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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風波

  祈雁睡了個好覺,醒來時,已天光雲蒸,蔚藍透亮。文焰還是未歸,朵兒說他每日必上早朝。雖然心裏略感失望,但也不想矯情,吃了個早午飯,心裏惦記著昨日咕葉多跟他說的馴馬一事,還是興致勃勃的想去觀賞一番。


  ??她低頭望了望這一身的水袖緞麵長服,十分嫌惡的撇了撇嘴,喃喃道:“今天難得有機會遇到騎術大師,肯定是要討教一番的,穿成這樣礙手礙腳的,怎麽展示我精湛的馬術嘛?”


  ??“您說什麽?”朵兒輕聲問道。


  ??“朵兒,這裏有沒有方便一點的衣服?我要那種束袖的,不要這種長袖的。”


  ??“您……您要做什麽?”


  ??“我要騎馬去。”


  ??“殿下打馬球時,倒是有這樣束袖口的衣服,不過,那是男裝。”


  ??“沒事沒事,快點拿來,我能穿。”


  ??“可……可那是男裝。”朵兒又強調了一遍。


  ??“男裝怎麽了?我以前也經常穿男裝的,沒關係,快把衣服拿來。”


  ??“哦。”


  ??“直接拿到我房間去。”祈雁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出了飯廳,去了東廂房等待。


  ??過了一會,朵兒彩兒同時來到了東廂房。朵兒手捧著文殿曾經打馬球時穿過的衣衫,一套寶藍色錦服,但朵兒還是有些不想給她換上的樣子,道:“祈娘子,這是男裝,女子怎能穿男人的衣服呢?”


  ??祈雁搖了搖頭,道:“朵兒,你真是古板,很多女子行走江湖時,為了方便,經常會扮成男人的模樣。沒事的,快給我換上。”


  ??彩兒倒是沒說什麽話,也沒勸她,麻溜地給她換上了文焰的馬球服。


  ??當祈雁穿上衣服後,三人同時笑了起來。雖然祈雁身形高挑,但她纖細,穿起身形更為高挑又健壯,文焰的衣服來,還是有點像個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撐不起來。袖口確實是收緊的束袖,但她連胳膊帶手全都藏進了長袖裏,還多出了一個小臂的長度。


  ??朵兒疑惑地問道:“祈娘子,您真的要穿這套衣服嗎?”


  ??“要!”祈雁點頭道:“這個袖子沒事,我往上摞一摞,你再用袖腕給我綁一下,衣服的長度就給了剪了不就成了,六殿下也至於就這一套馬服吧?”


  ??“好。”彩兒答道。


  ??兩人很快就將這套衣服改好,祈雁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才舒坦。”


  ??衣服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她又讓朵兒將她頭發全部束高,紮好後將發尾全數盤起,做成一個簡單的圓髻頂在腦殼上,沒有戴任何的珠釵,隻用了一個黑色的發帶係緊。


  ??祈雁滿意地照了照鏡子,笑道:“走吧,帶我去校練場,我不認識路。”


  ??彩兒朵兒同時應了一聲,三人便出發了。


  ??祈雁越走越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直到看見那座彎月拱橋和荷塘,才確定這不是熟悉,這就是昨天她迷路後走到拱橋的那條路。


  ??她疑惑地問道:“去校練場非得走這條路嗎?”


  ??朵兒答道:“是的,這是唯一的路。”


  ??“為何?沒有別的路嗎?”


