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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又起爭執

  祈雁在煜風宮前院的廊下看到了衛澤,心下閃過一絲奇怪,他不是應該跟著赤王去上朝的嗎?怎地會留在宮裏呢?轉念又想:赤王那個人行事向來古怪,不帶著衛澤,似乎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當下也不再多想,和文靈一起跟著宮女去了偏殿。


  雪兒見到來人,臉上乍現一絲驚詫,很快就以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給掩蓋了過去。


  三人互相行了禮後,雪兒道:“靈湘公主怎地有時間光臨我這小殿。”


  文靈笑道:“姨嫂嫂說的哪裏的話,九哥納房,作為小妹的我自當是要來恭喜的。”


  雪兒臉上浮現一絲喜悅之情,微笑道:“還是公主有心了。”


  文靈道:“也沒準備什麽像樣的禮物,還請姨嫂嫂笑納。”說罷,她身邊的小宮女彎身遞上了一個精致的小錦盒,這還是臨時從明初宮裏翻出來的禮物,祈雁平日裏也不用什麽發飾,隻得隨便找了個玉墜子放在錦盒裏,反正文焰的東西,總不會太差的。


  雪兒身邊的宮女接過了錦盒,聽雪兒笑意容容地說道:“公主真是太客氣了,人來了我就很高興了,何必帶禮物呢。”


  “應該的。”文靈說著,眼珠骨碌碌轉著開始打量起雪兒來,雖說確有姿色,但倒是沒有讓她太過驚豔到。論容貌,孟姐姐不比她差;論氣質,那真是甩了她一大截。怎地九哥就偏偏鍾情於她呢?文靈有些想不通。


  雪兒請文靈和祈雁入座後,宮女們立刻端上了茶水和糕點。祈雁注意到,茶桌上擺放的點心中,居然有一份她很喜歡吃的滴酥鮑螺。這是金州傳統的小點,入宮後,文焰為她解饞,特意請來了金州的糕點師傅,專門為她做這些家鄉小食,沒想到竟然在煜風宮也能瞧見。


  祈雁忍不住問道:“請問小夫人家鄉何處?”


  雪兒雖不喜祈雁,但礙於公主的麵,還是得裝的大方得體的模樣,道:“我是金州人。”


  祈雁奇道:“小夫人也是金州人?”


  “難道……你也是?”雪兒納罕。


  “沒錯,我就是金州人。你在金州住哪裏?”


  “我住江寧一帶,你呢?”


  “那是東片區,我住南片區。”


  “沒想到,我跟祈娘子居然還是同鄉。”


  “確實沒想到。”祈雁道:“我也是看到這份滴酥鮑螺才想起來的,這應該是金州的傳統小點。看來赤王還是真心疼你的,特意為你請來了金州的師傅。”


  文靈笑道:“沒想到祁姐姐跟姨嫂嫂竟然是同鄉,還當真有緣呢。”


  雪兒抿了抿嘴,斜瞄了眼祈雁,雖說她們之前確有矛盾,但皆是因她跟彩兒的舊事而起,而她自身跟祈雁並無過往仇怨。雖然大家都驚奇於赤王為何會納她為妾一事,她本以為是自己的能耐,但自從上次被太後訓斥後,赤王對她相當冷淡,見也不見她一麵,讓她不僅對自身產生懷疑,更開始疑心赤王納她為妾的動機。現下她也隻是外人看著風光,內則卻是一片虛無。她根本感受不到赤王對自己的半分“疼愛”。這滴酥鮑螺,也是今天突然間就出現的,她都不知為何?又何來祈雁所說的“特意為自己請的金州師傅”一說呢?


  經一事長一智,她雪兒也不是癡笨之人,之前囂張於明初宮,一是為解對彩兒的怨憤,二是她以為赤王是真心待她的,所以才敢放肆。但經過這些天的觀察,她發現赤王納她為妾,似乎隻是一時興起而為之。那一晚,她隻知赤王寢宮內發生爭鬥,她是被推著被逼著前去收拾殘局,沒想到竟受了赤王寵幸。本以為是憑著自己的幾分姿色,但現下看來,赤王並未對自己動心。這樣的想法,讓她一顆心惴惴不安,眾所周知,赤王冷酷,若赤王不是真心待她,那她這婢妾的位置,也不知是否能坐的穩當。


