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幾天後,梅菲爾區附近又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與第一起案件相同,受害者是一位年輕的貴族小姐,身中數十刀,同樣被割開喉嚨,慘遭剖腹。兇手極其殘暴血腥。
歷史上,開膛手傑克連續的作案地點一直集中在倫敦東區。在19世紀,倫敦東部是一個擁擠的貧民區,居民大部分是以出賣苦力為生的窮人和外來移民。開膛手傑克接連不斷的受害人,也一直是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妓/女。
而這位疑似來自21世紀的模仿者,將作案地點鎖定在了與東區完全相反的梅菲爾區,受害人也從妓/女變成年輕的貴族小姐。
所以可以想象,在倫敦的心臟連續發生如此惡性的案件,影響之大。
達西想讓安妮和喬治安娜離開倫敦。
喬治安娜沒有反對,只是說,安妮去哪裡,她就去哪裡。
安妮有些猶豫。時間寶石在她手上已經近兩周,仍是沒有任何反應。她離開羅辛斯也快一個月了,媽媽幾次寫信催促她回去。尤其梅菲爾區發生兇殺案后,估計她再不離開,媽媽就要親自從羅辛斯來帶她回去了。
這是安妮第一次離家這麼長時間。
同樣的問題再次擺在面前。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倫敦。
除非,她嫁到倫敦。
這個想法一跳進腦海,安妮簡直要被自己嚇死了。
老天!她在想什麼!
安妮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她確實該回家一趟了。她也非常想念羅辛斯。
終於答應了達西。她和喬治安娜先一起回羅辛斯。待達西在倫敦處理完生意上的事宜,再去羅辛斯接她們一起去彭伯里小住。
喬治安娜對這個安排非常欣喜,因為這表示她可以很長時間跟安妮在一起。
夜晚,安妮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草坪上那架鞦韆吊椅。白色的吊椅,在星空下恬靜無聲。
明天她會去向夏洛克辭行。
安妮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那種固執強求的人。一樣東西,得不到,就放手,執拗糾結只會徒增煩惱,對最終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即便是上一世的疾病,在度過最初的絕望和痛苦后,她也選擇了坦然接受。
她好像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非要不可的東西,或者人。
這是第一次。
她會不停的想一個人。卻又無比清楚這個人不會是自己的。他甚至不屬於她這個世界。
這真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
不是那種特別激烈的痛苦,而是持續不斷的沉悶憂傷。
安妮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請進。」安妮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
從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瓜。
安妮笑了。是喬治安娜。
「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十六歲的小姑娘穿著睡袍,站在門外可憐兮兮地問。
因為最近的兇殺案,德波爾公館上下都是人心惶惶,就連很多女僕都請假回鄉了。
安妮點頭應下。小姑娘臉上立刻露出明媚笑容,腳步輕快地跑到安妮的大床上,掀開薄被鑽了進去。
「安妮,你害怕嗎?」喬治安娜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個小腦瓜在外面,看著安妮問道。
「有一點。」安妮走到床邊坐下,「但我想我們只要不單獨出門,應該還是安全的。而且相信兇手一定會很快被抓到。」
喬治安娜突然問:「是那天我們碰到的那位偵探嗎?你覺得他可以抓到兇手?」
聽她突然提起夏洛克,安妮怔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是的。福爾摩斯先生是一位厲害的偵探。他一定會抓到兇手。」
床頭的燭台上,昏黃的燭光跳動明滅,安妮臉上的笑容輕暖柔和。
喬治安娜看著她,若有所思:「安妮,你愛上他了嗎?」
安妮的呼吸停頓了幾秒鐘。
喬治安娜又問了一遍:「你愛上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了嗎,安妮?」
安妮看著床頭的一豆燭光,微微有些出神。
她輕聲說:「愛,這個字眼太深刻了。我想我只是有點喜歡他。」
「那他知道嗎?」喬治安娜睜著棕色的漂亮眼睛問道。
安妮搖頭:「他不知道。」
「你不想告訴他嗎?」
「……」安妮張了張嘴,一時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搖頭輕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他。
「他不屬於我們的世界,喬治安娜,」最後,安妮一語雙關地說,「他離我太遙遠了。很快他就會離開倫敦,而且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知不知道,我是不是告訴他……這些都不重要了。」
「你很傷心。」喬治安娜從被子里伸出一隻手,安慰的拉住安妮的手指。
安妮笑了一下:「嗯,我想他離開的時候我一定會傷心。但總會過去的,時間會幫我撫平一切傷口。」
「可憐的哥哥。」喬治安娜悄悄嘀咕了一聲。
「什麼?」聲音太小,安妮沒有聽清。
喬治安娜突然很直接地宣布:「我說,我不喜歡他!」
安妮有些意外。喬治安娜性格簡單稚純,安妮從未聽她說過討厭一個人。
「為什麼?」安妮很感興趣地問道。
喬治安娜回答的很認真:「因為他會把你帶走。」
真是小孩子。
安妮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說:「放心,他不會把我帶走,我也不會跟他走。你和達西,還有媽媽都在這裡,我哪兒都不會去的。」
喬治安娜鼓著臉思考了一下,最後說:「可是我還是決定討厭他!」
安妮失笑:「好吧。你可以討厭他。」
這時候,她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想到,喬治安娜真的一語成讖。
.