  ??“以前有的,後來那邊的園子被砌了一道牆,一般人過不去,而且要繞很遠,這條路最近也最方便。”


  ??祈雁抿抿嘴沒有吱聲,遠遠看見橋上沒人,立刻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將彩兒朵兒甩的老遠。


  ??她一到橋頭,更是不要命地飛速地奔過橋身,站在另一頭,伸長了脖子望著,等了半晌,才見彩兒朵兒喘著粗氣跑了過來。


  ??祈雁怕又倒黴催的碰到九殿下,不想在橋邊停留,但還是放慢了前行速度,有意讓她們邊歇息邊走。


  ??她一邊走一邊暗暗識路,在彩朵的提示下,終於來到了校練場。


  ??一見校練場開放的木門門框,她便難掩激動的心情,當即拋下了彩朵,大跨著步子,一頭鑽了進去。


  ??“咕葉多!”祈雁對著場中的咕葉多喊了一聲。


  ??“你來啦!”咕葉多衝著她揮手,一夾馬肚,騎著砍刀向她奔來。


  ??“你倒是積極。”咕葉多駕著馬到她身前後,跳下了馬背。


  ??祈雁摸了摸砍刀額前的鬃須,轉眼看向他,說道:“怎麽,還沒開始嗎?他們什麽時候到?”


  ??“看把你急的。”咕葉多調侃道:“過一會他們就過來,對了,我把靚靚公主也帶來了,就在那裏。”咕葉多抬手一指,靚靚公主正在場地的一側,悠閑地甩著尾巴。隨即轉頭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你怎麽穿成這樣。”


  ??祈雁嗬嗬笑道:“方便嘛。不然怎麽騎馬?”


  ??“這倒也是。”咕葉多點頭表示讚同。


  ??彩朵此時也走近了她的身邊,隻默默地退在一旁。


  ??兩人閑聊的功夫,練習馬術的騎手們也紛紛來到場地。咕葉多一一給祈雁介紹了一番,大家互相拱手施禮後,這一天的訓練也正式拉開。


  ??從簡單的單人騎、單人站立馬背、單人手撐馬鞍頭下腳上、單人橫躺馬背等等,各種花式騎行,不絕於眼。等各自練習好單人項目後,五位騎手又開始組合訓練,各自配合默契,一點也沒有掉鏈子。雖說是練習,但他們都是熟手,跟正式表演已然沒有太大差別。


  ??祈雁不停拍手叫好,發出陣陣驚呼。


  ??咕葉多看她興致盎然,慫恿道:“小祈,你也露一手吧。我知道你騎術肯定不差。”


  ??“哼。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快點。”咕葉多一吹口哨,靚靚公主從老遠的地方就跑了過來,那砍刀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它身後。


  ??祈雁倒也沒再客氣,翻身躍上馬背,一抖韁繩,一夾馬肚,白如雪的靚靚公主便衝了出去。她駕馬跑了一圈當熱身後,突然雙腳蹬開了馬鐙,手按馬鞍,借力雙腳躍上馬背,穩穩地踩在馬鞍上。一邊正在休息的騎師們為她拍手叫好。她歡騰的奔了一圈,快要經過咕葉多時,衝著他大聲說道:“給我準備弓箭!”


  ??“好!”


  ??當她再次轉回來時,咕葉多掐著節奏,就在她要閃身經過時,將弓箭拋起。祈雁一手接住弓,一手夾住箭,調整好位置,隨著靚靚公主的奔跑,架好射箭的姿勢。就在靚靚公主又繞了半圈,經過校練場的正門,回轉過圈時,祈雁瞄準了放在最遠處的靶心。


  ??“嗖”的一聲,祈雁放開了手中緊繃的箭弦,那根箭有如竹筍破土般衝了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在她射出的那一箭上,沒有一個人看到,在她的背後,從校練場門口,正迤邐走進一位騎在馬上的陰冷男子,幾乎是在她射出那一箭的同時,那男子也射出手中已拉滿弦的羽箭。


  ??祈雁迎風站在馬背上,雙目牢牢盯著空中飛行的羽箭,突然,一側耳邊一股勁風卷著勁風呼嘯而過,就在她眼睫微眨間,“咻”的一聲,一支利箭從她耳邊飛過,箭尾的翎羽在空中旋轉時,疾迅的抽到她的耳骨,隻那一下,就痛到她眼冒金星,幾欲哭了出來,當即嚇出一身冷汗。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呆了,待反應過來時,紛紛站立起身,扭身看向那根暗箭飛來的方向,不禁全都大吃一驚。


  ??祈雁雖嚇得不輕,但她畢竟有武藝傍身,反應也甚是敏捷,隻驚慌了吹口氣的時間,就穩定住了重心,重新坐回馬鞍,踩上馬鐙。靚靚公主轉過箭靶一側,奔了半圈後,又轉回大門方向。這下,祈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門口那人,雖然距離較遠,但她一下就認出,那人就是——九殿下!


