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這次陪投資人吃飯是貨真價實的「飯局」, 劉曉維提前開車過來接林夏，路上還「一廂情願」地給她做開解工作。
「這次的投資人都是平時為人規矩的，你別覺得飯局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心態一定要放平, 比如人家叫你敬酒, 你肯定不能給人甩臉色, 多少正經生意不也是酒桌上談成的么？不能喝你服個軟，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劉曉維全程絮絮叨叨，中間把各個投資人的名字和來歷跟她報備了一遍, 以防到時候林夏傻愣著顯得不機靈。
林夏起初還聽得認真，後來就有些犯困了，投資人的名字也只記了個大概, 有幾個還沒聽清楚, 不過沒關係，劉曉維到時候自然會幫她弄明白的。
至於劉曉維的擔心其實有點多餘, 她不是一張什麼都沒經歷過的白紙, 以前為公司談項目沒少出面一些酒局，只不過劉曉維有句話沒說錯，她的確對娛樂圈的酒局抱有偏見, 但既然他都跟她保證投資人人品還不錯, 她也不能再這件事上糾纏不放。
只要到時候場面不太難看就成。
到了酒店, 林夏跟著劉曉維進了包廂。
梁傑也在, 讓林夏跟在座的人打了招呼, 落座以後林夏就純粹做個花瓶, 人家點到她了她就回，跟她沒關係的她就默不作聲。
她對面還做了一個長相美艷的女人，穿得有些暴露，調動氣氛是老手，喝酒講笑話樣樣精通，逗得大佬們笑得臉上肥肉都在顫動，無形之中減輕了林夏不少壓力。
而且她這次運氣好，這個飯局裡看起來地位最高的大佬最近肝檢查出來有點問題，沒人鬧著要敬酒什麼的，不然她就歇菜了。
梁傑似乎一直往門那邊看，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聞總怎麼還沒來？是不是路上有什麼事耽誤了？」
林夏看一眼他旁邊空著的座位，暗道原來還有一個大人物沒來。
一個老總說：「我剛剛問了，說是路上堵車，讓咱們先吃起來。聞總那人你們也知道，這種場合都是晚來早走，咱們自個兒玩得盡興就好。」
其餘人紛紛附和，梁傑卻不以為然，這次最重要的投資人就是聞潛，他不來這頓飯吃得有什麼意思。
他千盼萬盼，飯局過了一半的時候，這位聞總終於出現了。
劉曉維指著那個剛剛進來的男人，小聲道：「這個是聞潛聞總，他跟在場的大多數人不一樣，真正含金湯匙出生的，家大業大，這次梁導的電影他投了很多錢，待會兒你討好他一個就足夠了。」
林夏腦袋一懵，壓根沒聽到劉曉維後面說什麼。
聞潛？是她知道的那個聞潛？
可是，為什麼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林夏腦中警戒鈴剛過，就被他的長相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好歹還沒痴獃，某天某酒店某電梯那個人像越來越清晰，和眼前這個男人無縫重合。
原來聞潛這麼年輕，最多三十齣頭的模樣，她還以為是四十幾的老男人。
她微微抽氣，連對方看了她半天都不知道。
劉曉維站起來，笑著給聞潛敬酒，「聞總，路上辛苦，我先敬您一杯。」
說完一杯白酒灌下肚，面不改色地放下酒杯。
聞潛勾勾嘴角，「對不住，這兩天胃病犯了，酒我就不喝了。」
劉曉維淡定無比，依舊笑吟吟的，「聞總日理萬機，還是要保重身體，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對吧？」
聞潛輕笑幾聲，「說得對，這不是最近很少到外面吃飯，今天好不容易出個門，還堵車了，真是不好意思。」
劉曉維擺擺手，「怎麼能是您不好意思呢？聞總能賞臉，是我們的榮幸啊。」
其餘人紛紛附和，聞潛笑了笑坐下來，開始和身邊的梁傑說話。
他今天遲到和堵車沒什麼關係，而是他那認了沒多久的外甥女突然來找他，說有事要跟他談，而談話內容的主角就是梁傑打算換上的女二，一個叫林夏的小藝人。
聞潛對她們的恩怨了解過一點，在他眼裡不過是女人間打打鬧鬧，不值得他費心，但剛才外甥女苦苦央求他不能讓林夏出演女二，倒讓他覺得有點意思。
其實他壓根不在乎誰演這個角色，他投這部電影純粹是為了讓外甥女能在梁傑這邊露個臉，滿足她和那個方徇搭戲的願望。
誰知道梁傑看了沈嘉葉以後很不滿意，死活要換人，他看了沈嘉葉試戲的錄像，半分鐘后就讓梁傑關了，默認了他的說辭。
他是商人，雖然電影投資這塊只是隨便玩玩，但也不想看著資金打水漂，於是和梁傑商量給沈嘉葉換個角色，女二的話梁傑想讓誰演就讓誰演，跟他沒關係。
但其他投資人覺得女二讓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藝人出演實在不放心，要求親自過目，於是有了這個飯局。
