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接下來, 一連三天,安妮都沒有和夏洛克碰面。


  當然,夏洛克和華生正在協助蘇格蘭場偵破一起案件, 不能一直呆在221B的公寓里。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在安妮身上,她甚至比這兩位忙著破案的偵探留在公寓的時間還要少。


  每天都是一早吃過早飯出門,到晚上才會回來, 有時甚至趕不上吃晚飯。


  哈德森太太非常擔心, 雖然安妮告訴她, 她想儘快熟悉一下現在的倫敦。


  華生看著一臉淡然坐在沙發上思考案情的夏洛克,醫生相信不是自己的錯覺, 這兩個人在鬧彆扭。


  至於原因, 華生醫生根本不想費心去猜——因為一定猜不到。


  他坐到夏洛克對面的扶手椅上,直接問:「你知道安妮最近在幹什麼嗎?」


  正雙手合十撐著下巴的夏洛克,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開始叫她安妮的?」


  華生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老天, 夏洛克!這是重點嗎?安妮突然離開家,正是傷心的時候,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安慰她嗎?」


  夏洛克淡定地看著她:「我安慰了。」


  「什麼時候?」他們兩個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 華生可不記得對面的人什麼時候做過這件事。


  夏洛克語氣平淡:「每天晚上。」


  華生立刻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每天晚上, 是什麼意思?不, 停下!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樣。


  終於想起對面坐著的人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不能以常理推斷。


  華生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怎麼安慰的?」哦, 為什麼覺得這樣的自己有點猥瑣?

  夏洛克說:「我給她拉小提琴了。」


  華生反應了一下, 才想起來, 有一天晚上他模糊聽到客廳有人在拉琴,原來不是做夢。


  這個安慰方法,還真是,別出心裁。


  「可是你怎麼知道她一定聽到了?」畢竟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二樓

  華生看到,夏洛克居然勾唇輕輕微笑了一下,然後說:「她聽到了。」


  這一刻,看著這樣的夏洛克,華生居然覺得有點溫暖。


  「所以,你知道安妮這幾天在做什麼?」華生問回一開始的問題。


  夏洛克說:「我當然知道。」


  華生正襟危坐,等著無所不知的福爾摩斯先生給出回答。


  夏洛克的臉色卻有些冷下來,剛才輕鬆愉悅的微笑也消失了。


  「她在找工作。」夏洛克說。


  華生愣了一下。


  當然,一個人想要在一座城市生活下去,肯定需要工作賺錢,這毋庸置疑。可是他們現在討論的人是安妮。那位應該住在豪華安逸的公館別墅,穿著漂亮裙子,家裡總是奴僕成群的貴族小姐。


  要知道,華生看到安妮住在一樓的那間小卧室時就已經非常不安了。


  誠然,哈德森太太將它布置的非常溫馨舒適,但是相比他們曾經光顧過的德波爾公館,華生相信,這間卧室恐怕比德波爾家傭人的房間還要簡陋。


  醫生有點啞然。甚至有點內疚。他知道,哈德森太太也有同樣的感覺。不管怎麼說,安妮確實是因為他們的出現,才會意外來到這裡,失去家人和原本富裕寧靜的生活。


  「我想,」夏洛克再次沉思地開口,「她也許會搬出貝克街。」


  「什麼?」華生驚訝的從扶手椅上站起來,怔愣了半晌,才慌忙說道,「你不能讓她這麼做,夏洛克,你得跟她談談。老天,她只有十八歲,那太危險了!」


  夏洛克似乎怔了一下。然後蹙眉。


  他確實從來沒有真的注意過安妮的年齡。


  十八歲,這麼……小?


  「夏洛克!」華生再次出聲,打斷他的出神。


  「好了,夠了。」夏洛克不耐煩地說,「我們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她自己會想通的。」


  雖然這麼說,但是華生看到,夏洛克微微側頭看向窗外,罕見的有些心不在焉。


  「想通什麼?」華生抓到他上句話里的關鍵詞。


  夏洛克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女人幼稚又無聊,喜歡把所有簡單的事情搞的無比複雜的矛盾心理。」


  華生醫生簡直要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你現在居然這麼了解女人的心理了。」


  夏洛克抬頭看了他一眼,英俊的側臉冷漠又倨傲:「『夏洛克能在瞬間看穿萬事萬物』,忘了嗎?這是你的博客上自己寫的。如果你需要提醒,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觀察和演繹推理能力從來不分性別。」


  「哦,」華生淡淡地應了一聲,「但是看起來你的小提琴並不太管用。」


  夏洛克抿起雙唇,冷冰冰地看著他,不說話了。


  好吧,少有的能夠懟贏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經歷讓華生醫生有點暗爽,但是作為好室友,華生還是給出過來人的善意提醒。


  「比起小提琴,也許你跟她談談會更有用。相信我,她現在非常需要你。」


  夏洛克的雙唇抿得更緊了。


  可是她在躲著他。
.