  雪兒看著堂內的兩人,一個公主,一個武功高強、又得六殿下歡心的祈雁,腦海中飛快盤算著對自己最有利的局麵。她突然起身,對著祈雁鞠了一禮道:“祈娘子,先前有些誤會,如有得罪之處,還請祈娘子看在你我同鄉的份上,原諒妾身的無禮之處。還有彩兒,若是她還在生我的氣,我這就跟你回去,向她道歉。”說著,看向祈雁身後的朵兒,微笑著說道:“朵兒姐姐,你也大人有大諒,看在我們同時入宮,同時受嬤嬤教習的份上,就原諒妹妹這一次吧。”


  朵兒撇撇嘴道:“小夫人嚴重了,奴婢們受不起。隻要祈娘子不介懷,奴婢們自當唯祈娘子是從。”


  雪兒又立刻望向祈雁道:“祈娘子,我知道我多有冒昧之處,我現在就給你斟茶認錯。”


  祈雁一躍而起道:“小夫人嚴重了,你已貴為赤王嬌妾,我可不敢受你大禮。既然都是誤會,解除了就是。我也不是小氣窄心之人,你我又是同鄉,自當多加照應才是。”


  雪兒喜道:“祈娘子說的沒錯,你我同鄉,往後還望祈娘子多加提點我不是之處,以修更正。”


  祈雁道:“客氣客氣,小夫人請坐。”


  雪兒這才又坐下了,東拉西扯的跟祈雁聊了許多家鄉的景物,倒是讓祈雁勾起了不少對家鄉、對家人的思念。偏殿內一片笑言晏晏,恰似和睦的緊,正在說話時,衛澤突然出現在殿外,行禮道:“小夫人,殿下邀請眾人去內殿一敘。”


  三人同時望向衛澤,雪兒起身問道:“殿下在宮裏嗎?”


  衛澤道:“正是。”


  “那……”雪兒秋波流轉,道:“既然殿下邀請,公主,祈娘子,不如一同前去吧。”


  文靈樂嗬嗬道:“我也很久沒看到九哥了,那就一起去吧。”


  祈雁卻蹙了蹙眉,有些不太情願。但架不住文靈的催促,還是跟著一起去了。


  眾人來到內殿,也就是文爝寢宮的外堂,堂內沒有雕花的桌椅,隻一長方形幾桌,偌大的堂麵裏隻鋪著一整片的黑貂皮,幾張錦繡的棉墊放置在幾桌邊。文爝坐在幾桌正首下的貂皮絨墊上,手裏端著杯還冒著熱氣的茶,見她們幾人進來後,眼皮也沒抬一下,隻輕啜了口茶邊。


  衛澤道:“殿下,靈湘公主,雪兒小夫人和祈娘子都來了。”


  文爝這才迤邐抬起頭來,從左往右掃了她們一眼,道:“公主和祈娘子來我煜風宮,怎地也不通知本王一聲。”


  文靈道:“九哥,我們不知道你在宮裏,還以為你上朝了呢。”


  文爝道:“今日父皇親送六哥出征,休朝一日,托六哥的福,我也落個清閑。”


  “原來是這樣啊。”文靈道:“那我們也不知道嘛,九哥要見我們,我們不就來了嘛。對了九哥,靈兒還未恭喜九哥納妾之喜,在此恭賀了。”


  文爝眼光閃爍了一下,似是在回避這個話題,喝了口茶道:“都坐吧。”


  不知為何,祈雁一瞧見他不可一世的模樣,就想湊錘他。她跟著文靈,坐在他的左手位,挨著離他較遠的距離,拖了個軟墊坐下。雪兒坐在了離他的右手位較近的地方,也同樣扯了個軟墊坐下。


  三人坐好後,宮女們又迅速奉上了茶點,同樣的,又有一份滴酥鮑螺。


  文靈眼尖道:“是滴酥鮑螺。”說著,手快的把那盤點心移到了雪兒麵前,續道:“姨嫂嫂,這可是九哥特意為你做的家鄉小食,你得多吃點,可別辜負了九哥的一片心意。”


  文爝輕皺眉心,快速掃了眼祈雁,道:“這不是金州的小點嗎?”