  ??祈雁在靚靚公主跑到半途中時勒馬停下,撥了撥了馬頭,橫穿過校練場,與九殿下保持著三匹馬的距離,與他正麵對峙。此時,咕葉多也跑了過來,站在靚靚公主的一側,小聲提醒道:“小祈,別衝動。”


  ??祈雁輕聲“嗯”了一聲,滿臉不解地看向他,心想:他暗箭傷人究竟何意?那一箭是要至我於死地不小心射偏了?還是故意為之,給我個下馬威看看?還是說他仍為昨日打贏他之事不滿,當下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假意放我走,但實則就想趁機在背後報複我?難道他報複別人都報複的這麽光明正大嗎?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給我一箭?與其多生事端,為何昨日不治我一個對皇子大不敬之罪,理由不是更充分、更名正言順嗎?還是說,他純粹就是想顯擺,想告訴我他的箭術高超?


  ??她思緒萬千,實在想不出他這麽做的原由,望向他冷如冰雹的臉,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九殿下,您這是何意?”


  ??九殿下麵無表情,隻冷冷看向她,冷冷道:“沒什麽,練箭而已。”


  ??“練箭要拿我當靶子嗎?暗箭傷人,乃君子所不為。”祈雁脫口而出,倏爾聽到咕葉多在一旁砸了下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暗暗懊惱了一下,那句‘君子所不為’似乎不該說出口。


  ??九殿下隻冷笑了一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似乎並不在意,嗤之以鼻地說了三個字:“君子?哼。”便再無下文。


  ??祈雁滿臉費解之情,就聽咕葉多輕聲咳嗽了幾聲,領會到他的意思後,祈雁對他抱了抱拳道:“那就不打擾九殿下練箭的雅興了。”


  ??話完,她就聽咕葉多滿意的“嗯”了一聲。正調轉馬頭時,又聽九殿下冰刀的語氣傳來:“祈雁,你膽子不小,竟敢身著皇子禮製的金雲九蟒袍。”


  ??祈雁一呆,低頭看向那身衣服,隻一身素色寶藍,並無繡案啊?

  ??哆咕多這才細看起她今天這身衣服來,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低聲說道:“領口。”


  ??祈雁將腦袋埋的更低了些,垂目看去,伸手拉了拉領口,果然,領口藏藍色的壓邊上,以深藍色絲線繡著幾條極為細小的四爪蟒蛇紋案,與衣袍的顏色幾乎混為一體,不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是何圖案。


  ??一旁的彩兒朵兒已嚇得跪倒在地,篩糠般的亂抖。她們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僭越禮製是大不敬之罪,若要論罪,也是看處治者的意思,重則可死,輕則責備兩句這事也可揭過。祈娘子雖是僭越了皇子禮製的衣服,但她穿的是六殿下的舊服,又加上她跟六殿下不同常人的關係,說是閨中情趣也未不可,隻要六殿下不怪罪,旁人也不會說些什麽。但煩就煩在,此事被九殿下撞見,他要是非得不依不饒的要降罪於祈娘子,那她確實是犯了僭越的罪名,他作為皇子處罰她,也不算是無中聲有。再加上,這衣服是她們兩為祈娘子穿上的,要論罪的話,她們都有疏忽怠慢之責,吃一頓板子是跑不了的了。


  ??祈雁瞧了瞧那幾條又細又小的蟒蛇紋,自己離的這麽近都要扒開了眼睛才能看的清楚,他隔的那麽老遠,怎地就瞧見這領口了?她放開了衣領,抬頭看他,細細觀察起他領口上的紋案,隻一團金絲線,也沒瞧出個什麽花樣。他是故意找茬嗎?


