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出征
祈雁環臂抱膀，氣呼呼地生著悶氣，被文爝這一通胡攪，原本平靜的心情起了不小的波瀾。一旁的朵兒安慰道：“祈娘子，您別聽赤王胡說，咱們陛下絕對不會娶那個孟青伶的。”
??祈雁撇撇嘴道：“但若赤王所言屬實，陛下賜婚的話，那又該如何？”
??朵兒道：“孟青伶鍾情於赤王，被他拒婚，這件事情，宮裏的人人盡皆知，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若是陛下想把赤王曾經不要的女子賜給六殿下的話，媛妃娘娘頭一個就不同意。”
??“媛妃？”祈雁倒是沒過她。
??“沒錯。”朵兒點頭道：“媛妃娘娘就隻有六殿下一個皇子，視他為生命。她是絕對不會委屈六殿下，撿別人不要的東西，尤其還是赤王挑剩下的。祈娘子放心，孟青伶是絕對不可能成為六殿下正妃的。”
??“那要是換了別人呢？萬一是那個什麽宰相之女呢？媛妃娘娘想必就會同意了吧？”
??朵兒低下頭去，沒再哼聲。
??祈雁歎了口氣道：“雖然文焰一直叫我不要擔心，他會想辦法，但是……”她擼了擼嘴，心頭還是不免煩躁起來。
??“祈娘子不要擔心。”朵兒道：“奴婢相信殿下一定能找到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頓了頓又道：“倒是赤王，奴婢覺得他今天好生奇怪。”
??祈雁冷然道：“他不是一直都這樣奇怪的嗎。”
??朵兒搖頭道：“赤王對人一向冷漠，不理不睬的，但是他對祈娘子關注已經超出了他平日所為，奴婢倒是覺得，赤王對您說的那番話，倒不是胡言亂語。”
??“你說他要我投身他的事情？”
??“是的。”
??“怕不是看我武功高強，想收回已用吧。”
??“奴婢覺得……不像。”
??“那還能有什麽？他最忌諱我的地方，不就是我的武功嗎？”
??“奴婢倒是覺得赤王……赤王好像……好像是喜歡祈娘子的。”
??“我呸。”祈雁啐道：“誰要他喜歡？誰稀罕他喜歡。”
??“祈娘子有咱們六殿下，自是不稀罕赤王。但是……”朵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赤王今天既然撂下這番話來，想必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想怎樣？還能吃了我不成？隻要我不願意，誰也別想強迫我。況且，如果陛下當真不同意我跟六殿下的話，就一定也不會同意我跟赤王，他以為他是誰啊？”
??朵兒道：“祈娘子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不過，奴婢還是想提醒一下祈娘子，一定不要小瞧了赤王，還是要提防著點他。”
??祈雁頷首道：“我明白。朵兒，謝謝你。你放心，我可對赤王沒興趣，隻要他別來招惹我就行。”
??話休絮繁。祈雁悶悶地回了房，想到陛下要為文焰賜婚的事，心裏就老大不是滋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睡也不是，最後又衝出了房門，一個人鬼使神差地跑到了乾政殿。
??祈雁躲在遠處的女兒牆後，時不時偷摸著掃幾眼乾政殿的大門，除了門外把守侍衛和隨側的宮女外，看上去倒是平平如常的模樣。祈雁正想著文焰會不會也在殿裏時，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向殿門口走去，身著一襲淺紫色長紗紋繡錦裙，頭戴銀色流蘇步搖，是孟青伶！
