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安妮近幾天的忙碌讓夏洛克非常不滿。
她大學的最後半個學期只剩兩個月了, 安妮希望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畢業論文和畢業作品也就分外用心。
雖然德波爾公館的房產已經交割完畢, 隨時可以入住, 但安妮並不著急搬出貝克街, 夏洛克當然一切隨她安排。
哈德森太太非常捨不得他們搬走, 雖然安妮極力邀請她一起住進德波爾公館, 但房東太太並不答應。安妮便決定住到埃迪森出生以後。
自從安妮懷孕以來——更準確的說, 應該是自從安妮出現以來,夏洛克很少再接倫敦以外的案件,因為, 黏人的福爾摩斯偵探好不容易成功摘掉「大英第一處男」的帽子,又當仁不讓地榮獲「大英第一老婆迷」的稱號。別忘了,他可是連離開兩天去達特摩爾都捨不得。
但是這次的案件, 不僅讓夏洛克和他的擔當華生離開了倫敦, 甚至還離開了英國。
華生醫生甚至還把羅莎送來貝克街, 讓安妮和哈德森太太照看。
雖然沒有夏洛克那樣的觀察和推理能力,安妮也大概能從他和華生的神情中猜到, 這次的案件恐怕是有關瑪麗的——她還未完結的過去找上了她。
夏洛克讓安妮不要擔心, 他和華生會把瑪麗安全帶回來。
夏洛克.福爾摩斯從不食言, 幾天後,瑪麗完好無損出現在貝克街, 卻不是來感謝夏洛克, 而是埃迪森。
瑪麗在一樓的畫室找到安妮。夏洛克和華生被雷斯垂德探長「借」走了, 公寓只有她一個人在。
安妮已經懷孕四個多月了, 身材依舊纖細,穿著寬大的毛衣,幾乎看不出腹部的隆起,端坐在畫架前,拿著畫筆,還是清新的學生模樣。
瑪麗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直到安妮畫完一部分,換顏料的時候發現她,才笑著走過去。
「打擾你了嗎?」瑪麗笑問。
「當然沒有。」安妮放下畫筆,看到瑪麗臉上的神情,微微頓了一下。
已經是黃昏時分,安妮畫的投入,都沒有察覺屋裡的光線漸漸暗下來。
「去樓上喝杯茶?」安妮輕問。
「好啊。」
兩個人回到二樓客廳,安妮泡好茶,遞給瑪麗一杯。
雖然已經入春,但早晚的天氣依舊寒涼,一杯熱茶讓人通體都舒服了。
瑪麗和安妮面對面坐在沙發上。
「你知道,我之前懷著羅莎時一直忍不住想象,她出生以後到底會是什麼樣子。」瑪麗慢慢說道,「而在她出生后,我又開始想,她長大后是什麼樣子……」
瑪麗停了一下,眼眶被某種情緒憋紅了。
她深呼一口氣,聲音低啞下來:「而昨天,我差一點就無法看到她長大的樣子了……」
「瑪麗……」安妮放下茶杯,安慰地拉住她的手,「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安全了。」
「是的,當然。」瑪麗快速擦掉跌落的眼淚,對安妮笑了一下。
「我想這都要感謝一個人。」
安妮以為瑪麗說的是夏洛克。
結果瑪麗略微猶豫,突然傾身向前,溫柔地摸了摸安妮的肚子,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埃迪森。」
安妮一怔。
「Well,」瑪麗挑眉,「我想夏洛克並沒有告訴你,埃迪森曾經對我說的那件『秘密的事』是什麼。」
安妮搖頭:「夏洛克什麼都沒說。」
瑪麗不禁又笑起來:「小埃迪森只是囑咐我,在4月13日那天要穿防彈衣。他說,他答應了羅莎幫她找到媽媽……」
埃迪森……
毫不防備的,安妮就被這種孩童的純澈和天真戳中心扉,雙眼發燙。
瑪麗亦是看著她。寂靜的房間里,兩人面對面,靜靜微笑。
她們都經歷了各自的不幸,也都如此幸運。
所失與所得,很難對比哪個更重,哪個更輕。
但是既有所得,就該珍惜。
安妮想起埃迪森離開時對她說的話。
那天安妮和夏洛克帶埃迪森去國家肖像畫廊看繪畫展,「PB肖像獎」的獲獎作品會展示三個月。埃迪森見到了安妮的那副《夢想中的家人》。
安妮原本以為埃迪森會問畫里的人都是誰,結果埃迪森說:「我見過外婆、達西叔叔和喬治安娜阿姨了。還有另一個安妮媽咪和歐洛絲姑姑。」
小小孩童站在她面前,很認真告訴她:「另一個安妮媽咪說,媽咪一定非常想念外婆他們,所以讓埃迪森告訴媽咪,他們都非常好。」
安妮很難描述那一刻心裡的震動和驚訝。
她上一次跟神秘博士回19世紀時,只遠遠看了看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雖然另一個「安妮」同意她以「她」的身份去靠近他們,完成心裡的道別,可是她不敢。
那一刻她才突然明白,為什麼「安妮」最後不跟夏洛克擁抱,甚至連撫摸他的臉頰和頭髮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因為會捨不得放手。
因為太愛了,自己的心哪怕放縱一點,就會捨不得放手……
但多少讓安妮感到心安的是,他們返回的是她被迫離開19世紀的那一天,至少對她的家人來說,離別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了。
.
