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7章草民告退
這一次可不單單有口水，還有他嘴裏沒有咽下去的包子，直接噴了葉天一身，甚至連臉上都沾染上了一些。
葉天的臉色立刻就難看下去，就算是普通人都會發怒，更何況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小夥子，你這衣服被弄髒了，沒法穿了，要不就給我吧，難看我這身，到處是破洞，我又每個婆娘，補都不會補。”
嘴角抽動了幾下，葉天用手帕擦了擦了，把外袍脫下來放在桌子上，直接轉身離開。
可他剛走出去幾步，霍樹鍾那讓人討厭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
“你脾氣不錯呀，死了之後沒準能得個‘仁’字做諡號，周仁宗，聽著也不錯。”
聽到霍樹鍾的話，葉天不由一愣，他也沒計較霍樹鍾詛自己死的事情，疑惑的問道：“你知道朕的身份？”
“聽說昨天陸奔豪那小子來安順拜見皇帝，格軍也成了經製軍隊，陸奔豪說話也夠分量了，以老夫和他父親的關係，他肯定會像皇上舉薦我。”
“那你怎麽知道，朕會親自來？”
“一個能親自下場做套的皇帝，絕對是個閑不住的人，聯合票號已經出現擠兌了，靜靜等著就好，喜歡微服的皇帝自然會親自過來看看我的成色了。”
聽到霍樹鍾的話，葉天才明白，原來剛才的噴嚏都是在考驗自己，連皇帝都敢考驗，說明他不是一般人。
勢利眼葉天立刻轉變了態度，能推測出陸奔豪對自己舉薦，不在局中，僅憑民間的風言風語就能猜出自己的謀劃，霍樹鍾的確有本事，足以讓自己拉攏了。
看著葉天滿臉的笑意，霍樹鍾冷笑道：“翻臉比翻書還快，真是夠不要臉的，靠著這一點，你就能做個好皇帝了。”
“老大人說笑了，朕有意啟用卿家。”
“別，我現在就是個草民，當不起表現如此稱呼，我也不能幫陛下做些什麽。”
“你可以助朕平定平越都勻兩府。”
“草民幫不上陛下，陛下，你是一個好皇帝，可就因為你是個好皇帝，反倒草民沒有用武之地。”
“此話何意？”葉天疑惑的問道。
“曆朝曆代，都在喊什麽一家親，都是華夏子孫的口號，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語言不通，習俗不同，不是光喊兩句口號，給點安撫就能融合的。
我做了六年的阿勒衛都司，對西南土人太了解了，朝廷總以為，安撫住土司，西南就穩了，漸漸讓流官代替土司，西南就徹底安寧了，可土人不喜約束，不遵法紀。
刑加罪所終，則奸不去，賞施於民所義，則過不止，刑不能去奸，兩賞不能止過者，必亂。就算沒了土司，就算流官管理西南，沒有嚴刑峻法，土人之中才智兼備者登高一呼，土人們便會贏糧景從。”
聽到這裏，葉天才算明白，原來霍樹鍾是一個法家的擁躉，難怪他被丟在阿勒衛六年都不能升職調任，難怪他的上書朝廷沒人理會。
在以仁為本，以孝治國的大周，霍樹鍾就是一個異類，沒把他綁在柱子上一把火燒了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亂世用重典，土人愚笨卻迷信武力，讓他們學會遵守律法，光靠說教是沒用的，要血流成河，要人頭滾滾，用無數違法土人的命讓活著的土人知道律法的威嚴。
可重典之下，必出大亂，屆時就要平定叛亂，大亂之後必有大治，可惜，朝廷不會同意的，大亂之後必是重重安撫，反倒讓土人更加驕縱，所以陛下重用草民，隻會害了朝廷。”
大周官員不管肚子裏裝了多少男盜女娼，可嘴上都是滿滿的仁義道德，霍樹鍾這種張口就要殺人，而且還要殺得人頭滾滾的臣子，葉天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果然，文臣狠起來，武將都要害怕。
“女人生產會有劇痛，可劇痛過後便是新生，豈能因為懼怕疼痛就不在生育子嗣？”
葉天的形容讓霍樹鍾雙眼不由一亮，可這種光彩很快就消失了。
“陛下可是愛民如子的仁君，這種事，陛下做不來，也不會同意其他人去做。”
葉天親率軍隊進入西南平叛的時候，霍樹鍾就暗中關注著他。
周軍一路開進，高奏凱歌，偽徐主力被擊潰，土司們再度稱臣，格軍被收服，一個個好消息意味著西南亂局正在平息，可葉天的所作所為卻讓霍樹鍾失望透頂。
和朝廷以前所做的一樣，還是以安撫為主，壓力井，以糧換糧，修築鐵路，每一項政策都能讓土人得到實惠，也能讓土人熄滅了反叛之心。
這一切都說明，葉天是愛民的皇帝，如果在中原，愛民的好事，可在蠻荒的西南，愛民卻是在誤國。
土人們不會認為朝廷的優惠是出於愛民，任何仁愛之舉在土人看來都是因為愚蠢怯弱而做出的讓步。
在他們心中，朝廷懼怕他們，有了這種想法，西南遲早還是要亂的。
霍樹鍾看出葉天是一個愛民的皇帝，也認定葉天絕不會同意自己這個會死很多人的計劃。
葉天自然知道改土歸流是解決土司割據的最好辦法，可霍樹鍾的話，讓葉天如夢初醒。
霍樹鍾的話，隻是他的推測，可來自後世的葉天卻知道，霍樹鍾的推測已經變成了真實的曆史。
後世明朝時期就開始改土歸流，雍正時期更是大力推行，成功解決了土司尾大不掉的局麵。
可西南並非就此徹底平息下來，民間盜匪盛行，民風異常彪悍，各地土匪盤踞，官府根本無法剿滅幹淨。
土司們是無法叛亂了，可後來還是出了個洪天王打碎了半壁江山，混戰時期西南也是長期軍閥割據，就算平定軍閥，依然有多如牛毛的土匪勢力充斥各地。
霍樹鍾的話讓葉天明白了其中關鍵，發明律法就是要約束百姓行為，若是無法實行法治，西南的確隻是名義上安穩，永遠不可能像中原江南地區一般成為法內之地，百姓更不可能過上安穩富足的生活。
看著葉天陷入了沉思，霍樹鍾苦笑一聲說道：“吃飽了，又得了件新衣服，多謝陛下賞賜，草民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