安妮半夜突然驚醒。
床頭精緻的銀質燭台已經燃盡,借著從窗口照射進來的微弱月光,安妮看到喬治安娜酣睡在自己身邊。
安妮舒了一口氣,她記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噩夢驚醒。事實上她都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做夢了。
真是讓人沮喪,她一般在這個時間醒來,就別想再睡著了。
19世紀的夜晚,跟21世紀也沒什麼不同。靜謐幽深,彷彿整個世界都沉浸在睡眠中。
但安妮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過了片刻,她終於反應過來是哪不對。
入睡前,她把窗帘都拉起來了,不可能會有月光照進來,而且,那些光線,好像是綠色的……
安妮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果然看到對面的角落裡,有一個東西正在悄無聲息的發出綠色的幽光。
安妮輕輕起身,赤著腳走過去,拿起那串寶石項鏈。
兩個星期毫無反應,這時候卻又突然開始發光。為什麼?
安妮握在手裡看了半晌,又屏息靜氣的在黑暗中掃過房間四周,彷彿指望著從哪裡看到一扇突然開啟的時光之門什麼的。
可是它只是發光,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安妮就這樣,抱著不停發光的時間寶石坐了一夜。天一亮,立刻讓車夫備好馬車,直奔貝克街。
和來開門的哈德森太太打過招呼,安妮盡量冷靜地穿過樓梯,來到二樓。
「夏洛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發現客廳里除了夏洛克和華生,還有一個帶著帽子的陌生中年男人。
「安妮。」夏洛克坐在沙發里沒動,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她的慌亂。這在安妮身上可不多見,要知道,這個才剛剛十八歲的年輕姑娘,整天安靜柔和的跟八十歲一樣。
「抱歉,」安妮有些歉然地開口,「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夏洛克平淡地說:「沒有客人。這位是雷斯垂德警官。」然後又對雷斯垂德說,「安妮.德波爾。」
雷斯垂德拿開頭上的帽子,禮貌頷首:「德波爾小姐。」
安妮有些驚訝。她之前居然把夏洛克劇組這位蘇格蘭場的「場花」探長忘了,實在不應該。
看到她的表情,夏洛克淡聲提醒:「不是那位雷斯垂德。」
嗯??
安妮明白過來以後更驚訝了。這位是19世紀本土的雷斯垂德探長?哦,不,現在還只是警官。
可憐的雷斯垂德警官卻被搞糊塗了,疑惑地說:「我就是雷斯垂德啊。你們還認識哪位雷斯垂德。」
夏洛克對這種愚蠢無聊的問題直接忽略。
安妮耐心地解釋:「我還認識一位雷斯垂德……」她把「探長」兩個字從喉嚨里咽下去,「他是一位非常正直可敬的紳士。」而且是少數幾個給予夏洛克信任和尊重的人。
夏洛克依然坐在沙發上沉思案情,一心二用的聽完她的話,漂亮的灰綠色眼睛分出一絲精力,往安妮身上掃了一眼,表情非常不滿。她是不是不管什麼人都願意誇兩句?
雷斯垂德卻被安妮的話勾起了興趣:「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認識這位跟我同名的先生。」
安妮笑了笑,沒說話。這個她就沒辦法幫忙了。
「我想以後我們都不需要奇怪為什麼蘇格蘭場的破案率如此低下了,」夏洛克靠在沙發上,臉色溫和,嗓音低沉,只是說出口的話完全相反,「因為比起案件,你們的警官顯然更喜歡閑聊。」
這不是雷斯垂德第一次跟夏洛克合作,對他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明白這時候最好不要開口。
房間內有一瞬間的沉默。華生看了看略顯尷尬的安妮,又轉向沙發上的夏洛克。後者還一臉的淡漠平靜。
醫生為室友的低情商感到深深的無力。
安妮靜了一下,然後輕聲說:「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正在討論案情,打擾了,那我……」
她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決定先離開,另找時間再來。
夏洛克側眸看她,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道歉?
不想浪費時間在這麼無聊的問題上,夏洛克打斷她,抬手往客廳裡面的長沙發上隨意一指,「坐去那裡。」
安妮抿了抿唇,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夏洛克皺眉,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不耐煩。
安妮無聲地嘆了口氣。抬起腳步,走到夏洛克剛才指的沙發旁邊,安靜坐下。
她是來向他道別的,她不想他們最後的分別有什麼不愉快。只是,第一次,因為心裡某些不能言說的酸澀和期待,讓她對他有些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