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一重夢境
碼字日當午, 汗滴桌下土。 誰知文中酸,字字皆辛苦。 彼得聳了下肩, 隨意地舉起攝像機拍了張球場的照片。
佐伊仔細打量著彼得說:「你經常健身嗎?」
「……是的,經常。」彼得說。
在高樓大廈之間盪鞦韆,某種程度上也是健身了。
彼得的體型乍一看上去有些偏瘦,但實際上他的肌肉很結實, 反應也很迅速, 佐伊猜測他大概是敏捷型。
兩人走出紐約大學后就沿街慢慢走,在經過一個街區的路口時,他們被一個派發傳單的人攔住了。
「你好, 可以看一下我們的傳單嗎?」來人很有禮貌地遞上一張廣告紙。
彼得好奇地問:「你們在游.行?」
這條街有許多舉著牌子拉著條幅的人,不斷向路過的人派發傳單。佐伊看到橫幅上有血紅色的加粗的大字——「WE REFUSE TO BE THREATENED!!!」
We refuse to be threatened.
我們拒絕受到威脅。
「是的, 我們在抵抗可能遭受的暴力,」發給佐伊傳單的人是一個看上去受過良好教養育的中年男性, 他語氣誠懇, 「我們期待更多的人加入到反對威脅的隊伍中。」
佐伊仔細閱讀手中的傳單, 眉頭越皺越深。
彼得看著不遠處人們手中的橫幅和牌子, 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中年男人用沉痛的語調說:「一周前,紐約的一所中學遭受了恐怖襲擊,襲擊者是一個變種人。他發動能力炸掉了一整棟教學樓, 有很多孩子受傷了, 還有三個孩子沒有搶救回來。」他看上去十分悲痛, 「但是襲擊者卻沒有被抓起來, 也沒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他被他的同夥們帶走了。我們至今不知道這個變種人在哪裡,也不知道他是誰,這個殘暴的殺人犯至今還逍遙法外……」
佐伊陷入沉默,長長的紅髮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她垂在身側的左手手指不斷曲伸,右手則把手裡的傳單都捏皺了。彼得的蜘蛛感應開始瘋狂預警,他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蜘蛛的躲避危險本能使彼得有一種立刻逃離這裡的衝動。
「一派胡言!」佐伊丟掉了手中的傳單,冷漠地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說,「你們只是假借抵抗暴力的名頭公開反對變種人罷了!」
中年男人臉上誠懇的表情消失了,他後退兩步審視地說:「你身為人類,卻站在他們那一邊?……難道你就是變種人?」
他的話吸引了旁邊幾個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後退,用警惕厭惡的眼神盯著佐伊。
「嗨,現在已經中午了,我們該找個地方吃午餐。」彼得緊張地按著佐伊的肩膀。
佐伊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圍的人,說:「你說的沒錯。」
直到走出遊.行地很遠,彼得才鬆了口氣,他故作輕鬆地說:「我真怕你和他們打起來。」
彼得和佐伊只認識了幾個小時,但他們的思想和性格的確很合拍,彼得很樂意自己四年大學生涯里有一個這樣的朋友。佐伊對反變種人游.行反應激烈,她生氣時蜘蛛感應會預警,這一切都表明她極有可能並不是普通人類。
「我是和平主義者,彼得。」佐伊撥了一下自己的紅髮,她指了指路邊的餐車,「這家的熱狗看上去不錯。」
「是的我吃過,味道的確很棒,建議你多放一些芝士醬。」彼得說。
佐伊和彼得一起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大嚼熱狗時,表情有些悶悶不樂。
「不要再想剛剛的事了。」彼得說。
佐伊把礙事的紅色長發束了起來,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她咬了一大口熱狗,有些含混地說:「有句話你一定聽說過——『當初他們殺共.產黨,我沒有作聲,因為我不是共.產黨』……」
「……『後來他們殺猶太人,我沒有作聲,因為我不是猶太人;再接下來他們殺天主教徒,我仍然保持沉默,因為我不是天主教徒;最後,當他們開始對付我時,已經沒有人為我講話了』。」彼得語速飛快地把剩下的部分說完了,「是的我知道,馬丁·尼穆勒的名言。我叔叔很喜歡這句話,我小學的時候去參觀二戰紀念館,他告訴了我這句話的含義。」
佐伊沉重地點點頭,「所以我不該保持沉默。」
「我明白,就像我叔叔曾經告訴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彼得吸了一口可樂,「在你有能力做些什麼的時候,你必須去做。我對變種人這個群體並不算了解,充其量只是在課本和新聞上見到有關他們的報道,我同情他們的遭遇,但也為變種人極端分子做出危害社會的事情而感到憤怒。」他咬著吸管說,「我並不是想要阻止什麼——可是你也應該學會保護自己,佐伊。那裡游.行的人很多,如果你和他們吵起來,他們很可能會對你動手。」