  文靈笑道:“對啊,九哥,知道你疼姨嫂嫂了,還特意為姨嫂嫂請人來做她的家鄉小點,真是叫人好生羨慕,是不是啊,祁姐姐?”


  祈雁翻了翻眼珠道:“我還是覺得芋香苑做的滴酥鮑螺最好吃了,小夫人,你覺得呢?”


  雪兒疑惑道:“芋香苑?”


  “哦,對哦,芋香苑在南片兒,估計你住的東片兒沒有,你聽過紅瓦街沒有?芋香苑就開在紅瓦街上,每天那叫一個人滿為患啊,若是想要外食,至少得排上兩個時辰。”


  雪兒道:“我十歲就離家了,怕是還沒去過南片兒。”


  文爝道:“怎麽你覺得我煜風宮的東西不正宗嗎?”


  祈雁道:“不是不正宗,就是味道差點。同樣的東西,總是有好有壞的吧。”


  文靈道:“沒錯沒錯,這師傅的手藝才是最重要的。”


  祈雁道:“不僅是手藝,還有配方。芋香苑做出的滴酥鮑螺,是咱們全金州最好吃的。”


  文靈道:“哎,祁姐姐,那六哥怎麽沒把芋香苑的師傅給請來?”


  祈雁道:“人家那是家傳的產業,家傳的秘方,怎能輕易流傳出去?我可不想強人所難。”


  文靈點頭道:“那倒也是。”說完,看向文爝道:“九哥,你叫我們來到底有什麽事啊?”


  文爝道:“有人踏進我煜風宮的大門,我總得知道是個誰吧。”


  文靈笑了笑:“九哥,我方才說了,我們不知道九哥在宮裏,我跟祁姐姐就是專程來恭喜姨嫂嫂的。隻是沒想到,姨嫂嫂竟然跟祁姐姐是同鄉,就多聊了幾句,九哥應該不會介意嗎?宮裏的女人不都是這麽活的嘛。”


  文爝看了雪兒一眼,心道:難怪覺得她說話的口音很熟悉,原來跟祈雁是同鄉。


  文靈又道:“九哥,明天的秋獵你去嗎?”


  文爝道:“怎麽了?”


  文靈道:“我就是問問,父皇近日身體欠佳,他應該是不會去秋獵了,已經交待了大哥主事,所以我就隨口問問九哥,這次還去不?”


  祈雁心裏祈禱道: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就聽文爝說道:“本王去不去秋獵,又跟父皇何幹?”


  文靈道:“那九哥的意思是去嘍。”


  文爝道:“沒錯,本王也好久沒有真正活動一下筋骨了,借著這次秋獵,也好看看有些人……是不是真的有那番本事。”


  文靈歪頭想了一下道:“九哥你說的是哪家的世子?”


  文爝道:“我說的不是世子。”


  “那是誰?”


  “祈雁!”說罷,向她投去一記挑釁地目光。


  文靈一驚:“祁姐姐?”


  雪兒也同時跟著文靈向祈雁看去。


  祈雁隻覺頭皮一麻,這個該死的文爝,真是陰魂不散的。她著實不明白文爝為何老是要纏著她?文焰臨走時說過,要遠著點文爝。如果這次的秋獵不是為了文靈和梁懷之的事,她是絕計不會去的,免得碰上他。


  祈雁斜睨著他,又聽他說道:“怎麽樣?祈雁,你敢挑戰嗎?”


  祈雁蹙眉道:“挑戰什麽?”


  “比比看在這次的秋獵中,誰射的獵物最多。”


  祈雁冷笑地直接拒絕道:“我不挑戰。”


  文靈和雪兒同時驚詫於她這樣對赤王說話的態度。


  但文爝又似並不以為意的模樣,波瀾不驚地說道:“怎地,不敢接受我的挑戰,怕輸嗎?”


  “不是。”祈雁四平八穩地說道:“你幾時贏過我了?跟你比,沒有任何挑戰性可言。”


  文靈和雪兒的下巴同時跌在了地上,半天拾不起來。


  再看向文爝,嘴角隻是噙著一絲寒冰般的冷笑,卻並不顯得惱怒的模樣,緩慢吐道:“論武功射靶,你確實略勝一籌,但說到射獵,卻又另當別論了。”


  祈雁哈哈笑道:“九殿下,騎馬射箭打拳武劍,都是一通百通之事,我既然能在拳腳上贏你,又能在射箭上贏你,你憑恁地覺得我不能射獵上贏你?我不挑戰,不是我怕輸,隻是我對射殺小動物這種事情……”說著,雙眼直直對著他,沉下臉來道:“沒興趣!”


