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奇
祈雁悄然跟在那人身後，一路直走後轉入了瓦骨巷，又閃過幾個彎口。她尾隨其後，一路緊跟，見那人在一間破屋前停下，推門而入，心下大奇，踩著貓步走上前去，慢慢貼近了緊閉的雙門，歪著腦袋趴在門上，側耳傾聽，卻什麽也聽不見。
??突然，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祈雁全身一緊，未及反應，根本沒時間逃跑，隻能尷尬地杵在原地，她心虛地瞥了眼那人，衝他幹笑了幾聲，腳底抹油般，迅速逃離了現場。
??那人哼笑一聲，重新關上了房門。房內傳來另一個低沉的嗓音：“是誰啊？”
??那人微微一笑，說道：“一隻好奇的小貓而已。”說完，又道：“高森，我怕這隻小貓好奇心不減，我出去引開她，你去永來酒店等我。”
??高森擔心問道：“六殿下，您一人獨行，是否安全？”
??沒錯，那人正是當朝六皇子，文焰。
??文焰道：“沒事，一會兒永來酒店見。”
??祈雁被他撞個正著，從瓦骨巷灰溜溜跑出來後，又尷尬又覺顏麵大失，心想：那人鬼鬼祟祟在巷子裏，不知道搞什麽鬼？明明發現她跟蹤，卻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故意讓她難看。好，本姑娘今天就跟你扛上了，看看你到底搞什麽名堂？想到此，她跑進巷口對麵的一家酒樓，隱在二樓的窗台上，一直靜待觀察。果然片刻之後，就見他出了瓦骨巷，她便又悄然跟了上去。
??紅瓦街是金州城中的一條主街，街上人來人往，沿街商販叫賣不斷，甚是熱鬧。祈雁見他一會看看這兒，一會摸摸那兒，吃著街邊小食，駐足觀賞沿街各種雜藝，拍手叫好，賞錢不斷，大有遊玩之意。心下奇怪：此人該不會就是來金州遊玩的吧？正想著，一抬眼，卻不見那人，她一驚，扒開人群，四下望去，哪裏還有他的蹤影。
??祈雁正心中歎氣把他跟丟時，突然後肩被人拍了一拍，她扭頭看去，心頭一怔，睜大眼睛看向那人。
??文焰淺笑道：“小娘子跟我甚是有緣，走到哪裏都能遇到。”
??“誰、誰跟你有緣？”
??“哦？難不成小娘子是在跟著我嗎？
??“誰、誰跟著你了？”
??“那就是有緣了。”
??“誰跟你有緣？”
??“那就是你跟著我了。”
??“誰跟著你了？”
??“那你要如何解釋，我三回五次地看見你。”
??“巧合。”
??“隻是巧合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呢？金州就這麽大的地方，碰上了也不奇怪。”
??“剛才在瓦骨巷呢？”
??“碰巧經過。”
??“那捏糖人的攤位前呢？”
??“碰巧經過。”
??“那吐火表演呢？”
??“那表演隻能你看嗎？”
??“那賣身葬父的小娘子呢？”
??“隻能你有同情心嗎？”
??“好，既然都是巧合。那我現在要告訴小娘子，我現在要去花館茶樓吃茶休息，你不會這麽巧合的也要去那裏吧？”
??“誰要去那裏了？”
??“那好，咱們就此告別。小娘子不會有什麽意見吧？”
??“哼。”祈雁甩頭不理他，自顧走了，剛行了幾步，悄悄回頭看時，哪裏還見那人的身影，隻得悻悻離去。
??祈雁回了鏢局，剛一踏進房門，就被一聲喝住，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緩緩轉過身，輕叫一聲：“爹。”
??祈虎板著張長方臉，努氣衝衝，杏眼圓瞪，訓道：“你這一整天的又跑哪裏去了？我一大早就差人找人，現在都下午了才看見你人。你可真夠忙的！比你爹還忙！”
??祈雁微微抬頭，瞅見站在他身後的祈鷹，正一個勁的衝她搖頭眨眼，揮擺著雙手，又是指著爹的腦袋，又是搖手，不知道他想說些什麽。祈雁滿臉狐疑地看著他，跟著他一起搖著腦袋。
??祈虎怒道：“祈雁，你幹什麽？你搖頭是什麽意思？是覺得爹沒有你忙，還是嫌爹不夠忙的！”
??祈虎生有一女三子，其他三個兒子都乖巧懂事。二子祈鷹愛文輕武，三子祈蜂愛文棄武，次子祈隼隻有八歲，那詩經，孔孟都已朗朗上口。唯獨這個大女兒祈雁，從小愛武刀弄槍也就算了，他也就認命了拚命教她。但是豈料她隻一門心思在武學上，對女兒家的刺繡撫琴之事是一竅不通。
