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遇
沒錯,此人正是文焰。
??祈雁警惕地看著他,心想:他昨日搭救了巫衣紫,此人該不會跟她是一夥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了,萬一他要是去通知巫衣紫,那他們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想到此,祈雁憤恨之情油然而生,橫眉嗔道:“你到底是誰?”
??文焰悠悠望向她,心想:本以為她是哪家驕縱的小娘子,沒想到卻是個熱心腸、有正義感、又有俠義心腸的女子,單單憑她一已之力就想去救人,不免叫他有些佩服。他們方才的一席對話,他都聽的清楚。到於巫衣紫的事,在他見過高森後,也知曉了一二。隻是他現在暗地調查奉相公一事,還不便暴露身份。
??文焰見她怒目橫斥,對他充滿敵意,顯然對昨日發生之事還耿耿於懷,定是因為他幫了巫衣紫,這小娘子仍舊對他心生不滿。他也倒不在意,微微一笑,拱手作揖道:“在下文焰,方才不小心聽見諸位的談話,實屬無心,請大家相信,我並無惡意,隻是想提醒諸位,救人一事,還需小心謹慎才好。”
??祈雁不高興道:“不勞你費心,就怕某人別居用心,轉臉就告訴了巫衣紫。”說罷,走近雲起身側,小聲說道:“他救過巫衣紫,也許跟她是一夥的,也算不得是什麽好人。咱們小心著點。”
??雲起輕輕點了點頭,抱手作揖道:“在下雲起,不知文郎君此話怎樣?”
??文焰道:“在下隻是覺得救人一事諸多複雜,需仔細盤算,謀劃齊全方可,不然,若把自己搭了進去,豈不是事得其反。”
??雲起點頭道:“文郎君所言甚是,不知有何見教?”
??文焰正待開口,忽聽得室外街道一陣嘈雜之聲,哭啼聲不斷。四人同時走向平台,隻見一婦人跪倒在地,蓬頭垢麵,周圍站滿了看客,指指點點,卻無一人伸手相助。
??“趙嬸!”祈雁驚叫道:“是趙嬸!”說罷,縱身一腳踩向欄杆,向街下跳去。
??祈鷹、雲起、文焰也紛紛跟著躍下。
??祈雁趴開人群,扶趙嬸起身坐立,碰到她腰背時,突覺手心濕冷,翻手一看,竟是血漬,她嚇了一跳,慌忙向趙嬸後背看去,粗布麻衣上印著斑斑血跡,痛心問道:“趙嬸,你怎麽了?發生何事?”
??趙嬸抓住她的手,唰唰流淚,顫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來。
??此時,人群中有人插話道:“趙嬸去了衙門擊鼓鳴冤,被太守打了二十個板子,叫人給扔了出來。”
??“什麽?!”祈雁不敢相信,氣的雙拳緊握,秀眉一豎,怒道:“趙嬸這麽大年紀了,太守怎地下得去手?趙嬸到底犯了什麽罪,官府怎麽可以濫用私刑,還有沒有王法了?!”
??趙嬸氣若遊絲,臉色慘白,嘴裏不斷喃喃念著“倩倩、倩倩”。祈雁心下不忍,舉全力扶趙嬸起身,想找個郎中給她瞧瞧,不小心踉蹌了一下,身子一歪,正要倒下時,忽感肩頭被人用手托住,抬眼看去,竟是文焰。
??祈雁皺了皺了眉頭,肩頭向後一撥,並沒有受他的好意。
??文焰倒也沒放在心上,收回手後又去幫她一起扶住趙嬸,說道:“我來幫你。”
??祈雁狐疑地睃了他一眼,心裏總是憋著一口怨氣,有絲嫌棄地道:“不用你幫忙。”說罷,將他的手拍開,自己一人扶著趙嬸。
??文焰搖搖頭,歎了口氣,讓到了一邊。
??祈鷹湊過來問道:“姐,你要帶趙嬸去哪兒啊?”
??祈雁道:“趙嬸被打成這樣,不去大夫那裏看看怎麽行?阿鷹,你幫我一起扶著趙嬸去看大夫。”
??祈鷹點點頭,兩人一左一右托著趙嬸的胳膊,去了離紅瓦街最近的一家醫館,沐醫堂。
??雲起和文焰則是默默跟在了身後。
??沐醫堂裏的大夫看過趙嬸後,便讓小醫女扶著趙嬸去了裏屋上藥,祈雁等四人一同在外堂等候。
??文焰正襟危坐,沉默不語。
??雲起靜坐微觀,屏氣凝神。
??祈鷹懶散地靠在椅上,悠哉吃著點心。
??祈雁在堂內來回踱步,滿腔滿腦地忿忿不平。
??祈鷹搓著手尖上的點心屑,不耐道:“姐,你能不能別走來走去,找個椅子坐下好不好?晃的我頭好暈啊,都影響我品味美食的心情了。”
??祈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祈鷹撇撇嘴,委屈道:“姐,我一不是大夫,看不了趙嬸的病,二不是醫女,也不能幫趙嬸上藥。就算我不吃也幫不了趙嬸啊,還不如吃飽了有力氣,待會還能扶趙嬸回家。”說著又咬了一口點心,嘴裏嚼著糕點含糊道:“反正你明晚不是要去救她女兒嗎?隻要趙嬸知道她女兒平安無事,肯定什麽病都好了,你又何必在這裏庸人自擾?她這是心病。”
??祈雁憤然道:“你懂什麽啊!我就是生氣,官府欺人太甚,趙嬸犯了什麽罪?憑什麽莫名其妙打人!”
