巫衣紫搶了去,怎地會出現在文爝這裏?
祈雁心下陣陣狐疑,心裏思量著:我得走得近些,看清那個木盒到底是不是被巫衣紫搶走的那個?她抿了抿唇道:“你沒事吧?”
文爝冷笑道:“你會關心我嗎?”
祈雁道:“你、你傷還沒好,是我出手重了。”
文爝道:“你也知道自己魯莽。”
祈雁真想再給他一肘,但還是忍將下來,撇了撇嘴道:“我、我扶你去那邊坐下。”說著,走近了他,抬手扶他臂膀時,祈雁快速地掃了那木盒的盒蓋一眼,盒蓋上印著的火焰花紋,正是跟玉環上的一模一樣。心下大驚又大喜:真的是那個木盒!
她不動聲色的將文爝扶到貂皮絨毯上坐下後,起身便要走了,就聽身後文爝說道:“祈雁,不管你對我說什麽,你都逃不掉的。”
祈雁隻冷笑一聲,沒有回頭,徑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