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38、仙子

  破開最後一道屏障, 解決掉最後幾隻妖精,映入眼帘的,是一間更大的囚牢。


  這間囚牢完全不是先前見到的那些能比。


  具體有多大, 幾十個人被以不同的方式困在裡面, 竟然也還留有空閑。且許是怕他們會互相幫忙解困,人與人之間相距甚遠,使勁伸長了手臂去碰,也碰不到對方半點。


  用來進行綁縛的繩索上全帶著法力, 莫說這些凡人,便是修者,沒有一定的實力,也難以將其解開。不過施加法力的妖精在方才皆盡喪命,儘管這會兒囚牢里的人還是沒一個掙脫的, 但已有人察覺到威力驟降,正急急地磨繩子, 以致於凌夜當先走進來的時候,他們抬頭一看,全愣住了。


  等回過神來, 正有人想說些什麼, 就聽一個小孩怯怯懦懦地問道:「大姐姐, 你是聽到我們的禱告, 下凡來救我們的仙子嗎?」


  不等凌夜回話, 旁邊大人斥道:「什麼仙子!她和咱們一樣, 也是被那群妖精騙進來的!」


  「可是, 」小孩不解道,「大姐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凡人。」


  「不像凡人的海了去了,之前也來了好幾個不像凡人的,你也說他們是仙人。結果呢?不也被那群妖精給連皮帶骨頭地吃了?」


  小孩說:「可是……」


  「沒有可是。這姑娘瞧著眼生,不像是咱們鎮上的。」


  「嗯,興許是路過咱們鎮休息的時候,著了妖精的道,就被捉住送下來了。」


  「連這樣的姑娘都不放過,那群妖精真是害人不淺。」


  「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去……」


  這間囚牢里女人和孩子居多,說到很可能一輩子再出不去了,都不由嗚嗚地哭起來,讓餘下為數不多的男人聽了也有些悲從中來。


  一時間,眾人都停下磨繩子的動作,慟哭聲嘆氣聲不絕於耳,令得空中那些凡胎肉眼所看不見的怨憎之力變得愈發濃重。


  這樣的怨憎之力,一旦能讓凡胎肉眼看見了,那麼這個鎮子里的人都將活不過一天。


  倒是要給佛門通個信,讓他們派大師過來超度才好。


  凌夜想著,抬眼看去,剛才說話的那個小孩八九歲的樣子,看其身上的打扮,應是出自吃喝不愁的人家,整個人胖乎乎嫩生生的,臉蛋也比旁人要乾淨許多。


  這樣年紀的小孩沒什麼力氣,身上就也沒套繩索,只手腕象徵性地套了個鎖鏈。他懷中抱著個正呼呼大睡的嬰兒,嬰兒臉上猶帶淚痕,鼻涕泡卻一鼓一鼓,凌夜環視一周,這嬰兒應該就是那群魚蝦說的小娃娃了。


  她抬腳朝小孩走去。


  她走得不快,也沒動手,然而一眨眼的時間,除那個抱著嬰兒的小孩外,所有繩索鐵鏈都嘩啦落地,更大點的木枷也從中斷裂,再無法進行桎梏。


  眾人見狀愣了愣,這才終於明白,這樣的仙家手段,除了傳說中得道成仙的,還有誰能做到?凰族人恐怕都沒這麼厲害!


  他們這回是真的碰著仙人了!


  當即不顧身體虛弱,又是跪地又是磕頭:「多謝仙子大恩大德,我等沒齒難忘……懇請仙子再大發慈悲,把上頭那群妖精收了去,我等回家后必給仙子供上神位,終生為仙子供奉……」


  凌夜道:「不必。」


  然後伸手把嬰兒從小孩懷裡接過,一面取出乾淨的帕子給嬰兒擦臉,一面漫不經心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小孩正揉帶著淤青的手腕,聞言怯弱道:「謝謝仙子姐姐,我一個人就能回去。」


  凌夜說:「你就不怕再被妖精捉住嗎?」


  小孩說:「妖精不是都被仙子姐姐殺光了嗎?」


  凌夜聞言笑了。


  她退後一步,揮手設了屏障把還跪在地上的人護住,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妖精都被我殺光了?」不等小孩回話,她繼續道,「因為你也是它們之中的一員,我說的對不對?」


  眾人齊齊一怔。


  什麼叫也是?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他……


  有人想起什麼來,忍不住睜大眼,尖叫道:「我知道了!就是你!我爹本來請了凰族的修者過來救我,是你!是你說穿他們的身份,害得他們不得不提前動手,最後不僅沒能把我救出去,連他們自己也被妖精給吃了……一定是你!」


  這話一說,其餘人也想起什麼來,紛紛神色劇變,望向那小孩的目光里儘是驚恐。


  「對!一定是他!當初我就說他不對勁,咱們被捉進來的時候,哪個不是被扒了衣服的,就他還好好地穿著衣服,全身上下乾淨得很!」


  「那些妖精選人下鍋的時候,可從來都不看他!」


  「他一定是妖精!」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又是憤怒又是后怕,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是妖精變的。