晚上,夏洛克回到貝克街。
浪漫的哈德森太太和她的新男友去希臘科孚島旅行了,公寓里只有夏洛克和安妮兩個人。
他們吃過晚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
夏洛克腿上放著一份案件資料,是蘇格蘭場的新案子。福爾摩斯先生的視線落在資料上,雙手卻抓著安妮的手腕在——按摩。
因為安妮要完成繪畫和雕塑兩組畢業作品,最近用手比較多。福爾摩斯先生聲稱,女性在懷孕期間過渡使用雙手,有25%的幾率出現腕管綜合征,所以堅持每天幫她按摩半小時。
安妮怕冷又怕熱,入夜後氣溫降低,雖然已經四月,夏洛克還是讓壁爐燃著,客廳溫暖舒適。
「夏洛克。」
「嗯。」目光凝在案件資料上沒動,輕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靜了幾秒鐘,安妮抬腳輕輕踢了踢他。
福爾摩斯偵探的視線終於動了,先在她赤/裸的小腳上看了看,然後目光上移,落到她白皙的臉上。
安妮:「夏洛克,我是不是變醜了。」每個孕婦都會擔心自己懷孕期間的形象問題。
但偵探先生淡然說:「顯然,你這麼說不是真的覺得自己丑了,你只是想讓我安慰和誇獎你。」
安妮被噎得輕笑:「嗯,恭喜你推理的完全正確。」想了想,加了一句,「你還從來沒誇過我,現在是你彌補的機會。」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我對你的記憶表示擔憂。」
安妮瞪著他。
夏洛克不為所動,開始複述:「你漂亮。你很漂亮,而且你有一雙淺綠色的眼睛,跟我一樣……」
安妮驚訝的雙唇微張。
夏洛克挑眉:「看來你想起來了。」
安妮是想起來了,他說第二句的時候她就想起來了,是在19世紀貝克街221B的公寓里,她那時候……原本是想告白來著,結果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斷。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遙遠又美好。
夏洛克也陷入回憶里,突然問:「你那天想對我說什麼?」
安妮哭笑不得。他真的是……居然記得現在。
但是他問,她就想告訴他。
「我喜歡你。」安妮輕輕開口,「那天,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
被打斷了兩個多世紀的告白,終於在今天完成。
夏洛克靜了一瞬,看起來有些高興,兩秒鐘后卻又不滿的皺眉。
「喜歡?」福爾摩斯偵探斤斤計較地說,「不是愛我嗎?」
安妮失笑:「我那時候才剛剛遇到你啊,怎麼可能那麼快就上升到愛?」
夏洛克定定看她,火光在他瞳孔深處跳躍。
「可是我認為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愛上你了。」清冷又理所當然的語氣。
壁爐溫暖的光亮照在眼睛上,安妮很久沒有說話。
半晌,她輕輕靠過去,擁抱住他。
「謝謝你,夏洛克。我很開心。」
開心你在這裡,我們所有人都在這裡。所有人都好好的。
因為你,即便是那些生命中的遺憾,我亦能笑著面對。
對於我們的相遇,在最初的最初,因為某些無法割捨的離別,我有過悔恨,可是時間不斷向前,它教會我堅強,你給予我陪伴和保護,給予我所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一切。
寂靜夜,甜美而舒適,心緒亦無比安穩。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抱了一會兒,過了幾分鐘,安妮閉著眼睛說:「拉小提琴給我聽吧。」
夏洛克把她從身上抱起來,擱在沙發上,然後走到窗邊,拿起琴。
安妮趴在沙發靠背上,微笑著看他。他站在那裡,英俊挺拔,幾乎跟三年前,她第一次在尼日斐花園的清晨清楚看到他時一樣。
那時候,他踩著一地晨光向她走過來,如同一場神奇夢幻。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悄悄轉動,運筆有力地書寫下一場最好的安排。
是,我們應相信,世間所有遇見都是最好的安排,哪怕跨越兩個多世紀的歲月星河,走下去,便是恰如其分。
時光輕暖,曲聲溫柔,彼此都深深知道,對方就在這裡,永遠,伸手可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