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反差萌
人數多的劇情,綵排走位尤其重要,演員之間需要靠嘗試性的走位來確認自己走哪個位置會跟在鏡頭裡,又或者怎麼樣才不會擋到其他演員的鏡頭,同時也要把握台詞的連貫和斷節,要讓台詞和鏡頭時間能夠配合上。
除了演員,攝像和燈光也要在綵排中考慮相當多的要點。
攝像需要確認鏡頭方向和距離對焦,如果有移動鏡頭的話還需要確認拍攝軌道的流暢性,而燈光師更是要一直跟隨演員,尋找拍攝死角,在確保燈光的同時不讓自己進入拍攝鏡頭。
總之,綵排真的很重要。
這段和太后話家常的劇情有些長,分鏡也很多,但即便如此,邢導還是只安排了兩段連貫的拍攝。
連貫拍攝的優勢很大,一定程度上,這麼做給後期剪輯製作的可能性和可操作性是非常大的。剪輯師和導演可以從連貫拍攝的畫面中截取所需要的部分來完成人物的互相對話,或者直接選取中遠景來完成整體畫面的切選。無疑,這對演員的要求卻是非常大的。
一上來就安排如此有難度的拍攝,大概也只有邢致導演敢這麼幹了。
聞殷站在攝像軌道外圍的幾個固定點,那一片區域離場景里的演員最近,同時也是鏡頭帶不到的死角,正好適合跟組妝造。
群演提前站位,演員們拿著劇本對詞走位,完完整整過了一遍之後,藝人助理們才分別迎上去。
邢導和副導在攝像機畫面前盤算著攝像角度、演員走位和燈光,大約還算滿意,於是便起身和各部門負責人商討現場調控的細節。
而綵排結束的第一時間,服化助理們也回到了演員身邊。角色的妝容是否有損?臉上有沒有因為出油出汗而破壞了妝容?髮髻發冠有沒有凌亂?衣服有沒有因為大動作而失去了原來的規整?
這些都是梳化服部門的職責。除此之外,她們有時還會要根據戲份進度調整妝容,而服裝助理也要時刻關注戲服的凌亂程度,根據導演要求適時改變服裝。
這第一場戲是妥妥的文戲,演員一般都不會有太大的動作,更不用說禮儀指導還比較苛刻的《天盡頭》,所以幾個女演員的服裝整理都完成地比較迅速。
相對而言,演員們的禮儀動作比服裝還要更讓聞殷上心一些,聞女神很棒,正是《天盡頭》的禮儀指導助理。
這部電影是架空歷史,但禮儀還是考據了秦漢的一部分,聞殷母親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她自小也耳濡目染了許多,加上之後的專門學習,在劇組裡擔任禮儀指導助理。
「將軍夫人,在給太後行正規拜禮的時候,一共三個步驟,鞠躬-拜-興。鞠躬和正規揖禮相同,女子右手壓左手,舉手加額,九十度鞠躬。因為古人注重自然,所以手臂的角度要盡量柔軟一些,不能太僵直,放鬆一點比較好。拜的時候再舉手齊眉,雙膝緩緩下拜,額頭貼手背,手掌著地,然後直起上身,手隨齊眉…」
第一天有拍攝內容的演員大多都在宮殿之內,主要都是女性角色,除此之外就是淳于家兩個兄弟會有幾個鏡頭。
所以今天沒有戲份的演員在參加過開機儀式之後便陸續離開了拍攝現場,宮殿之內休息處的位置也只有飾演淳于卿的紀星濯和飾演淳于陵的余山還在。
從紀星濯和苻逸的的角度看,聞殷在現場指導女演員禮儀時,正好朝著他們的方向。
苻逸對聞殷的印象十分好,可以說是個女神吹了,這會兒他正和紀星濯唯一的女助理王多喜聊微信。
多喜妹子是一個農村裡打拚出來的姑娘,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存在感極低,所以寰宇傳媒的藝人選助理的時候很少會考慮她。然而,人不可貌相,就苻逸認識的王多喜來看,嚴謹到不行又分分鐘能刻薄死人的多喜妹子和顧哥幾乎就是一個畫風,一個極度符合藝人助理要求的畫風。
就算他家紀老闆是冰窖,但也抵擋不住苻逸和王多喜類似自言自語的抱怨。
【多喜,我跟你講,女神認真的時候真的是巨好看,而且還有表情!但是為什麼女神和我們家紀老闆待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就這麼冰??哼唧,炒雞不公平好嘛!】
【我覺得肯定是給我家紀老闆帶壞的,紀老闆這麼冷這麼凶,搞得女神也不笑了,紀老闆討厭!!!】
【紀老闆也是的,不管男的女的是人不是人靠近他,從來也不笑,靠!再這樣下去我要把夏天過成冬天了!】
苻逸以為紀星濯在休息,噼里啪啦打字的手就沒停過,坐著藝人助理專屬的小板凳盡情說,間或收穫一兩個來自王多喜的【嗯】,然後又能繼續像打了雞血一樣停不下來。
可他背後的紀星濯從來就沒閉過眼,在所有人都沒法注意到的衣袖裡,紀影帝已經用手指畫了好幾分鐘圈圈了,眼睛也跟著黏在人家身上下不來,真的是非常痴漢了。
聞殷趁著邢導和攝像交涉的幾分鐘內,把禮儀部分的細節和演員再重複了一遍,直到需要再度清場以完成拍攝的時候,她和休息處紀星濯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在那一瞬間,聞殷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然地跳動了幾下。她從來沒有見過紀星濯那樣的眼神,像是極地冰川溝里流淌的雪山,純凈地讓人心悸,卻也藏著燃燒的烈火…
等她回過神再看向對方的時候,紀星濯已經閉上眼休息了。所以剛才,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她的錯覺嗎?