  ??祈雁直視著他,深深地沉了口氣,平緩地說道:“我並不知道這件馬服上有僭越禮製的圖案。九殿下,小女初來宮中,有很多規矩都不甚了解,這才犯下錯來,多謝九殿下提點,往後一定多加小心,還請九殿下不要見怪,我這就回去換下這身衣服。”


  ??咕葉多在一旁鬆了口氣,看來昨天與她說的許多,她都記住了。


  ??九殿下昂了昂頭,以一種難又言喻的複雜眼神瞧向她,波瀾無狀地說道:“你倒是想撇的幹淨。好吧,就算你不知道,難道她們也不知道嗎?”說完,斜眼看了跪在地上的彩朵一眼。


  ??彩朵二人全身汗毛豎立,如被人推入萬丈懸崖般的恐懼,立刻雙手伏地,磕頭認錯。


  ??祈雁有一種感覺,他就是在找事!又見他將找事的目標移至外人,心中頓感不悅,冷聲道:“九殿下,你若真要怪罪,就衝我來吧,衣服是我叫她們去拿的,也是穿在我身上的,你怪罪旁人作何?”


  ??咕葉多剛鬆下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直想翻她兩個白眼。


  ??九殿下冰冷道:“你受的起嗎?”


  ??“受不受的起,也不是單看九殿下一人之言吧?我穿的是六殿下的衣服,若真要怪罪,也得聽聽六殿下,您六哥的意思,難道不是嗎?”祈雁說的不卑不亢,對他也絲毫沒有懼意。她雖然是聽了許多關於九殿下的冷酷絕情之事,心頭深處對他也是忌憚的,即使她不想與他正麵硬剛,但事情已經砸在自己頭上,這種時候,也沒必要怕成鬼似的,隻有據理力爭,也許還能為自己打開一條活路。她怎麽也算是江湖兒女,從小耳儒目染爹爹做事,那份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氣量多少還是學到了點。


  ??咕葉多咬著牙根,抿緊著雙唇,微微點了點頭。


  ??九殿下冷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笑話,本殿下想處置誰就處置誰,還輪不到旁人來掣肘。”


  ??“殿下的意思,若是陛下有錯,您也是可以隨意處置的了?”


  ??九殿下一怔,雙眉微豎,麵帶怒容道:“大膽!你胡說什麽,竟敢對父皇不敬!”


  ??“我哪敢對陛下不敬?我就是對陛下太尊敬了才會問殿下您,您方才親口說的,您想處置誰就處置誰,連個錯都不挑嗎?那這個‘誰’,包不包括陛下?”


  ??“大膽!”九殿下大喝一聲。


  ??“大膽的是九殿下您!”祈雁也毫不示弱,大聲喝了回去:“殿下還請慎言,免得叫有心之人聽了去,在陛下麵前搬弄是非,說九殿下對陛下不敬,驕放自傲,語出狂悖之言,連陛下都可以隨意處置!”


  ??九殿下第一次被人頂得無話可說,氣得漲紅了臉,雙拳緊握,眸中發出陣陣幽冥般青絲纏繞之光,突然舉起手中長弓,從馬背的竹簍裏迅速抽出一支羽箭,架箭在弦,對準了祈雁的麵門。


  ??眾人都臉色驚懼,咕葉多尤甚,額頭已滲出大粒汗珠,呼吸也急促起來。


  ??祈雁倒是臨威不懼,端坐在馬背上,悄悄鬆了馬鐙,盯著他手中長箭,已做好隨時準備起躍的準備。心道:跟我動武嗎?求之不得,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到時候我故意吃你一掌,就算是對我僭越的懲罰,介時,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箭也射了,難不成因為我的無心之失,還要殺了我不成?

  ??就在箭已上弦,一觸即發之時,從校練場的大門外飛速衝進一匹黑馬,馬上之人喝道:“九弟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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