??祈雁心道：乾政殿不是陛下跟大臣們商議國事的地方嗎？孟青伶怎地會來這裏？她腦袋一轉，隨即就想到了文爝所說賜婚一事，陛下召見她，當真是要給文焰賜婚嗎？想到此，她不禁將嘴巴翹得老高，生氣地鼓起了腮幫。等她再探頭望去時，孟青伶已跟著一位宮女走進了殿門。隨著殿門被緩緩關起，似是也將她隔離在外一般，叫她心癢難耐。
??祈雁提溜著摸到了乾政殿的側邊，轉了一圈後，趁著侍衛轉身的功夫，從後殿窗口輕巧翻進，落到花斑石的地麵上，順著殿中傳來的聲音步步靠近。倏然間，她瞥見通往殿中甬道的木牆後居然站著一人，一襲黑衣，銀環束發，正全神貫注地伏耳傾聽。
??祈雁吃驚不小，凝氣屏息，站在距離那人幾丈遠的地方細細端詳起來，等她確定那人是個女子後，便神不知鬼不覺地閃到甬道內側牆邊的圓柱後。她的聲音極細極輕，就算是武林高手，若不是刻意細聽，也定當查覺不出，更別提那人正一門心思的在偷聽殿內人的談話。
??祈雁躲在柱子後，也依稀聽到殿內孟青伶的聲音傳來：“青兒多謝陛下厚愛，陛下聖意，青兒感恩。”
??另一陌生男子的聲音傳來：“郡主溫婉，又如此識大體，朕心甚慰。焰兒啊，我看這事就這麽辦了吧，你跟福陽郡主從小也算一起長大，兩小無猜，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原來這人就是陛下！祈雁心道：文焰真的在這裏！陛下這是在給他兩撮合姻緣吧。想到此，她不禁咬緊了牙根，正當她臉漲的通紅之際，文焰的聲音鏗鏘傳來：“父皇，兒臣請旨，出征此次巴蜀之亂。兒臣年幼時，曾跟安平大將軍去過巴蜀，對那裏地形甚是了解，請父皇準許兒臣出征，以為父皇分憂。
??祈雁震驚未餘時，又聽陛下道：“吾兒真的要去？這次霍亂可是相當棘手啊。”
??文焰道：“兒臣願意為父皇為擔煩憂，請父皇準許。”
??賦帝道：“你能有這份孝心，朕很是感動，但是眼下你跟郡主……”
??“父皇！”文焰截斷他的話道：”眼下當務之急，最該解決的，是朝廷的煩惱，是巴蜀的動亂，是要安定巴蜀人民才行。兒臣這點私家小事跟國家大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況且，巴蜀之亂一日未能解決，身為皇子，兒臣心中也一日不得安寧，更別提還有心思想著其他事了，還望父皇明鑒。”
??賦帝點點頭，有些喃喃地道：“你這麽說倒也沒錯，婚事倒是也不用那麽著急，等你回來也能辦，不過，要不要先定下來……”
??“父皇！”文焰再次滅掉他的話頭道：“戰場不比其他地方，刀光劍戟，殺伐無情，兒臣此次前去凶險難料，不想因任何事情造成心中羈絆，更不想耽誤福陽郡主一生，兒臣心意已決，隻想為父皇為朝廷分憂，如若不能平定巴蜀之亂，兒臣根本無心談論兒女私情，還望父皇體諒。”
??賦帝道：“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朕就依你了。”說罷，又轉兒對孟青伶說道：“想必郡主也是識大體之人，目前軍情緊急，當還是以國事為重。至於你和六殿下的這門親事，先暫且作罷，待焰兒凱旋歸來一日，何愁不能挑選喜日啊，你說對吧。”
??孟青伶縱使心頭百般怨懣，也隻得欠身行禮道：“陛下所言極是，青兒明白。”
??賦帝頷首讚道：“郡主果然知書達禮，是個通達之人。好了，朕今天也累了，都退下吧。”
??賦帝的話音剛落，祈雁就見伏耳那人已經快速回轉，透過甬道雕花木壁的空隙處，她清楚地看見了那人的正臉，是巫衣紫！她心頭疑雲陡升，不明白巫衣紫潛藏在這後殿之內欲意何為？不過當下她也無太多時間細想，眼看著巫衣紫從窗口溜出後，自己也緊跟其後，就在賦帝跨進後殿門頭的一刹那，她已雙腳踏出窗外，輕輕地關上了窗門。
