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勿買
到了肖然說的地方, 是一家日式料理, 位置果然很隱蔽, 而且裡面的裝修安靜優雅，燈光有些昏暗, 如果不仔細看連客人的臉都看不清，更何況林夏和肖然全副武裝。
雖然林夏在國內的時候也沒覺得自己能紅到被路人認出來或是被狗仔隨時跟拍, 但在異國他鄉, 確實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好像明星這個身份和她沒有關係，她只是一個普通的遊客而已。
這時候戴著帽子口罩反而有點奇怪，兩人找了一個角落的座位，坐下來。
肖然問林夏想吃什麼, 林夏表示隨便, 肖然也沒客氣，叫來服務員熟練地點菜, 食物上來之前，兩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林夏手裡捧著一杯水, 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眼看整整一杯下肚, 東西還沒吃呢, 肚子已經飽了一大半。
肖然的聲音突然響起, 讓林夏有種自己幻聽了的感覺。
「我們能不能試一試？」
什麼……試一試？試什麼？怎麼試？
震驚過去以後, 林夏有些糊塗, 腦袋裡好像有一團漿糊, 阻止她將肖然的話理解透徹。
但這種狀態很快就消失了，她知道她其實聽懂了肖然的意思，只是下意識地連自己都想騙而已。
「啊？」
她嘴裡發出一個含混的音，試圖裝作沒聽清，如果肖然沒那麼執著，應該會岔開話題。
「我說的試一試，是指談戀愛，認真的。」肖然一本正經地解釋，好像只要林夏還沒聽清，他就能繼續解釋下去。
「哦、哦。」
林夏更暈了，她掩飾似的想喝口水，手卻一直抖。
果不其然，她嗆住了，捂著嘴咳得眼淚汪汪，滿臉通紅，簡直想直接挖個洞埋到地里去。
肖然遞給她紙巾，關切地說：「喝慢點兒。」
他目光炯炯，好像不急著得到什麼結果，但又很認真，認真得林夏不好意思再裝傻，慢慢地正襟危坐。
「你確定，你想好了？」
對肖然來說，這個年紀的戀愛恐怕只是一場經歷，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林夏一會兒覺得就算玩玩自己也不虧，一會兒又想自己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一個沒有意義的戀愛上面，雖然她應該能從中享受到戀愛的甜蜜滋味，但她還會遇到很多麻煩，不管是什麼麻煩，她都不太想嘗試。
她有時也會因為肖然一兩句話心旌蕩漾，但她做不到把戀愛當全部，肖然可能需要一個小女友，像鄭瀟蕭那樣的，能撒嬌能鬧鬧小脾氣，黏著他每天給他打一個電話……她覺得肖然並沒有真正了解過她，他只是衝動而已。
林夏替兩人想了無數個理由，最後被肖然一句話打敗。
「你不喜歡我嗎？」
林夏心說你這麼問真的讓人很難回答，其實說一句不喜歡不就完事的事，她死扛著不肯開口，不就已經說明了問題，但她還想再做一下掙扎。
她清清嗓子，「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其實不是那種適合談戀愛的女生，你可能還不了解我，這麼草率的開始一段感情，並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更何況我們的職業比較特殊，會遇到很多阻礙，你還小，一下子被某種情緒控制，我能理解，但是你還是回去慎重考慮一下，再做決定比較好。」
她一用年長者的口氣說話，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立場，說話也利索起來。
肖然比她更利索，「那就是喜歡我了。」
林夏不喜歡被人步步緊逼的感覺，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她硬硬地說：「喜歡又怎麼樣？」
肖然楞了一下，眼裡閃過受傷的神色，聲音低下來，「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說的那些我都可以克服，但是如果你對我不感興趣，我不會給你帶來困擾的。」
林夏每往後退一步，肖然都能在她可接受的範圍內前進一步，他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有誠意，讓林夏難以抗拒。
心底有一個聲音：不要再頑強抵抗了，你明明也喜歡人家，談戀愛而已，弄得這麼複雜幹什麼？
菜終於上來了，服務員十分上道地離他們遠遠的，林夏沒有說話，沉默地咀嚼食物。
肖然也不說話，他一杯接一杯地喝清酒，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一頓飯就在安靜中倉促地結束。
兩人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直到上了計程車，林夏突然說：「我們可能不能經常見面。」