??不僅如此，還成天帶著她二弟在外麵瞎混，不是去騎馬比劍，就是去捉蝦撈魚，再不然就是跟那些個愛欺負人的公子哥吵鬧不休。幸得他這祈門鏢局的名號，別人還給他幾分薄麵，沒跟他往深裏計較。每每一想到這個調皮的女兒，祈虎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
??“沒有，爹，我不是這個意思。”祈雁直搖頭。
??“你這一整天的，又跑哪裏去了？”
??“哦，那個……爹，你先進來吧。進來說。”祈雁殷勤地招呼著，又是扶他坐下，又是給他倒茶，最後還給他拚命地捶背錘肩，哄著他說：“爹，您每天這麽忙，真是太辛苦了，今天我給您好好捶捶，您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她從來都是自知理虧，隻好練一下嘴皮子功夫，每次闖禍後，都是撒嬌賣乖，殷勤不斷，哄得祈虎也是高高興興地幫她收拾爛攤子，而且這一招當真百試不爽。
??果然，祈虎頓時又心軟了下來，氣也消了大半，語氣也柔和了不少，他扭頭看了眼她，道：“來來來，別忙了，先坐這兒。”手指著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祈雁“哦”了一聲，乖巧地坐下，心裏七上八下，腦海中拚命回憶，貌似最近沒闖禍啊？怎地還會惹得爹如此不悅？她靜靜的等待著審判。
??祈虎欲言又止道：“阿雁啊，你……”頓了頓，看向她，續道：“再過幾天就是你十八歲生辰，你娘跟我商量著，要給你辦個生辰宴，好好慶祝慶祝。”
??祈雁一聽，提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笑著問道：“真的嗎？那爹爹打算怎麽慶祝？”
??祈虎嗬嗬笑道：“爹跟你娘商量好了，到時候會請一些朋友，還有那些，從小跟你一起在學堂學習的公子們，他們都會來家裏給你慶生。”
??祈雁“啊”了一聲，秀眉橫蹙，撅嘴道：“什麽公子們？爹，你不會是要請那些個紈絝子弟吧？我可不想看見他們，他們一個個隻會吃喝玩樂，欺負別人，我不想在我的生辰宴上看到討厭的人。”
??祈虎臉色一沉，微嗔道：“你啊，從小就跟他們不對付，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你爹我啊，都把人家的家門檻都踏破了，哪回不是為了你，又是去道歉，又是去賠禮，還得看人家臉色。阿雁啊，你能不能爭點氣，別再找人麻煩了，跟他們好好相處，行不行？你也長大了，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了，給爹留點麵子，好不好？”
??“我……”
??“別說話，不準你說話。我話還沒說完，。”祈虎打斷她，頓了頓，續道：“爹想啊，正好借著這次給你辦生辰宴的機會，邀請人家來家裏坐坐，你也別見到人家就又追又打的，人家好歹都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老是被你一個小丫頭喊打喊殺的，成何體統？等你生辰宴那天，見到他們後，好好跟人家說幾句話，以後要好好相處。聽到沒有？”
??祈雁撇撇嘴，見他神情十分嚴肅，老大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心想：那些個公子哥們，整日裏遊手好閑，動不動就欺負人，調戲人家小娘子，好幾次被她撞見，路見不平一聲吼，提刀相見，確實生出好多事端來。
??祈雁歎了口氣，道：“爹，我知道了。我盡量跟他們好好相處。”心道：如果是他們屢教不改的話，那可別怪我了。
??祈虎見她這麽乖巧的就答應了，沒回嘴、沒吵、沒鬧，心感甚慰，猛然間覺得她是真的長大了，點點頭道：“阿雁長大了，懂事了，你這兩天好好在家休息，幫你娘一起準備生辰宴，別在外麵亂跑了，知道嗎？”
??祈雁點點頭，抿嘴不言。
??祈虎欣慰地看著她，道：“爹還有事要忙，先走了。”說罷，起身離開。一旁的祈鷹提步跟隨，剛要踏出房門，就聽身後的祈雁嘴裏發出“滋滋”的聲音，他扭頭，小聲問：“幹嘛？”祈雁對著他擠眉弄眼，示意有話要說。祈鷹心領神會，給她拋了一個媚眼，示意知道，然後跟著祈虎離開了。