就紀影帝發了一會兒呆的時間,邢導已經完成了那兩個連貫鏡頭的拍攝,接下來就是插入兩兄弟拜見太后的戲份了。
少年淳于卿充滿熱血,而他的兄長淳于陵則是帷幄中運籌的謀略型角色。飾演淳于陵的余山和這個形象非常貼切,溫潤如玉便是對他的最佳描述。
紀星濯有戲份,相較其他演員而言,聞殷的目光必然是偏向他的。她心底有小小的潛意識,優先於紀星濯的潛意識。
正式拍攝前依舊有個綵排,但由於兄弟倆出現的時間並不長,和在座女演員之間也並未有太多台詞的溝通,所以這次的綵排只是簡單的走位。
聞殷靜靜地站在紀星濯身邊,把陳奚衷後來拿過來的薄甲戎裝給他穿上,比上午更小心翼翼。
「各單位準備,一分鐘后準備拍攝。」邢導又扯了他的電子喇叭,嗷了一嗓子。
聞殷趁著最後的時間趕緊給紀星濯的袖口折騰了兩下,這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手。
「聞殷,我沒有潔癖。」
忙碌的現場很快打斷了聞殷的思路,直到她和其他助理退到布景之外時,她才反應過來剛才紀影帝和她說了什麼。
滴水不漏的影帝是覺得他傷了小小服裝助理的工作觀念了嗎?
不等聞殷細想,這段場景的拍攝便開始了。
「5場1鏡1次,各單位準備,Action!」
這場戲紀星濯和余山需要從殿外進構圖,全殿東西北三面都在布景範圍之內,只南面站滿了工作人員,而1號機位的攝像機是外景搖臂,正對十多米外的宮門。
台階下的兩個人離殿門越來越近。遠遠看著,便能輕而易舉猜到兩人的性格。
一身輕便戎裝的淳于卿笑得開懷,發束和髮帶一起飄動,配上他熱血氣十足的張揚,全然是意氣風發。而淳于陵的神情一面溫和,一面又充滿了對家國的堅韌。
畫面一直到延續到兩人進殿,外景搖臂也從正前方和兩人頭頂饒了整整一百八十度,到兩人身影消失在內殿之後,邢導才借著他的電子喇叭喊了「卡」。
「攝像換方向,殿內2鏡準備。」
邢導聲音一落,內殿的女演員們便開始準備,但聞殷總覺得,片場的氣氛好像變得相當微妙起來。
直到有幾個助理小姑娘的竊竊私語被她聽見之後,她才弄明白了微妙氛圍的緣由。
「我覺得我剛才要要要瞎了!雖然是借著攝像機,但你能想象嗎?冰窖紀影帝會笑誒?!而且還那麼招人喜歡!」
「不行不行,我要被蘇死了,演戲的紀影帝拯救了他不完美的冰窖個性啊!
「靠,不行了,我們怎麼這麼好運,趕上紀影帝演正太啊!」
「唔唔唔,他平時的路透照要是也多笑笑就好了,肯定能再吸一大波粉啊!」
…
聽到這兒,一直不怎麼有情緒波動的聞殷也突然笑了起來。聞殷覺得她有些難以想象紀星濯那樣反差萌的場面,大概是習慣了平常不苟言笑的紀星濯,如果什麼時候紀影帝真的用那樣的笑容面對她,她肯定會受不了的。
就在聞殷腦補那些場面的時候,邢導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一鏡,那場景直直地落在聞殷的眼睛里。
聞殷別過頭呼了一口氣,先前的想法被瞬間推翻,她不是會受不了,而是一定會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