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34、裙子

  這家衣鋪的衣服還算乾淨, 凌夜簡單施了道除塵訣,便隨意選了件白裙子換上了。


  她身材高挑,又因常年煉藥習刀, 各處皆骨肉勻停, 十分好看。等玉帶束好,她簡單梳理了下頭髮,照照鏡子,確保自己出去后再不會讓人圍觀, 便掀了帘子出來了。


  可巧郁欠欠也換好衣服,正坐著等她,聽見動靜抬頭一看,竟愣住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可任他如何搜腸刮肚, 也只能蹦出乾巴巴的兩個字來:「好看。」


  凌夜說:「真好看假好看?」


  郁欠欠說:「真好看。」


  白裙清麗,她腰又細, 絕妙地中和了她本身自有的那種狂氣,顯得溫婉許多。


  而她又將耳後那兩縷白髮用髮帶束好,再分成三股拿白色的細繩編好綁起, 餘下的自然散開, 瞧著非常簡約, 又瞧著像她沒生那點白髮, 如此, 路人一看她穿著白裙, 又沒白髮, 頂多誇一句她長得好看,自然而然地就不會認出她是那位新尊。


  當然,郁欠欠通透地想,或許是她懶,所以就這樣草草偽裝,並沒像別的姑娘那樣作更加繁瑣的打扮。


  不過她真打扮起來,他倒還要覺得彆扭,不習慣。


  得了小孩的誇獎,凌夜上下打量他一番,也不知是怎的突發奇想,竟道:「欠欠,你再換身衣服吧。」


  郁欠欠:「啊?」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是他最喜歡的白色,「不好看嗎?」


  凌夜說:「不是,好看。就是……」


  話沒說完。


  她左右看了看,很快挑中幾套小孩穿的衣服。


  挑好后,她本想讓欠欠就在這裡換上,但轉念一想,他臉皮薄,在人前怕是會寧死不屈,便讓店家給她全包起來,然後另外付了錢,讓店家幫忙送到客棧里去。


  看著那些被打包好的衣服,郁欠欠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著,聲音發顫地問:「你你你……你這是買給誰的?」


  凌夜正審視著同樣換了衣服的凌懷古,確保穿著青衫的他走在大街上,同樣不會讓人認出來,聞言微笑著答:「當然是買給你的。除了你,還能有誰能穿這麼小的衣服?」


  郁欠欠當即表情凝滯,險些就地絕倒。


  她她她……


  居然買那種衣服給他穿,她是魔鬼嗎?


  直等被凌夜抱著進了客棧,進了客房,郁欠欠也仍舊渾渾噩噩,沒能緩過來。


  還是凌夜叫夥計準備了熱水,束起頭髮捲起袖子要給他脫衣服洗澡,他終於反應過來,登時像炸了毛的貓一樣從她懷裡跳到地上,飛快躲進桌子底下,雙手死死抱著桌腿,怎麼也不肯出來。


  凌夜單手按在桌面上,另只手遞向他,笑道:「欠欠乖,出來洗白白了。」


  郁欠欠說:「不要!」


  凌夜道:「你好幾天沒洗澡了。確定不洗白白換上新衣服,吃個飯睡個覺,再跟我出去玩嗎?凡間好玩的可多了。」


  郁欠欠說:「你先把那些新衣服扔了!」


  凌夜說:「扔了?那太浪費了,那些新衣服很好看的呀。」


  她手沒動,被打包起來的小衣服卻一件件自發從包裹里飛到郁欠欠面前,一圈圈轉著給他看,全方位地展現著自身的光彩。


  不消說,凌夜的眼光相當不錯,挑的這幾件全是那家衣鋪里頂頂漂亮的。


  凌夜跟個狼外婆似的,假惺惺地勸:「你瞧,這顏色,這圖案,這做工,雖談不上一等一的,但在這裡能買到這樣的衣服,也是很幸運了。真的不換上試試看嗎?我要不是穿不上,我都捨不得給你。」


  郁欠欠堅決道:「我不!拿走!要穿你自己穿!」


  我郁欠欠就是臟死,死外邊,從這裡跳下去,不會穿你們一件衣服!

  見是真的勸不動他,凌夜裝模作樣地嘆口氣,瞧著像是放棄了。


  她把那些衣服收回去,彎著的腰也直起來,道:「那你先洗吧,我出去一趟。」


  郁欠欠謹慎地從桌底探出個腦袋:「你出去幹什麼?」


  「不是你說的,男女授受不親?」凌夜說著,推門走了。


  徒留桌底下的郁欠欠和坐在旁邊的凌懷古小眼瞪大眼,倆誰都不說話,客房裡安靜如雞。


  盯著凌懷古看了會兒,確定這人還沒無聊到要圍觀自己洗澡,郁欠欠可算從桌子底下爬出來。然後低頭一看,他剛才不知是蹭到哪個角落了,手背上都沾滿了灰。


  確實該洗一洗了。


  他搬了個小板凳去到盛滿熱水的木桶旁,伸手試了試,不算太熱,當即飛快脫掉衣服,泡進水裡,生怕凌夜突然進來似的,全盤動作可謂迅速無比,堪稱戰鬥澡。


  半刻鐘后,他坐在小板凳上穿鞋,不經意間目光一轉,就轉到凌夜買給他的新衣服上。


  他看著那些衣服,目光複雜,心緒亦是複雜。


  她就那麼想看他穿嗎?