??祈雁坐在桌前，雙手支頤，眼珠骨碌碌轉著，兀自煩惱，自言自語：“後天晚上，子時，紫金山觀星台。可是，深更半夜的，我要怎麽溜出去？又不被大勇哥發現呢？”
??祈門鏢局雖不比官家府宅，但因做的是壓鏢這行生意，替客戶擔保的貴重物品甚多，宅子裏守衛向來森嚴。尤其是到了晚上，為防哪個不長腦子的盜賊，更是嚴密看守。護衛總管崔大勇，生的闊背寬肩，十分威猛，粗葉眉，虎眼，嘴大如碗，一臉絡腮胡，一般人瞧見了他，都會不自覺先怕三分。他不僅天生神力，更是習得一身好武，拳、掌、劍、刀、棍、戟，無一不精通。初時，府裏還時常有盜賊來犯，每次都被他一通好揍，不是斷手斷腳，就是下半身癱瘓。日子一長，祈門鏢局逐漸在江湖上有了名望，再也沒有盜賊敢欺到府上來。
??宅子裏守衛森嚴是好事，但這也給祈雁帶來一定麻煩，若她在夜裏敢輕舉妄動，定會被崔大勇發現，到時候驚動了爹爹，那她的計劃就全泡湯了！正一愁莫展時，就見祈鷹提著輕快的步子走了進來，一屁股坐下，問道：“姐，找我何事啊？”
??祈雁歎著氣，煩道：“我在想，後天晚上我要怎麽溜出去？”
??祈鷹好奇道：“啊？你要溜去哪兒啊？”
??祈雁白了他一眼，道：“你啊，怎麽這麽健忘？”伸手敲了他一下腦袋：“你忘了田平浣說的話了，後天晚上子時，那個巫衣紫要拿趙倩倩在紫金山觀星台祭天，我要去救她。”
??“對哦。”祈鷹點頭道：“姐，你真的要去救她嗎？可是，那個巫衣紫是杜相公請來的，而且是衙門裏的人抓了趙倩倩，如果你去救她的話，不是跟官府作對嘛？要是讓爹知道了，肯定會重重罰你的。”
??祈雁嘖嘴道：“哎呀，到時候我換上男裝，再把臉蒙住不就好了。還有，隻要你不告訴爹，他怎地會知道？現在的問題是，我要在子時之前，怎麽從這裏溜出去？大勇哥把府裏守的跟鐵桶似的，我要是偷跑被他發現了，那肯定死定了！二弟，你快給我想想辦法。”
??祈鷹搖頭道：“誰也別想從大勇哥的眼皮底下溜走，姐，你死了這條心吧，連隻蒼蠅都別想從他眼皮底下飛過。你不記得去年有個家夥，自稱‘飛天踏雪’，輕功了得，進府裏沒幾分鍾，就被大勇哥發現了，哈哈哈哈，要不是他跑的快，腿都被打斷了，姐，你要是想偷偷摸摸溜走，我看你得自求多福了。”
??祈雁沉下臉，嗔道：“喂！祈鷹，我叫你來是給我想辦法的，不是來給我泄氣的！”
??祈鷹抿抿嘴道：“好嘛，好嘛，那就想辦法嘍。”
??二人伏在桌前，托著腦袋想了半晌，就聽如浪花般一聲又一聲的長歎。
??忽然，祈鷹靈光一閃，興奮道：“我有辦法了！我今天聽娘說，她後天晚上約了幾位夫人，說是要請她們在喜福臨吃飯，姐，到時候我們跟娘一起過去，等到了那裏，中途再找個借口離開不就行了。”
??祈雁聽完兩眼放光，不住點頭，眉開眼笑，連連讚道：“好辦法，好辦法，我跟娘一起出府，大勇哥絕對不會攔著我的，哈哈，到時我再悄悄溜走，轉道去觀星台，先埋伏在那裏，等巫婆紫帶著趙倩倩來了觀星台，我就瞄準機會，衝出去救人。”祈雁越想越興奮，激動道：“二弟，你真是太能幹了。不過，救趙倩倩的事，你不用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祈鷹一愣：“不行，姐，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祈雁搖頭道：“不行，你不許去，就這麽決定了。”
??祈鷹瞥了她一眼，歎著氣擔憂地問道：“姐，你會不會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知道你功夫好，但是，你怎麽知道你一定就能把人救出來呢？”
??祈雁安慰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是試過那個巫衣紫嗎？她根本不會武功，而且她身邊的人，武功也不怎樣。”
??祈鷹仍舊擔心道：“姐，我覺得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祈雁點頭道：“知道啦，阿鷹，我知道你最關心我了，我會小心的，到時候我就隨機應變，好不好？”
??祈鷹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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