??雲起淡淡道:“祈娘子莫氣,官府腐敗無能,欺壓百姓,朝廷昏庸愚昧,奸臣當道,世道如此艱難,我們唯有守好本心,也算對得起自己。小娘子一腔熱血,樂於助人,倒是讓在下拜服。不過,還是不要動怒的好,想想為那些狗官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文焰睃了雲起一眼,聽他連帶著朝廷一起指責,心感不悅。他作為當朝六皇子,心中自是維護,心道:父皇每日勞心勞力,操心國家社稷,事務繁重,身體每況愈下,卻還要受你等批評責備?就算是當朝天子,也沒有三頭六臂,又怎可那麽快的洞悉地方官員的行事作風?即便是每年都派出去的監察大員,也需得時日探得地方民情。怎能全數怪到朝廷身上?
??文焰冷哼一聲,幽幽道:“朝廷昏庸與否,又豈是你我能隨意評定的,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又豈知其中艱難?”
??雲起謹慎地看了他一眼,心下揣摩,似覺他話中另有深意,當覺此人定不簡單。
??祈雁哼道:“朝廷我是不知道,遠在天邊,但太守貪贓枉法,尋花作樂,欺壓百姓,這可是金州城裏有目共睹的。難道金州知府不隸屬於朝廷嗎?難道朝廷對門下官員沒有監督的義務嗎?就這樣放著太守這種敗類不管,任由他在當地為非作歹嗎?這又豈不是朝廷昏庸無能?我覺得雲起說得忒對!身在高位,享受著別人沒有的高官厚祿,還有權力,卻不謀其事,還有什麽借口可說的?”
??文焰啞言,斜睨她一眼,臉色青白交接,沉了口氣,幽幽道:“你說知府貪贓枉法,又有何憑證?”
??“哼。”祈雁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每年的大小禮節,杜相公都會派他的狗腿去金州城內的富庶人家,光明正大的上門收禮。就連我爹的鏢局都不放過,我們家隻是個小小的保鏢生意,那賺的都是壓著命的辛苦錢。可是那人每次一來,沒有個幾千兩都是打發不走的。去年,他第六個小妾生辰,大張旗鼓的借著這個門頭,又狠撈了一筆銀子。”
??祈雁說的來氣,不禁漲紅了臉,繼續道:“不說以前,就拿四個月前點翠林失火一事來說,說好了大家共同捐錢救濟百姓,可知府拿了錢後,竟毫無作為,放著受災的百姓不聞不問,被燒毀的民宅不管,無家可歸的人也不管,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大街上流民四起,全是要飯的。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捐的那些錢,難不成長腿飛走了嗎?這樣還不算貪贓枉法嗎?”說完,祈雁瞪大了眼睛瞅著他。
??文焰劍眉緊鎖:“你所說是真的嗎?”
??祈雁道:“我親身經曆,怎可有假?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問點翠林附近受災的村民。”
??文焰心下大奇,點翠林火災一事,朝廷不僅撥了十萬兩白銀救災,而且還分發了一應的救災物資。在金州知府杜鳴回啟的奏折中,明明寫了份救災進程的詳細呈報,有理有據,支出有度,盡得民心。父皇看後十分欣喜,不僅表彰了杜相公,還將他從副從四品升為正四品。他這次來金州,還特意去了趟點翠林,探查了附近受災屋舍,以及居民安頓情況,均井井有條,難道不是這麽一回事?
??文焰好奇問道:“難道太守沒有救災嗎?”
??祈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當然沒有,他就是個甩手掌櫃。”
??文焰不解道:“但是我在點翠林附近看過,那裏重建的屋舍完好,受災的居民也已得到妥善安置。”
??祈雁“噗嗤”笑出聲,搖了搖頭,咂咂嘴道:“所以說你是從外地來的嘛。官府騙的就是你們這些外來的人,隻會看事情的表麵,事情辦的好,就一定是官府做的嗎?”她冷哼一聲,小小得意道:“還不都是因為我爹,他不忍看著那些村民無家可依,那些小孩子夜晚全都露宿街頭,白天討飯吃。是我爹一直在想辦法,籌集銀兩,號召善心人士幫忙,搭建帳篷,為那些受災的居民安排臨時住所,為他們分發食用物資、生活物資,都是我爹一手操辦的,跟知府一點關係都沒有。”
??文焰大吃一驚:“此言當真?”
??祈雁撇嘴道:“當然,我騙你幹嘛。之前知府已賺得金州的富商們全都捐了款,可沒想到他如此之貪,一分錢都舍不得拿出來。後來我爹跑斷了腿,才又湊了銀兩、湊了物資,這才把事情安頓了下來。我那個時候可是看著我爹每天奔波的,而且搭帳篷、發放物資時,我跟祈鷹可都是親自參與的,對不對?哪裏會有杜相公的影子?”
??祈鷹點頭道:“對對對,爹這次真是大出血了。”
??文焰大為震驚,萬料不到知府膽大至此,竟敢一方稱霸,胡作非為,欺君罔上。
??雲起點頭讚道:“祈總鏢扶危救困,仗義疏財,真乃狹義風範,在下敬佩。”
??祈雁笑道:“少莊主,您客氣了。”頓了頓,續道:“隻是便宜了那個知府,一身的髒水,居然還能得到陛下封賞,當今的陛下才是真的昏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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