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遊樂園驚魂(七)
銀色的水龍頭雕琢成了海豚的形狀, 被白凈的手輕輕擰開, 透明的水柱便從海豚的口中涌了出來。
洗手間里, 趙珂彎腰掬起清水, 沖了沖臉龐。
水珠順著眼角滑進眼眶,引起一陣輕微的酸澀感, 她用指尖揉了揉, 伸手去夠毛巾。
鏡邊牆壁上的裝飾鹿首長著珊瑚般美麗的長角, 毛巾就掛在鹿角的枝杈上, 她伸手取下, 彷彿沒有看到鹿首微微轉動的眼珠, 她將整個臉都埋到毛巾里,孩子氣地揉了揉。
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有人……有什麼東西在看著她。
別回頭。
有種古老的傳言說,人身上的陽火聚集在雙肩, 一旦回頭,火滅,百鬼侵身。
其實這個動作本身沒什麼,重點在於,當你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時,將頭轉回去之後, 將面對的驚悚。
這種傳言自然也被吸納進了恐怖遊戲,她不敢輕舉妄動。
趙珂放下毛巾, 冷靜地望向眼前的鏡子。
一個黑髮紅裙的漂亮小女孩就站在她身側, 懷裡抱著剛剛被燒掉的泰迪熊。
小女孩並不像她見過的鬼怪那麼猙獰, 她紅唇白膚, 笑容甜美,卻因為不屬於孩子的成熟氣質,反而比剛剛的水鬼還要讓趙珂恐懼。
趙珂艱難地動了動喉嚨,聲音啞得聽不出是她發出來的。
「.……為什麼是我?」
就算她要殺人,首當其衝的也該是操刀破壞泰迪熊的顧清楓,趙珂不懂,她到底是哪點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看到趙珂在發抖,小女孩咯咯地笑起來,聲音如銀鈴般動聽。
鋒利的黑色指甲從她嬌嫩的指尖長出來,她把懷裡的泰迪熊撕成碎片,塊塊染血的棉絮掉落到地上。
在泰迪熊凄厲的尖叫聲中,小女孩歪歪頭,臉上忽然浮現出非常親昵嚮往的溫柔表情:「Joker,泰迪熊根本不能和你比哦,所以你想毀掉多少都可以。」
Joker……
小丑,王牌,多種含義,正好和她的名字發音很像。這是她在遊戲里的昵稱,不過她自從當編劇后,就很少親自玩了。
情況不允許趙珂細想,她看了一眼門口放著的東西,鼓足勇氣道:「既然你很喜歡我,那你應該會給我講這裡發生的事吧,我很想知道。」
「還能有什麼事情。」
小女孩無聊地打著哈欠:「不過就是男人覺得女人有外遇,她懷著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男人在醉酒的時候發瘋殺掉了女人,還殘忍地弄死了她腹里的孩子,他還看我不順眼,把我也殺了,當然,那男人最後被女人和孩子的怨靈折磨死了。」
她說的雲淡風輕,趙珂卻聽得冷汗直流。
一個鬼,在你面前侃侃而談,我當年就是這麼死的……
「不過你別害怕,雖然現在這房子里有三隻鬼,但我是最厲害的哦,誰都不能把你怎麼樣。」
小女孩說著,拎起裙角俏皮地轉起圈圈,笑得眼角都流出血來:「因為我是穿著這條紅裙子死的,怨氣最重呢。」
趙珂抓緊洗手台的邊緣,支撐自己別腿軟跪在地上,她睫毛微顫,啞聲道:「你知道我該怎麼從這裡出去嗎?」
「當然啦,提示不是很明顯了,只要你能找到那兩隻鬼的屍體,燒掉就好,不過我是不會被凈化的,嘻嘻。」
小女孩歪歪頭,專註地盯著趙珂看:「不過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我最喜歡你了,甚至為你殺掉了我的好朋友。」
她伸出腳,紅色的布鞋踩上泰迪熊的殘肢,笑容天真而殘忍:「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好無聊的。」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忽然快速轉動起來,眼看就要合上!
「顧清楓!」
趙珂原本擔心自己這樣犯險,會把三條命都搭在這裡,因為那小女孩應該不會怕他們。
但恐怖遊戲的某種定律就是,當所有倖存的玩家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鬼就不會大開殺戒,而是暫且消失。
她在豪賭,幸而賭對了。
就在門要砸進門框的瞬間,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扶住門邊,將門猛地推開。
顧清楓迅速衝進洗手間,將失去力氣跪坐在地面的趙珂擁在懷裡:「小珂,你還好嗎?」
趙珂知道洗手間里有鬼,雖然不確定會有用,但她還是做了準備。
她讓顧清楓和楊烈躲在隔壁的廚房裡,隨時聽她消息,並在洗手間的門前擺了一塊肥皂,就是怕門會突然關死。
「你們倆怎麼樣,都沒事吧?」
楊烈緊隨顧清楓跑了進來,眼睛瞪大:「你們快看看身後!」
趙珂和顧清楓齊齊望向楊烈指的方向,發現在他們身後,原本空空如也的浴缸里居然盛滿了鮮血,洗手台上方的鏡子變得支離破碎,鏡子旁邊的鹿首眼睛也開始流血。
「這裡好可怕,我膽子小,我們出去吧。」
楊烈抱抱胳膊,感覺有點冷。
「不能走,這裡肯定有線索。」
趙珂揉揉額角:「洗手間出現線索的幾率是最大的。」
「小珂,你靠著牆坐著,這裡交給我們。」
顧清楓望了一眼滿池鮮血的浴缸:「楊烈,你過來。」
「大哥,我真的不敢啊……」
未知是最令人恐懼的,誰知道把手伸進去會摸到什麼?