??祈雁左右張望了下，早已不見巫衣紫的身影。她也不再逗留，迅速繞去乾政殿的正門，想著可以趕上文焰的步伐，和他一起回明初宮去。果不其然，文焰正站在乾政殿外不遠處，隻是他的身側多了個孟青伶而已。
??孟青伶溫情脈脈道：“殿下，方才陛下跟我提及我們的婚事，也是將我嚇了一跳，我也是到剛剛才知曉陛下竟然有此主意。”
??文焰道：“郡主不必掛心，既然我們彼此都無此意，還請郡主如實稟告父皇，叫他斷了結你我之親的念頭。”
??“……”孟青伶哀婉道：“可是這是陛下的聖意，我又豈敢違抗呢？殿下，您覺得您能違抗的了嗎？”
??文焰笑道：“我這個父皇最喜歡亂點鴛鴦譜了，郡主不必在意，你我從小一同在宮中長大，我待你就如同十七妹妹那般，並無區別。”
??孟青伶道：“六殿下寬厚仁善，宮中人人皆知，青兒何等福份，竟能同殿下一起長大，往後……”
??話還未完，就見文焰神色有異，倏的疾速後退一步，一粒小石子有如電閃之速從她眼前劃過，所到勁風卷起孟青伶額前分散垂落的兩簇發須，她整個人呆怔住了，直到看見文焰側臉上的笑容，這才回過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遠處正站著一位她恨之入骨的女子——祈雁！正笑顏晏晏地回看著文焰。
??孟青伶妒意大發，藏在水袖下的雙手握成鐵拳，顫顫發抖。
??文焰大跨著步子迎上前去，笑盈盈道：“阿雁，你怎地在這？”
??“接你下朝啊。”祈雁嬌笑著，調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你又知道我在乾政殿？”
??“我不知道，就是來碰碰運氣。”
??“那你運氣不錯。”
??“那是自然，我的運氣一向好的很。對了，你一直都在這裏在嗎？午膳吃了沒？”
??“在偏殿用過了，你呢，吃過沒有？”
??兩人邊聊邊走，經過孟青伶時也渾然不覺，將她當透明人一樣晾在一邊，連招呼都沒打，就這樣從她眼前走過了。
??孟青伶氣得咬著牙咯咯直響，這般場景是她夢寐以求的，不管是六殿下還是赤王，他們的身側，卻都不是她自己。
??祈雁雖很享受著跟文焰這般閑聊散步的時光，但一想到文焰要去出征，不免神色又黯淡下來。不知不覺中，竟跟著他一起走到拱月橋荷塘邊。
??時色已幕，但見金輪墜西山，散霞映翠蓮，波光粼紋麵，嫩蕊爭初芽。
??文焰駐足而停，雙手扶住橋邊的雕花欄杆，道：“阿雁，景色怡人，欣賞一番？”
??祈雁跟他並肩而立，一同望向西落的金陽，沒什麽話也沒說。
??過了半晌，祈雁感歎道：“要是永遠都能這樣，每天一起看著夕陽夕下，那該多好。”
??文焰握住了她的手道：“阿雁，那你可得答應我，永遠都不能離開我才行。”
??祈雁羞了一羞道：“你這不是明知顧問嘛，你知道我會答應的。”
??文焰笑道：“阿雁，我也答應你，我永遠也不離開你，我們以後，每天就這樣看著日落，好不好？”
??“好，當然好了。”祈雁興奮道，隨便又蹙起了蛾眉。
??文焰伸手撫了撫她的眉心，道：“別擔心，所有的一切都會過去的，隻要我……”說完，頓了頓，抿了抿唇，正色看著她道：“阿雁，我要出征去了。”
??祈雁心頭一陣慌亂，雖然已偷聽到他要出征的事，但親耳聽到他這樣說，還是止不住的緊張和擔憂，她隻深深望著他，沒有搭話。
