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初遇
姑蘇的二月還是冷的, 尤其是晚上, 有點兒風的時候更是刺得臉疼。聞殷和紀星濯吃完晚飯後回酒店又換了一身衣服,苻逸聲稱能夠躲過萬千群眾的特殊造型。
再站到遊樂園門口的時候, 聞殷終於信了。
他們拿的是苻逸提前訂好的電子票,兩人在入口處拿了遊樂園地圖, 刷了電子票, 然後默不作聲地溜了進去。
入口查票的是一個中年大叔,等到兩個「包子」走遠了之後,他才疑惑地朝園區里探了頭。
現在真不得不說這個年輕人的基因好,就算穿得那麼沒品味, 臉還是帥的, 美的,只不過咋就覺得那麼眼熟呢?
查票大叔愣了一會兒神還是沒有察覺到其中的不妥,復又繼續開始他的工作。
誒, 這大晚上的離閉園也就三四個小時了,真是亂花錢。
…
聞殷和紀星濯挽著胳膊,半幅武裝加上硬體裝備的特殊性以及黑夜的掩飾能力, 就這麼閑溜達了十多分鐘也沒有被認出來。
聞殷把她高領到幾乎能遮住大半張臉的領子擼下來,側頭和紀星濯說道:「偽裝效果很好啊,竟然沒有一個看過來的。」
被苻逸裹成「包子」的兩個人各有千秋。
聞殷穿的加厚運動褲和極為寬鬆的毛衣加羽絨馬甲, 外加一雙短款雪地靴, 毛衣的高領能擋住她大半部分的臉, 還有帶著帽檐的絨面棒球帽, 不光是臉, 就是體型也被掩了個十全十。
而紀星濯就更誇張了,上下全黑的棉褲和麵包服也是臃腫得要命,隨隨便便搭了雙鞋,同款的帽子以及防霾口罩,遮得也算是厲害。
按照反其道行之的出門套路,兩個人抱得都是純粹出來約會的平常人心態,沒有故意遮掩身份躲人,反倒還顯得正常一些。
冬令時天黑的時間要早,才六點多鐘,姑蘇的夜幕就籠罩了下來,遊樂園紅紅綠綠的各色燈火很亮眼,但比起自然光的明亮度總還是要差一點。
兩個人就像是普通情侶,穿梭在熱熱鬧鬧又流動極快的人群里,略微謹慎地挑著遊樂設施玩耍,整個過程就像是被藝術性處理了一樣,總之沒有被任何人抓到。
姑蘇不止一座摩天輪,但遊樂園裡的這座卻是最大時間最長的,一圈足足能轉二十五分鐘。
上趕著擠進了一波隊伍里的聞殷和紀星濯如願坐上了一圈二十五分鐘的摩天輪,各自有著各自的小心思。
紀星濯腦子裡被王多喜灌輸的小車已經卡到大海邊緣了,連帶著心跳都加速起來,正琢磨著怎麼開口讓它變為理所當然的時候,聞殷卻突然問了他一個「歷史性遺留問題」。
聞殷坐在紀星濯右邊,主動牽著他的手,問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事情:「我們也不是今年才開始認識的,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個問題充滿了聞殷純粹的好奇,她聯想到的兩人之間的交涉,除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平常的相處幾乎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那個喜歡契機出現的時候,實在是叫人疑惑不已呢。
回想起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聞殷忍不住笑了。
那時的兩人太不熟了,可儘管不熟,居然還是慢條斯理地說了半個多小時的廢話,那時候對紀星濯來說簡直就是極端的突破了。
※
兩年前,《新生》片場。
那時候的紀星濯剛摘了金桂的最佳新人,他的團隊既是為了給他奠定人氣,也因為當時《新生》單元劇的劇本實在出彩,拿到新人獎之後便立刻接了其中的一個單元劇劇本「清醒夢」。
清醒夢的主題圍繞心臟的細胞記憶展開,也涉及了一部分心理和催眠的專業知識。
紀星濯飾演的孟即是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的青年,手術完成後的他繼承了心臟主人之前的部分記憶(源於器官的細胞記憶功能)。而心臟主人表面看似意外而亡,但在接受了原主的記憶和夢境之後,孟即發現原主是被故意殺害。在和心理醫生的交流過程中,孟即憑藉心理醫生的清醒夢逐漸掌握了原主被害的線索,然而線索正指向這個心理醫生,他憑藉清醒夢醒來的自我催眠,逃脫了這個心理醫生的催眠控制,也掌握了他殺人的證據。
那會兒剛入夏,這個劇本大部分又都是內景,當時的拍攝條件還不是很好,因為拍攝器材和耗材的關係,整個內景空間都沒辦法開空調,到夏天之後更加沉悶。
當時的聞殷剛跟完《天之遙》劇組,被《新生》這邊拉過來幫忙幾個單元的美術和造型,因為《新生》其中的幾個單元屬於星光工作室的業務範疇。
《新生》是分開拍攝的季播型單元劇,邊拍邊播,所以為了確保進度,劇組一共有AB兩個拍攝組一起跟進。
那一天,聞殷在和同事給A組的一個人物形象定妝,因為那是一個時空穿越的劇本,所以那位女演員的造型非常重,非常驚艷,光妝發服造就花了幾乎四個小時,跟著前前後後忙了那麼久的聞殷在定妝后終於難得喘了口氣,結果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小心被綉針扎到了手指。
