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宿怨
文焰帶著祈雁回到了明初宮，一直守在門口的朵兒一見到她，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祈雁安慰道：“哭什麽呀，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
??朵兒吸了吸鼻子道：“祈娘子回來就好，真是嚇死奴婢了。”
??“沒事。不用害怕。”
??囉嗦了兩句後，兩人進了主屋，文焰一把抱住了她，身體已忍不住的輕顫，帶著哭腔說道：“阿雁，你沒事就好。”
??祈雁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撫了撫他的腦殼，像是在安慰三歲小孩般那樣說道：“沒事，我這不是沒事嗎？說到底，九殿下也不敢把我怎樣。”
??文焰放開她，目色迷離，依舊不安地道：“文爝的脾性我了解，他做事不顧一切，玉石俱焚也不在話下。”頓了頓，問道：“阿雁，今天到底發生何事，彩兒匆匆跑來乾政殿，告訴我你昏倒了，被文爝帶去了煜風宮，到底怎麽了？”
??祈雁歎了口氣，把早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道：“我以為他幫隻是出於好意，沒想到他是想把我扣在宮裏，不想讓我離開。文焰，我實在想不通，九殿下強留我在他宮裏有何用呢？他是不是想利用我對付你？”
??文焰眸色深沉了下來，思忖了半晌，兩片朱潤如玉般的薄唇嚅了嚅，悠歎道：“阿雁，我本想護你周全，不想讓你卷進這宮中的紛爭中，但現下看來，是我低估了文爝的厚顏無恥，他為了贏我，什麽樣卑鄙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頓了頓，幽顏深深地看向祈雁，道：“阿雁，你還記得我們進宮之前，一路上發生的事嗎？”
??祈雁重重地點點頭，道：“我當然記得……”突然眸光輕晃，“……難道，我們所遭遇的事跟文爝有關？”
??文焰沉重地點頭道：“我回來後就派高森出宮細查，你不是跟我說過，奉相公點翠林一事跟巫衣紫無關嗎？”
??“對，是巫衣紫親口跟我說的，她當時已經承認殺了金州知州杜大人，也承認是他聯合牛首山等人加害我爹，我覺得她沒必要否認奉相公之事吧？”
??“奉相公的死確實跟她無關。”
??“那是誰？”
??文焰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是文爝？！”祈雁自己說完，都嚇了一跳，趕忙捂起嘴巴。
??文焰道：“還有蘭香鎮我們被衙役追捕，他們傾巢而出要至我於死地，我本懷疑此事是跟巫衣紫有關的，但事實結果，並不是。”
??祈雁瞳孔又大了一圈，不可置信道：“還是他？！”
??文焰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他，他想趁我在宮外時，殺了我一了百了。”
??祈雁背脊冷汗翻滾，道：“他為何要殺你？你們不是親兄弟嗎？就算感情不好，不來往就是，為何要至你於死地呢？”
??文焰苦笑了一下，伸手撫了撫她粉若櫻瓣的腮頰，悠悠道：“阿雁，要是世人都像你如此善良，那這個天下就沒有惡人了。”隨之歎了口氣，用一種極無耐的語氣說道：“這也許反而就是生在皇家的悲涼吧，什麽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那一套，在皇權麵前，連螻蟻都不如。不過是披著光鮮外衣下的醜陋嘴臉罷了。在這個諾大的皇宮裏，所謂的家裏，裏麵的人為了爭寵奪權，什麽樣卑劣的手段使不出來，所謂的親情，連市井小民家的那點溫存都不如。”
??文焰說得憂傷，祈雁聽的更是內心翻江倒海，為他難受不已，握了握他的手，道：“文焰，你別這麽說，你還有你娘，我相信你娘一定是真心待你的。”
??文焰抿了抿嘴，唇邊擠出一個十分勉強地微笑，沒有接過這個話頭，轉而說道：“阿雁你知道嗎？我覺得最能讓我感受到溫情的人就是你了。”
??祈雁臉一紅，隻嬌羞羞地望著他，眼中情柔旖旎，密意濃濃。
??文焰輕輕捧起她的臉，在她頰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祈雁的臉又更紅了些，嬌滴滴地喚了一聲：“文焰。”
??文焰也有些身體發熱，轉而又憂心衝衝道：“我自以為了解文爝，不管他以前如何暗地裏打壓我，我都念著他兒時的不公與淒苦，並未跟他計較，隻是沒想到這反而助長了他的目中無人，想殺我的心也一日比一日更勝。這次我奉父皇之命出宮調查奉相公失蹤一事，正好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機會，想暗中除掉我。”
??“他為何非要殺你不可？”
??“父皇有意在我和他之間選立一人為太子，成為大賦朝未來的儲君。”
??“所以九殿下自己想當太子，就暗中找機會害你，他真是太陰毒了。”祈雁忿忿不平，心中怒火難澆。
??“因為他有一個無法跨越的致命弱點，其實文爝……他並非父皇親生。”
??“什麽？”