  可他是男孩子啊,讓他穿那種衣服,那也太……


  小孩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連鞋都忘記穿了。


  ……


  「不許看!」


  凌夜剛上來,隔著門就聽見這麼一道兇巴巴的聲音。


  她有些好奇,心想這是怎麼了,就聽小孩又兇巴巴地道:「也不許笑!敢笑我就剃光你的眉毛和頭髮,讓你腦袋變成大滷蛋!」


  「……」


  對方果然沒笑。


  但或許是,根本出不了聲,只好做出個努力憋笑的動作。


  凌夜猜到什麼,眉眼一彎,忍住了。她屈指叩了叩門,給裡面的人提個醒,而後推門進去。


  迎面就見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小姑娘坐在銅鏡前,正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瞧著十二分的玉雪可愛。加之眸光熠熠,兩頰紅潤,然眉毛倒豎——被氣的——更讓人想親親抱抱舉高高。


  凌夜看了小姑娘幾眼,佯裝什麼都沒看出來的樣子,環視一圈,問:「欠欠呢?」


  沒人回答。


  她就又問了遍:「欠欠去哪了?」


  還是沒人說話。


  她在客房裡走了走,這看看那看看,一副沒能找著人的模樣,再問:「他不洗澡,跟我玩捉迷藏呢?」


  這時,終於有人悶悶不樂地說道:「我在這裡啊。」


  循聲望去,果然是那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可愛小姑娘。


  凌夜眉梢一動,生生忍住笑,疑惑道:「你是欠欠?你是欠欠的姊妹吧,你知道欠欠在哪嗎?」


  小姑娘:「……」


  「欠欠可是男孩子。」凌夜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是欠欠?」


  「……」


  「你這麼可愛,怎麼可能是男孩子呢。」


  「……」


  這麼可愛,怎麼不可能是男孩子!

  於是郁欠欠終於爆發了。


  他梗著脖子,挺直脊背,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我就是欠欠!欠欠就是我!不然我脫光衣服給你看我是不是男孩子!」


  這聲音震得茶杯里的水都盪了幾盪。


  隔壁客房更是敲了敲牆壁,揚聲道:「脫就脫唄?男子漢大丈夫,嚷嚷這麼大聲幹什麼!」


  郁欠欠聞言,唰一下縮回脖子,臉也埋進手裡,再不敢吱聲。


  凌夜撲哧一下笑了。


  她笑得開懷,眼淚都出來了。


  好半晌才抹了抹眼角,應道:「嗯,我知道了,你是欠欠。」又說,「沒想到欠欠穿起裙子來居然會這麼可愛,我都認不出來了。」


  郁欠欠哪裡不知她剛才是在故意逗自己,悶悶道:「你就盡胡說吧。」


  凌夜正色道:「我哪裡胡說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抬腳走過去,把郁欠欠從桌子上抱下來,讓他坐自己腿上,然後解他衣服,眉眼間頗有些溫柔。


  「不過這種衣服,欠欠穿給我一個人看就可以了。我可捨不得讓欠欠穿給其他人看。」


  解了上襦,再解了下裙,凌夜還要再繼續下去,他扭扭捏捏地從她懷裡出來,自個兒跑屏風後去換了。


  凌夜心裡門兒清,他連抹胸都穿了。


  ——這個小男孩真是太可愛了!


  過了會兒,換回正常男裝的郁欠欠走出來,自顧自爬到她腿上坐著,盯著她耳後的辮子看了看,說:「我也要扎辮子。」


  凌夜問:「要幾股的?」


  他說:「和你一樣的。」


  才洗過澡,他頭髮半濕不幹的,頭頂有一小撮短的還翹了起來。


  凌夜拿梳子給他壓好梳好,又掐訣讓其干透,接著就開始給他編辮子了。


  小孩頭髮濃密,又順又滑,還烏黑烏黑的,凌夜編著,很是有些愛不釋手。


  她沒給他編太複雜的,免得回頭他自己拆不好。


  辮子編好盤起,玉冠一戴,玉簪一插,小孩瞧著唇紅齒白,活脫脫一個名門小公子。


  凌夜沒忍住親他一口,再次誇道:「欠欠真可愛。」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這回親得歪了點,竟親在了他嘴角處。


  軟軟的,帶著點葯香。


  他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她她……


  她是仙女嗎!

  真甜。


  小孩心中念叨著禮尚往來,也飛快回親她一下,然後聲音糯糯地誇她:「你也好看呀。」


  兩人互相吹捧一陣,吹得彼此都心滿意足了,才把這個話題揭過。


  這時有人敲門,是夥計把乾淨的熱水和飯菜送上來了。


  看凌夜隨手賞給夥計一塊頗有份量的銀子,郁欠欠伸手拽了拽她袖子。


  「怎麼了?」她回頭看他。


  就見他吭哧吭哧地掏了半天,從袖子里掏出個小荷包來。


  小荷包落到桌上,發出沉悶聲響。凌夜伸手一拎,裡頭裝滿了凡間慣用的金銀,還怪沉的。


  她正要誇郁欠欠,出門在外也不忘備上這些東西,就見他吭哧吭哧地又摸出兩個東西來。


  這回就不是荷包了,而是比荷包大上好些的裁剪得四四方方的口袋。口袋裡同樣裝滿了金銀,甚至還有金葉子金瓜子等,上手一拎,沉甸甸的,足夠普通人家用上好多年了。


  眼見郁欠欠又往袖子里掏,似乎還要再掏出一堆來,凌夜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有錢了。都收著吧,別亂花,攢起來,留著以後大了討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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