聞殷拿了劇組準備的創可貼和碘伏到了片場的洗手間,低著頭在水池子里細心沖刷手上的血珠,擦乾淨傷口后自己塗了碘伏,然後小心地用創可貼包上。
可是她沒想到自己連包個創可貼都沒法控制力道,不是緊得壓迫手指血液流動就是垮得快要掉下來。即便局面如此尷尬,聞殷顏值之下的表情也是非常難自棄了。
正當她發愁的時候,從男廁出來的紀星濯默不作聲地從她前方洗手台上拆了一個新的,在聞殷因為略微驚訝而有些僵硬地動作里包好了她受傷的手指頭。
洗完手的紀星濯手指溫度是有些涼的,在入夏的這段時節里就顯得十分舒適。
足足愣了三秒,聞殷才開口道了謝:「謝,謝謝。」拿了金桂最佳新人的紀星濯,聞殷那時候還是認得的。
紀星濯的嘴巴動了動,就在他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兜里的手機響了。
「嗯,出來上了個廁所。就在片場附近歇著吧,裡面太熱了。上個廁所還要人陪?又不是小學生,你是要來給我扶把…嗎…」本來說到這紀星濯還是一口氣順到底的,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聲音陡然低了下去。糊糊噠噠地:「我知道了,到我戲我就回去。」
聞殷聽到他腔調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她印象里的紀星濯,明明是個低調敬業禁慾的男藝人,沒想到私下還是挺開朗的。
聞殷和他不熟,也不會上趕著和人家搭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之後便放在隨身的工具包里離開廁所,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片場租了一間帶花園的別墅,比起屋子裡的悶熱,外面顯然要涼快一些。
不拘一格的聞殷直接從包里扒了一張她剛才帶出來的廢報紙,墊在水泥的花圃路牙子上,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傍晚的涼風感覺很好,身上因為連續工作而汗黏黏的緊繃消失得一乾二淨。
事實上,現實劇本總是不按套路走的,她剛坐下沒多久,她刻意沒有搭話的紀星濯便到了他身邊。
「能分我半張報紙嗎?」
「什麼?」
「我也想坐。」
…
「那時候我就奇怪了,明明是一個寡言冷淡的人,怎麼會這麼沒防備就和一個剛見面的搭話?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
摩天輪里的紀星濯飄忽地眨眨眼,藏藏掖掖道:「怎麼了,你還不允許我有正常的人際交往了?」
聞殷一臉不像假的恍然大悟,非常配合他:「嗯嗯,你說的都對,你說的都有道理。」
初遇的話題打斷了紀星濯的遐思,他只是把聞殷的手更加緊了緊,安安靜靜享受這樣靠在一起的時空。
聞殷靠在他身上,在尋常溫和平靜的樣子藏著一點溫軟,輕輕地和他說話,甚至比紀慫慫更加黏人。
紀星濯緊了緊聞殷的手,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沒有離開過。
他想:阿殷,你肯定不知道,我對你一見鍾情的那一天其實還要早。
我大三,你大二的那一年。裹著電影學院校服羽絨服在電影學院第二小禮堂,那個空無一人只有偷懶躺著安靜小睡的你。
以及在你正上方的我。
隔著安全走道網向下看的時候,我才知道,一眼能夠決定的東西從來不止緣分。
「啊,我們還是校友來的,你只比我大一級。按說舞台系和表演系也能經常碰見的,但我那時候就沒有見過你的印象啊。」話題不知道怎麼被聞殷轉到這頭,想了想,紀星濯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我大三見過你,大二第一學期期末公演的時候。」
「那天晚上有舞蹈系的公演,我在第二小禮堂看見你的。那時候你們也剛排練完吧,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你還留在舞台中央睡覺。」
聞殷怔了怔,很快也想起了那一段記憶。
那天她真的很累,回宿舍又太遠,真的直接就躺在舞台中央睡了,竟然也沒有察覺原來第二小禮堂里還有人。
聞殷好奇著:「你在哪的?」
紀星濯卻傲嬌地別過了頭:「不告訴你。」這麼痴漢地盯了你半個小時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說了。
但想到後續的事情,紀星濯還是忍不住繼續透了底:「不過,我之後也拿到你的聯繫方式了,給你發了很多簡訊,結果一個個石沉大海的,半點音訊也沒有。初戀就是這麼被你扼殺在搖籃里的~」
紀星濯這麼委屈地一提,聞殷彷彿又回到了那段時光,如果是大二第一學期末的話,她確實有收到匿名簡訊的…
感情那些看起來不僅像詐騙還很像騙炮的簡訊,是紀星濯發的??
「我以為詐騙或者騙炮呢…所以果斷拉黑了…」
「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