  文靈和雪兒的下巴依舊在地上躺著,這回連眼珠子也滾落在地。


  文爝臉上終於盛起了怒氣,狠狠瞪著她,瞪著她良久。空氣仿佛凍結一般,吸一口都叫人冷到窒息。半天過後,他開口道:”祈雁,你別以為有六殿下給你撐腰,本王就不敢動你,告訴你,他已經走了,是生是死,還是個未知之數。”


  “你胡說什麽?!”祈雁憤然而立,瞪著滿臉怒氣的眼睛,對他喝道:“六殿下吉人天相,他不會有事的。倒是九殿下還請你慎言才好!六殿下為國為民,你沒出一分力氣也就罷了,還閑在這裏背後裏咒他,你安的什麽居心?”


  文爝也站了起來,氣焰十分囂張地道:“怎地,我就是這麽說了,你又能奈我何?”


  文靈和雪兒仍舊坐在軟墊上,抬著頭左看一下,右瞥一下,完全被空氣中凝熾的火藥味給震的呆若木雞。


  站在門口的衛澤環臂而立,隻是微微扭頭往屋裏看了一眼,又撇回了頭去,似乎對他兩麵對麵明火執仗的架勢已習以為常。他看著門外飄起的瀝瀝雨絲,心中歎道:赤王中祈雁之毒已深,怕是藥石無靈了。想到此,又對赤王產生了一縷同情,想他一生冷酷桀驁,何曾受過這等羈絆?心中歡喜一個人,卻連表達都不會,隻會一味賣狠賣凶,哪有女子會喜歡的?衛澤雖看的清楚,卻也不敢多言,隻靜觀其便。


  祈雁雙拳緊握,“哼”了一聲,便跨著步子向門口走去。


  雪兒道:“還想請祈娘子留下一起午膳。”


  祈雁鈍了下腳步,頭也不回道:“煜風宮的飯,不好吃!”


  文爝冷冷道:“拿去喂狗!”


  這個“狗”字剛落,祈雁已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文爝氣得一屁股坐下,盯著幾桌前那盤滴酥鮑螺,越來越來氣,端起盤子就將其掀了,嚇得雪兒和文靈眼睫直顫。


  文靈小聲道:“九哥,你消消氣,我先告辭了。”


  “站住!”文爝喊住了她。


  “怎麽了?九哥?”文靈小心翼翼問道。


  “明日秋獵,你是不是跟祈雁一同前去?”


  “對啊,九哥,不……不可以嗎?”


  “沒事了。你走吧。”


  “哦。好。”


  文靈腳下生風般的逃也去了。


  雪兒剛想起身告辭,就聽文爝問道:“你是金州人?”


  “是,妾身是金州江寧人士。”


  “那……跟祈雁隔的遠嗎?”


  雪兒眉睫一動,道:“說遠也不遠,祈娘子家住城南,妾身在城東,剛剛跟祈娘子聊了一會,才知我們小時候都去過紫金山玩耍呢。”


  “紫金山?”


  “是,紫金山是金州的母親山,住在金州的人沒人不知道這座山的,剛剛還聽祈娘子說,今年有個巫女,要拿活人在山上祭祀,鬧得她很不愉快。”


  “巫女?誰?”


  “妾身也不知,祈娘子沒說,我也沒問,隻說是要拿西片區的一個小丫頭,叫趙倩倩的,拿去山上祭祀。”


  “然後呢?”


  “被祈娘子給救了。”


  話音落,就見門口的衛澤火速回過頭來,跟文爝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後來呢?人救去哪了?”


  “她……沒說。”雪兒低垂著頭,十分乖巧的模樣,輕聲問道:“殿下,需要問嗎?”


  “不用。”


  雪兒點點頭:“那……殿下,妾身先行離開了。”


  “嗯。”


  雪兒起身剛走到門口,就聽文爝在她身後說道:“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天隨本王一起去秋獵。”


  雪兒大喜,盈盈轉身施禮,道了句“是”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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