??“他是安平大將軍的遺腹子。安平將軍是將門中最威猛擅戰的一員，他在十八年前跟巴蜀的一戰中，作為主將出征，跟巴蜀苦戰了半年，在最後一次進攻中，中箭戰死殺場，當時作為他副將的梁廠僥幸逃過一命。而當時，安平將軍的夫人，元水兒，她已懷胎八月有餘，眼看著就要生產，卻要接受丈夫戰死殺場的噩耗。後來……”
??文焰頓了頓，麵色有些為難的繼續說道：“父皇見元水兒一個婦道人家可憐，就納她為妃，沒過多久，文爝就出生了，父皇收他為養子，從小養在宮中，跟皇子們是一樣的地位。”
??說到此處時，他的臉色極是難看，語速也加快了不少，似是想匆匆帶過，不願多提，接著又道：“所以文爝越來越想要我死。雖然父皇對他恩寵有加，看上去甚至遠勝於我，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並非正統皇室血脈，要想被立為太子，都不需要我出手，就有禮官和諫言部的人上書父皇，提出異議。父皇年紀漸邁，立儲一事刻不容緩，所以他動了殺我的心思，隻要我一死，在位的皇子中就沒人能與他爭鋒了。還有，去年他殺了梁廠之子梁棟之，引得父皇很是不快，所以他更是想馬不停蹄地殺我了。”
??“梁棟之？就是樞密院院事之子？為此九殿下還被褫奪了親王的封號？”
??“沒錯，樞密院院事就是梁廠，他戰後回來身受重傷，後來就調去了兵部。不過，我總覺得，他殺梁棟之，並不像傳言說的那樣……”
??“說梁棟之竊取了他攻打巴蜀的點子。”
??“對。”文焰看了看她，道：“阿雁，你消息很靈通嘛，都聽誰說的？”
??“那個……”
??“除了彩兒朵兒外加一個咕葉多，你也聽不到誰告訴你這些事吧？”
??“那個……文焰你真聰明。”
??“外麵是這樣傳言的，但是據我所知，當年安平將軍攻打巴蜀，之所以被圍困在田壑溝，跟梁廠的消極怠慢有很大的關係，所以文爝殺他兒子，也是想為他親生父親報仇。所以父皇才沒有重責，隻是褫奪了他的封號而已，梁廠沒有大鬧，想必也是心中有愧。”
??“原來是這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他應該去找梁廠報仇，為何要殺他兒子泄憤。”
??“所以這才是叫我今天最擔驚受怕的地方。”
??“你是怕他會像對付梁廠的兒子一樣，對付我？”
??“阿雁。”文焰摟緊了她，“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遠離文爝。”
??祈雁反手也摟住了他，道：“你放心文焰，今天隻是特殊情況，是我失算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文焰將她又摟得更緊了些，似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祈雁靠在他的肩頭，淺淺笑著，覺得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刻了。
??過了半晌，文焰放開了她，道：“還有一件事，阿雁，你的玉環收好沒有？”
??“嗯。我藏起來了。”
??“那個木盒被巫衣紫搶走了，到現在我也還沒能查出，巫衣紫到底是誰的人？”
??“她不是九殿下的人？”
??“不是。文爝的主要目標是我，他對密函也會感興趣，但都不及我的命重要。巫衣紫的背後，還有一股很大的勢力，想要得到這封密函。”
??“文焰，九殿下這麽想殺你，那你在宮中安全嗎？他會在宮裏對你動手嗎？”
??“你放心，他不敢。我要是在宮裏死了，頭號嫌疑人就是他，他殺我的目的是為了皇位，如果父皇因為我的死對他心裏有刺，不僅不會把皇位傳給他，一定也會為我報仇的，那他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文焰說完，又摸了摸了她的臉，道：“我就是怕他為難你。”
??“我不怕。”祈雁道：“我以後一定躲著他，見到他見到那個衛澤，我就溜之大吉，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反正他肯定追不上我的。”
??兩人相視而笑，又擁在一起抱了抱。此時祈雁的肚裏傳來“咕嚕嚕”一聲以示抗議。
??文焰道：“走，吃飯去。”
??祈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跟著他一起去了飯廳。朵兒倒是貼心，見他們一回來，就叫廚房又重新做了幾個熱菜。他兩剛上飯桌，就吃食指大動起來。
??“對了文焰，我方才聽九殿下說你在乾政殿外跪著，是怎麽了嗎？”
??文焰夾菜的筷子在空中滯了一下，隨即夾了塊牛肉放進她的碗裏，道：“沒事，文爝的話不聽也罷。”
??“說的也是。”祈雁點點頭，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
??兩人吃完這頓可稱之為午點的午飯，閑步在明初宮的園子裏，欣賞了一圈園中的紅翠交錯後，雙雙坐在桂花樹下的長椅上。祈雁依身枕著他的肩膀，陽光穿過香沁的桂花和綠葉茵茵的樹條，暈著星星點點的光斑恍在她的臉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又向著文焰身側粘近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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