聞潛本來不想來，但既然沈嘉葉來求他這件事，他抱著補償他那可憐的親姐姐的心理，跑了這一趟，只是心情不是很好，從剛才應對劉曉維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梁傑看聞潛的表情不太妙，低聲說：「林夏的外型還是很適合這個角色的，當初試鏡也很滿意，剛剛幾位老總對她印象不錯，聞總覺得呢？」
他不停地暗示林夏是合適的人選，倒不是非林夏不可，而是這麼多天以來愣是沒遇到更滿意的，要麼長得美但是沒演技，有了演技臉又不夠看，真不知道能演戲的美女都跑哪兒去了。
生了半個月的氣，他決定就是林夏了，再拖下去原先一些演員的檔期又要合不上。
聞潛沒道理突然讓梁傑把人給換下來，更何況其他投資人都沒意見，如果是大勢所趨，那就只能委屈他外甥女了。
「你平時喜歡看武俠？」
一道醇厚低沉的聲音在席間響起，林夏驟然抬頭，對上聞潛那雙深邃的眼眸。
「年紀小的時候喜歡。」她笑了笑，不知道符不符合劉曉維所說的「討好」的標準。
「喜歡看誰寫的？最喜歡哪一本？」
「金庸、古龍的都看，最喜歡……《飛狐外傳》。」
聞潛饒有興味，「為什麼喜歡這本？」
在金庸的小說里這本不算特別出彩，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林夏抿嘴一笑，「因為是我看的第一本武俠小說，印象比較深刻。」
不然難道實話實說，是因為覺得這本比較狗血比較符合她當年那個年紀的思想境界嗎？還是算了。
聞潛安靜了片刻，以為她能說出一番獨特的言論，沒想到竟然簡單得讓他無話可說。
梁傑在中間打圓場，「女孩子看武俠的也不多，能讀過金庸和古龍就不錯了，大多數都捧著瓊瑤哭哭啼啼，欣賞不了打打殺殺的場面。」
林夏聽了這話心裡呵呵，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
梁傑興緻一上來，就開始跟眾人介紹他的電影，「……這個故事發生的背景在成化七年，不說別的，明憲宗和他那貴妃真值得好好說說……」
林夏聽梁傑在哪兒興緻勃勃地傳播人皇帝的秘辛，從萬貞兒說到房中術，再從房中術越至王陽明，不得不說，男人在說起下流的話題的時候，不管社會地位高低、受的教育深淺，都是一副德行。
梁傑突然又來逗林夏，用更精確一點的話，應該是藉機表達對女人的輕視。
「你們女人是不是都不愛看史書傳記？我老婆聽我說這些就煩，說真的，女人無知是比較可愛，但是太無知了，跟她說話就特別沒意思，沒辦法，女人哪格局就是大不起來……」
對面那女人嬌滴滴地趴在梁傑肩膀上，佯裝生氣，一出口就成了撒嬌，「你們這些臭男人可真難伺候，懂得多嫌我們沒有風情，懂得少又說我們無知，我就無知，就沒意思，哼，以後別叫我來陪你們喝酒，吃力還不討好~」
梁傑稍微有些醉，手在她裸著的肩膀上拍了拍，滿臉笑意，「你的本事跟她們可不一樣，無知得討人喜歡……」
林夏看著眼前這一幕，徹底沒了胃口，這時梁傑又看過來，「林夏，來，你來說說，對我剛剛說的這些歷史人物了解多少？這也是幫你更好地理解這部電影。」
他雖然用的疑問句，但眼裡的意味在座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無非是想證明他對女人的評價沒有錯，像林夏這種小小年紀就進圈子的人，能知道個屁。
林夏無意打梁傑的臉，讓他們笑一笑對她並沒什麼傷害，或許還能讓她更順利地得到這個角色。可是當她對上對面那女人看好戲的目光，與梁傑一般無二輕視的眼神，彷彿在看著和她一樣可憐悲哀的同類，她心中便忍不住地冷笑。
「我對歷史了解不多。」她有些羞赧地笑笑，迎上樑傑「如我所料」的眼光，「不過我覺得編劇一定不是男性，不然怎麼會犯這麼淺顯的錯誤。萬曆七年王陽明都還沒出生，但劇本卻硬是把人年紀提了好幾歲，而且有幾句台詞好像也不太合適，我記得王陽明不喜科舉，他的台詞卻故意襯托他對中狀元一事的執著和熱衷，和他本人形象有些出入，我想如果是梁導肯定不會出這種差錯。」
最嚴謹的歷史劇也會有與史實不符的地方，更何況一個武俠電影？但既然人家主動問她，她說出來也不算她的錯吧？
席上一時沒有動靜，梁傑清醒了不少，皺起眉，「電影是藝術，不能按照一是一，二是二的思維去思考，有時候為了劇情必須犧牲史實，所以說你們女人不懂。」
這個劇本是一個金牌男編劇寫的，反正梁傑不可能在這種場合被一個小丫頭翻了天。
林夏點頭贊同，「梁導說的有道理，是我太膚淺了。」
梁傑臉色稍緩，很快轉移了話題，那女人掃了林夏幾眼，繼續說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勉強。
林夏之後都沒怎麼說話，好不容易等飯局散了上了車，劉曉維卻接到一個電話，面色瞬間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