  曾看小孩年紀小,對其十分照顧袒護的幾個女人更是險些要衝過來,卻被屏障攔住,只好趴在屏障上對他咬牙切齒地咒罵,恨不能活活扒了他,食肉寢皮也難以消解她們心中的仇恨。


  小孩卻絲毫沒有被揭穿的恐慌,只眨巴著眼,無辜道:「仙子姐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凌夜道:「你偽裝成凡人,混在這裡,一能最先發現誰是修者,好叫別的妖精做準備,二能悄悄動手,免得有人出逃。比起上面那些妖精,你是真的聰明。」


  化象的人形這麼顯小,足見這個螃蟹精天資不錯。


  只可惜這份聰明用在了殘害凡人這等事上,有違天理,即使今日她不來,也遲早會有別的修者過來收服他。


  「修鍊成妖,可不是為了吃人的。」凌夜最後再看了小孩一眼,他身上的怨憎之力比那群魚蝦加在一起還要更重,都快滴落成水了,「冤孽如此深重,願閻王爺秉公任直,不要給你什麼好下場。」


  說完,抬手虛虛一點,一道亮光被打進小孩眉心。


  小孩頓時白眼一翻,厥了過去,然後化作一隻巴掌大的螃蟹,斷了氣息。


  那亮光不是別的,正是以至尊的身份簡明扼要地說明該妖身上的罪孽。


  入了地獄,甭管魂靈如何收買賄賂,只要被閻王爺看到那亮光,就能讓閻王爺知曉此鬼生前乃至尊所殺,罪孽滔天。


  如此,上刀山下油鍋都是輕的。不在地獄煎熬個幾百上千年,連投胎都無望。


  眼見小孩化出原形,離得近的那幾個女人試了試,發覺前方再沒有阻攔,立即飛奔過去,卯足了力氣把那死蟹又是摔又是踩的,踩得稀巴爛再看不出原狀了,也仍然不肯罷休。


  凌夜沒說話,只抱著嬰兒朝囚牢外走。


  這一走,她才發覺,郁九歌正以神識傳信,難怪剛才沒進來。


  她走過去,問:「在給佛門傳信?」


  郁九歌點頭:「凰族也來信了。」


  「他們怎麼說?」


  「佛門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天黑前能到。凰族七界將開,凰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請我們兩個過去,說凰瓊得了怪病,想請你幫忙診治。」


  凰藺是凰族的少君,凰瓊則是帝君。


  凌夜會煉藥一事,早在她進玉關洞天之前就已經傳出金玉宮了,因而凰藺請她給凰瓊治病,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只是她以前名氣沒那麼大,凰族離金玉宮又遠,凰藺手頭沒有她的神識標記,沒法給她傳信,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詢問聖尊可知道她下落。可巧兩人就在一起,倒也省了不少事。


  凌夜沉吟一瞬:「凰族是不是還請了江晚樓和重天闕?」


  郁九歌道:「請了。不過沒回信,許是不會去。」


  一般來說,以神識傳信后,沒有第一時間回信的,都被默認是沒空前往,無需提前留位。


  早料到那兩尊出現在玉關洞天里不同尋常,眼下不回凰族的信,也在意料之中,凌夜道:「那等佛門的人來了,我們再走吧。」


  郁九歌說好。


  出了囚牢,順著來路往上走,那股惡臭再度出現,難聞得懷中嬰兒皺皺鼻子,醒來了。


  看嬰兒被熏得張嘴要哭,凌夜忙把鐲子捋下來,往他懷裡一擱。


  才擱好,她還沒聞到那股惡臭,手心就又是一熱,低頭一瞧,郁九歌又塞了個鐲子給她。


  還是羊脂白的玉鐲,和嬰兒懷裡那隻明顯是一對兒。


  凌夜不禁笑了:「你法器可真多。」


  郁九歌道:「有時閑著無事可做,只好煉器打發時間。」


  凌夜說:「這樣啊。」


  心中卻道,無事可做只好煉器?睜眼說瞎話騙誰呢。


  她以前在九重台住的時候,見過他寫字作畫彈琴下棋,也見過他舞劍釀酒扶花弄草,可就是從沒見過他煉器。


  轉而想,莫非是因為煉器時火太大,溫度太高,熱得一直出汗太毀形象,就只暗中偷偷地煉,不在她面前煉,所以她從沒見過?他雖然沒江晚樓那麼注重形象,但比起她和重天闕,他確實是比較注重儀錶的。


  自覺又想對了的凌夜謝過他這第二隻鐲子,加快速度往上走,準備通知人下來,把囚牢里被虐待得走不動的人給帶上去。


  於是她並未發覺,郁九歌的目光又在她手上停了停。


  又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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