  安妮確實在躲避夏洛克。


  她每天晚上聽著他的小提琴入睡,卻不想見到他……


  不,她怎麼會不想見到他?


  非常想。


  但是她剋制著。


  就像是跟自己的一場角逐,當她的耳朵不自覺的開始捕捉樓上可能發出的任何細微聲響時,她就逼迫自己離開貝克街。


  她在陌生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遊盪。有一天下午,她無意間走到了上次他們去過的那家甜品店。


  她就那樣,站在馬路對面,靜靜地看了一整個下午。直到黃昏逼近,夜幕降臨,城市的街燈都亮起來。


  安妮看著不同的人從那家店裡進進出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個人彷彿都很快樂。


  然後她突然意識到,她是在懲罰自己。


  安妮不允許自己去深思夏洛克那天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許真的像哈德森太太說的那樣,夏洛克喜歡她,只是他並不知道。


  ……或者,他已經知道了。


  可是安妮不能去想。


  她多想和他在一起啊。


  可是怎麼能?

  這就好像……如果她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一種「背叛」。就像,她已經接受了這一切,接受她將永遠留在這裡,離開自己的家人……


  她不能這麼做。


  安妮很清楚,如果繼續留在貝克街,她總一天會妥協,而且是很快。


  所以她想搬出來。


  但前提是,她需要有一份工作,能夠支付額外的房租,並且養活自己。


  這並不容易。


  雖然重活兩世,但安妮並沒有工作過,也從來沒為生計發過愁。這時候她才悲哀的發現,自己幾乎沒有任何生存技能。


  達西曾經嚴苛地說,一位合格的淑女,至少應該通曉繪畫,音樂,歌唱,舞蹈,以及現代語言。


  在羅辛斯時,最誇張的一段時期,凱瑟琳夫人同時為安妮請了五位家庭教師。


  她成長為一名合格的19世紀貴族小姐,但現在,這些卻不能為她換來麵包和房租。


  退一萬步說,撇開這些不談,她甚至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


  安妮展開手裡的地圖看了看。早上出門的時候,哈德森太太突然給了她一份倫敦地圖,還塞給她50英鎊,告訴她諾森伯蘭大街有一家非常不錯的餐廳,如果她餓了,可以去那裡填飽肚子。


  安妮拿著地圖,慢慢走過去。


  她認識諾森伯蘭大街,它距離貝克街只有大概5分鐘的路程。


  停在餐廳門口,安妮一眼就看到了那張貼在門口最顯眼位置的招工啟事。


  推開門走進去,安妮撿了一張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哈德森太太極力推薦的單人套餐。


  店員將食物放在餐桌上的時候,安妮終於有些忐忑地開口詢問:「你們這裡是在招女招待嗎?」


  ……


  安妮從餐廳里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帶了些輕快的笑意。


  然後她突然想,如果達西知道,她有一天會成為一家餐廳的女招待,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但卡洛琳恐怕一定會大驚之色,並且充滿鄙夷地挖苦她一番吧。


  不管怎麼樣,能夠自力更生總是好的。
.

  回到貝克街的時候還不算晚。哈德森太太不在,也許出門去買晚上的食材了。


  二樓也靜悄悄的,安妮站在門口的玄關,有些怔怔地望著那道狹窄昏暗的樓梯。


  直到一聲輕響,二樓的門突然打開了,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現在樓梯頂端。


  安妮愣了一下。他背光而站,臉藏在陰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出門嗎?」 安妮看著他身上筆挺的西服套裝,輕聲問。


  但是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卻向後一轉,又走回客廳了。


  安妮:「……」


  看著二樓敞開著的門,安妮又停了幾秒鐘,收回視線,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剛走了幾步,二樓傳來一道暴躁又不滿的聲音:「哈德森太太,我的茶!」


  沒人回應。


  安妮頓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嘆口氣,轉身,向著樓梯走過去。


  二樓客廳里,夏洛克還是一貫的姿勢坐在沙發里,手上拿著一本書在看,優雅矜貴,彷彿前一刻大聲叫嚷的人根本不是他。


  安妮走進去的時候,他頭都沒抬一下。


  天色向晚,從他身後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深紅色的晚霞,火焰一般燒紅了半邊天際。


  安妮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廚房走去。某人從書冊後面慢慢抬頭,不動聲色地緊緊盯住她的背影。


  英挺的眉毛皺起,夏洛克可以肯定,短短几天,她又瘦了三磅。


  安妮沒有察覺到那束灼灼的視線,她正在考慮,也許應該趁現在告訴他自己找到工作,並且要搬出貝克街的事情。這樣,她離開那天不來打招呼,是不是就不算太不禮貌?


  一邊想著,她的手摸向冰箱門。


  後面突然傳過來一聲:「別動!」有些急切和擔憂。


  嗯?

  安妮疑惑轉身。


  她還沒站穩,就感覺到一道黑影極快的籠罩過來,一隻胳膊擦著她的側臉壓住身後的冰箱門,她被結結實實的困在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一瞬間,鼻腔內,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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