手會被咬斷,還是會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拽進去?
顧清楓摘掉手錶,將袖口挽到手肘,半跪在浴缸邊,神色冷靜:「我沒讓你來,你在我旁邊待著,如果我被卡住或是抓住,記得拉住我。」
他將手探進滿缸鮮血里,這液體是溫熱的,腥味濃烈,他用手在缸底慢慢摸著,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將手往後縮了縮,發現沒有任何動靜后,再次將手伸出去,原來是浴缸底部的塞子。
伴隨著一陣「咕嚕 」聲,池底一枚帶著些許銹跡的鑰匙出現在他的視野。
「小珂,是新的鑰匙。」
顧清楓撿起鑰匙,回身卻看見趙珂正站在鏡子前。
他走到她身邊,擰開水龍頭,將手上的血污沖凈。
「你發現了什麼?」
「我覺得鏡子後面有東西。」
就在顧清楓衝進來的時候,鏡子忽然炸裂,紋理如同冰湖碎裂,彷彿有一隻透明的蜘蛛在上面織了一張密密的大網。
趙珂打眼看過去,鏡中的影像支離破碎,自己的臉也像是被殘忍地劃了無數刀:「這鏡面碎得有些蹊蹺,而且,自始至終沒有一塊碎片脫落。」
顧清楓將鏡子整個拆卸了下來,過程中幾塊碎片脫落撞到地上,濺起零星碎末。
鏡子后依舊是和牆壁同款的淡紫色的瓷磚,他屈指仔細敲了敲,果然有一塊瓷磚的聲音不同。
「楊烈,你是不是拿著斧子呢?」
楊烈經常健身,需要動手的活都是他來,剛剛他路過雜物房,就拿了一把斧子出來,現在更好派上用場。
他敲碎了那快瓷磚,瓷磚后也是挖空的空間,裡面放著一隻盒子。
現在他們總共有兩隻盒子,兩把鑰匙,正好能對上,三人回到客廳,把盒子放到茶几上,用鑰匙打開。
兩個盒子裡面都裝著許多驅邪安魂的東西,一大一小,大的留給慘死的母親,小的留給未出世的嬰兒。
現在他們的任務變成了找到兩具屍體,把這些東西和屍體一起燒掉。
母親的屍體應該比較難藏,這房子里有什麼密室嗎……
「你們看看,血跡是不是在指這面牆壁?」
顧清楓站在田甜的屍體前,皺眉思索,趙珂聞言湊了過去。
田甜流的血很多,在絨毯上慢慢洇開,如今已經開始乾涸,而整片血跡的形狀……
趙珂不斷調換看的角度,發現那是一個箭頭,順著箭頭指的方向看去,只有一面潔白的牆壁。
她走到那面牆前,伸手撫上牆壁,是熟悉的陰冷詭異感。
趙珂後退兩步:「楊烈,麻煩你把這面前劈開。」
「你說劈牆?」
楊烈目瞪口呆,就聽見趙珂道:「現在只有13分鐘,我們沒有時間了,你來劈牆,我和顧清楓去找嬰兒的屍體。」
母親的屍體就在那裡沒錯了,嬰兒在哪?
趙珂坐在沙發前,目光落在客廳的每個角落,大腦同時高速運轉起來。現在時間已經不夠她慢慢搜了,她必須思考。
如果是她,她會怎麼設計?
瘋狂狠毒的男人,如何對待自己被綠的證明?
喂狗?
埋在樹下當養料?
剁成餡做成餃子哄騙妻子吃掉?
如果要留全屍的話……
那就裝進容器里,泡進福爾馬林,或者用清水泡,任由其腐爛也可以,不過那樣味道會很怪,該怎麼掩藏這種氣味呢?
和某些帶有強烈氣味的東西放在一起?
會藏在廚房嗎?
等等,好像還有什麼東西沒有想到.……
就在她皺眉思索的時候,顧清楓忽然看到了缸里死掉的金魚:「這些金魚沒人照料會死,那些玫瑰花為什麼沒事?」
金魚!
牆角里有把漂亮的高腳椅,椅面擺著一個花瓶,花瓶里是嬌艷欲滴的紅玫瑰,她剛剛怎麼沒想到!
這時候楊烈把牆刨開了,一具被藏在牆磚夾縫間的屍體直挺挺倒在了地板上,嚇得他鬼哭狼嚎。
趙珂趕忙過去看,這具屍體被特殊處理過,現在還沒有腐爛,腹腔被掏得乾乾淨淨,裡面塞滿特殊的香料。
女屍的表情很痛苦,眼睛大睜,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