肖然停頓了一秒，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昏暗中眼睛突然亮得嚇人，聲音有些興奮，「我會來找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你想見到我，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年輕人總是那麼輕易就給出承諾，但林夏還是被迷惑了。
她咬咬唇，「我不想讓媒體知道……」
肖然笑意微收，但還是道：「好，我們可以瞞著全部人，等到你覺得合適的時機再公布。」
林夏好像沒聽進去肖然後半句話，繼續說：「如果你哪天不想再繼續這段關係，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好聚好散。」
肖然終於僵住了，他完全沒想到，林夏竟然連兩人分手都已經設想好了，他不禁開始懷疑，林夏是真的喜歡他嗎？
林夏感覺到身邊人的低氣壓，但她什麼都不想說，她希望肖然能認識到，真正的她脾氣並不是那麼好，如果他不能忍受，不如就不要開始，免得讓兩人都不舒服。
肖然似乎也明白了林夏的意思，但只要給他機會，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熱情來改變林夏，他不會讓她後悔的。
「好，你就等著瞧吧。」他自我鼓勵一番，立刻又來了精神，沉悶的氣氛被一掃而空，林夏在他的感染之下，漸漸覺得自己做得有點過分，而那種突然就確認了關係做夢一般的感覺涌了上來，心臟後知後覺地開始砰砰跳，好像有一點點小後悔，還有一點小期待，這是林夏全然陌生的感覺。
兩人稀里糊塗回到酒店，即將分開各自回房的時候，後勁就都上來了，尤其是肖然，他還喝了酒，那酒後勁相當足，他的脖子都有些發紅。
林夏心微微一顫，天啊，這時候戀人之間應該做點什麼？總不能光說再見吧？可讓她做什麼她也做不出來啊……
到了林夏房間的樓層，肖然跟著她一起走出來。
林夏緊張得手心冒汗，肖然是想去她房間嗎？小雯這時候應該還沒回來，不然看到這副情景，恐怕得「質問」她一晚上。
然而到了林夏房間門口，肖然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早點睡，明天機場見。」肖然低著頭看林夏，忽然俯下身，用額頭碰了碰林夏的額頭。
林夏一下子腦袋裡炸開了煙花，整個人都在顫抖，聲音都哆嗦了。
「晚安。」
肖然悶笑幾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林夏嘴唇上啄了一口，然後轉身離開。
林夏被那柔軟溫熱的觸感弄得差點就瘋了，這也太刺激了吧？
她恍恍惚惚用門卡打開房門，走進去，躺在床上，用力閉上眼睛。
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或許睜開眼就會發現只是一場夢，然後她就睡著了。
夢比現實還可怕，在夢裡，她和肖然裹在一條被子下面，做各種醬醬釀釀不可描述的成人遊戲，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有點腎虛。
小雯什麼都沒發覺，到了機場，林夏和肖然完全分兩邊走，候機室里好幾次肖然都想到林夏身邊坐下，被她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其實沒必要這麼避嫌，好歹也是節目里的搭檔，但昨晚做了那樣的夢，林夏只要一看到肖然的臉就渾身不對勁，同時還有一種可怕的羞恥感始終縈繞在心頭，她為什麼會做那種夢！
上了飛機，兩人的座位也離得很遠，總之根本找不到交流的機會。
肖然發消息和林夏抱怨，林夏有些敷衍地安撫了他兩句，肖然很久沒說話，林夏有點心虛，朝他的座位看了一眼，卻發現肖然噘著嘴已經看她很久了，簡直委屈得不行，林夏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然後在對話框發了一個愛心給他。
肖然回了一直吐舌頭的小狗的表情，林夏沒憋住笑出來，身邊的小雯立刻朝她看過來，狐疑道：「姐，你笑啥？」
林夏也忘了小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都叫她姐，大概從《無士》的劇組回來以後，因為劇組的小群演會這麼叫林夏，秦宛的助理也是這麼喊秦宛的，於是小雯有樣學樣，跟著人家喊了起來。
飛機馬上就要起飛，林夏把手機屏幕朝下，關機，然後若無其事地說：「看到一個好笑的新聞。」
「什麼新聞？讓我也看看？」小雯興緻勃勃道。
林夏閉上眼，戴上眼罩，「我要睡覺了，到時候叫我，拜拜。」
小雯氣哼哼地也閉上眼睛，就在快睡著之際，腦袋裡隱隱約約閃過一個念頭，剛才眼前一閃而過的聊天對話界面，最上面兩個字，似乎是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