??文焰繼續道：“父皇已經答應讓我領兵，前去巴蜀平亂，巴蜀之動亂，已經持續快一年了，那裏生活的百姓已然在水火中煎熬，再不平定的話，恐怕巴蜀就得毀之一旦。父皇近幾個月來一直為此事煩憂，朝中先後派去的大員都無功而返，這次我帶兵出征，若是平了這戰亂，不僅能為當地百姓做點貢獻，讓他們不再夾在這紛亂中受苦，還能除去父皇煩惱，為朝廷做些事情。我身為皇子，身為人子，這都是我應盡的責任，阿雁，你明白嗎？”
??祈雁猛點著頭，眼含晶淚地說道：“我明白，我明白，我都懂，放心吧，文焰，你盡管去，不管你想做什麽事情，我都支持你。文焰，你需要我幫忙嗎？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不。”文焰搖頭道：“我不要你去，我隻要你好好地待在明初宮，每天吃好喝好，等我回來。”
??祈雁破涕為笑，擼擼嘴道：“那我不得吃成一頭母豬了。”
??文焰也忍不住笑了一笑道：“別被宰了就行。”
??“你說什麽呢？”祈雁嬌嗔著，拉著他的衣袖晃了晃以示抗議。
??文焰順勢將她攬入懷中，道：“阿雁，其實我這次請求出征，還有一個目的。”
??“什麽？”祈雁枕在他肩頭，歪著頭看向他。
??“我在想，如果我平定了這次巴蜀之亂，父皇必要獎賞，到時候我什麽都不要，隻要父皇賜婚你我，這就夠了。”
??祈雁心中一動，一股暖意從心口漫延開來，她摟住了文焰的脖頸，依的更緊了些。
??二人正沉浸在這蜜意濃情的時光時，隻聽見身後一句冰冷的聲音順著風吹來，霎時破了這柔美的氣氛：“六哥好雅興啊。”
??二人同時放開了對方，同時扭頭望去，正是赤王，冷霜一般的臉孔站在他們身後。
??祈雁緊皺眉頭，對於他的突然出現，表現的十分不耐，但畢竟硬於他的身份，還是將忍了下來，隻一言不發地立在一邊。
??文焰客氣道：“九弟也有如此雅興。”頓了頓，續道：“聽聞九弟納了一名婢妾，當真恭喜，賀禮明日就差人送到你寢宮去。”
??祈雁心道：這消息傳的可真快的。
??文爝不以其意地哼了一聲，掃了祈雁一眼，道：“有什麽恭喜不恭喜的。”說著，走近他們，挨著祈雁身側，搖望落日餘輝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六哥，你不介意本王同你一起欣賞眼前美景吧？”他故意用“本王”代替“九弟”兩字，以顯示其自己的身份，以及父皇對他的重視。
??文焰聽出他話中用意，並不在意，哼笑一聲，道：“請便。”
??祈雁垂目斜睨了文爝一眼，順勢白了他一眼，隻覺左側寒風陣陣，突然就冷了起來，全身上下也別扭的很，下意識往文焰身側又靠了一靠。
??三人並肩站在橋欄前，文焰、祈雁、文爝，一起遙看風拂垂柳，粉蓮輕蕩，斷霞紅光。
??當金盤陷落，連最後一點光亮都消失在天地間時，一陣晚風吹來，祈雁打了個噴嚏。
??文爝冷笑一聲，譏諷道：“哼，身子骨這麽弱，就別……”邊說邊扭頭看她，唇邊的話一下就戛然而止。隻見文焰展臂環住她的肩頭，緊緊摟在懷裏，低頭柔聲道：“你沒事吧？冷不冷？”
??祈雁小鳥依人地伏在他胸膛，嬌羞地搖著頭，撒嬌著道：“你摟著我，就不冷了。”
??文焰伸手撫一撫她的臉頰，溫柔道：“臉上怎麽涼涼的，我們回去吧？”
??祈雁有如蚊哼的“嗯”了一聲，頰邊已閃出兩朵紅暈。
??文焰摟著她便轉身離開了，全程當文爝空氣一般，走的時候連招呼也沒打一聲。
??文爝有如石化般立在原地，怒不可遢地望著他兩的背影，妒火難燒，鐵拳緊握，咯咯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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