佐伊愣了一下。直到此刻,她才對自己新交的朋友有了更深的了解。佐伊擁有洞悉他人思維的能力,只要她願意,她閱讀任何人腦海中的思想。佐伊通常並不會使用自己心靈感應的能力,但哪怕她刻意控制,周圍人的思維情緒波動也會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來。
剛剛佐伊接觸到的那個給他們派發傳單的中年男人,他大腦里的情緒波動是負面且極端的。
而現在,彼得和她說話時的情緒真真切切地帶著擔憂。
「彼得,」佐伊忍不住問,「你對誰都這麼……真誠?」她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了。
他們才認識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彼得完全沒必要對她這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新朋友說這些勸慰的話。
彼得有些窘迫,他結巴地說:「我、我只是……」
——我只是對於砸壞了你家房子感到非常愧疚,而且不忍心讓一個疑似變種人的女孩子面對游.行的極端分子。
佐伊沒有說自己是一個變種人,彼得也只是這樣猜測而已,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女孩並不是普通人。
「你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佐伊體貼地幫他補充完了剩下的話。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
佐伊下午的時候要去麵包店打工,她與彼得分別前交換了郵箱、電話還有推特賬號。
她還告訴了彼得她所打工的麵包店的地址。
「這家店很老了,在美國有很多家分店,他們做的麵包超級棒!」佐伊說,「我在那裡當學徒,你有空了可以去嘗嘗。」
「我知道這家店,但一直沒去過,離我家太遠了。」彼得說。
佐伊想了想說:「下次見面我給你帶手工烘焙小曲奇,你喜歡菠蘿的還是葡萄乾的。」
「菠蘿!」彼得十分高興。
佐伊沒有告訴彼得——這家麵包店的老闆是巫師,裡面做的各種奇趣可愛的麵包,其實就是魔法界神奇生物的造型。
佐伊趕到上班地點時,她的老闆蘿拉正在廚房裡手忙腳亂。
「謝天謝地,你可來了!」蘿拉把案板上弄得到處都是麵粉,她看上去都快崩潰了,「麻雞們是怎麼做到不用魔法在廚房裡頭做飯呢?」
「小聲點,蘿拉!」佐伊看了一眼外面正挑選麵包的客人,「你出去吧,這裡交給我了。」
蘿拉如釋重負。
麵包房原來的廚師就是蘿拉的父親,他年紀大了,在搬麵粉時摔斷了腿,需要休養很長時間,蘿拉的父親打算就此告別他心愛的店鋪和烤箱,回到伊利諾伊州的鄉下養老去了。蘿拉被迫繼承家業——可是她一直在法國的布斯巴頓魔法學校留學,只會使用魔法,完全搞不懂麻雞們的廚房器具是怎麼操作的。
但是這家麵包店還是要繼續開下去的,在停業了幾天之後,蘿拉招到了佐伊這位新任烘焙師,店面才終於恢復了營業。
蘿拉去招呼客人了,佐伊把亂七八糟的廚房收拾好,開始準備做曲奇餅模具。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彼得發了一條新的推特。
——「你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決定自己成為怎樣的人。」
配圖是彼得之前在紐約大學里拍的抱著堅果狂啃的小松鼠。
這是麵包房換老闆后重新開業的第二天,蘿拉搞出了不少亂子。她不是忘了電子秤怎麼用就是忘記新買的蜂蜜放到哪了。
「我在法國在魔法學校上學時,那裡的秤是自動報數的!」蘿拉惱火地說,「我為什麼要記得蜂蜜在哪裡放呢?我完全可以用飛來咒把它召喚過來。你注意到那幾個麻雞看我用電子秤時的表情了嗎?好像我是個從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弱智!」
「但我們經營的是麻瓜……麻雞麵包房。」佐伊無奈地說,「我們製作的麵包品種太少了,我要預習大學的課程,再有一個月就要開學了,根本沒時間來這裡工作。再加上我還有自己的魔葯生意要照顧,能來上班的時間非常有限,你最好招聘一個新的麵包師。」
蘿拉泄氣地說:「好吧。」
佐伊的媽媽是一個甜品師,她就曾經在這家麵包房當過學徒,但她是一個沒有魔法的普通人,並不知道麵包店的秘密。如果不是因為媽媽和這家麵包店頗有淵源,佐伊是不會接受蘿拉的招聘來做麵包甜品的,畢竟她真的很忙。
佐伊的烘焙技藝是媽媽教的,而她媽媽的手藝又來自於蘿拉的父親——這間店鋪的前任老闆兼麵包師。佐伊很熱愛烘培,她喜歡麵包店甜甜的奶油和砂糖、小麥粉混合的氣息。
天漸漸黑了,麵包店到了打烊的時候。蘿拉一邊清點今天的收益,一邊和佐伊聊天。
「你好像很擅長魔葯?」蘿拉說,「這可真了不起,現在出色的魔葯製作人越來越少了。」
「是啊,大型魔法醫院都是採用作坊製作的,有很多工人一起加工作業,畢竟魔葯市場一直很緊俏,供不應求。」佐伊說,「比較複雜的魔葯是無法批量製作的,我經營的就是這種類型藥劑——購買者向我下訂單,然後我再依據需求製作。」
「了不起!」蘿拉讚歎道,「你多大了?」
「十八。」佐伊說。
「聽說你當初從霍格沃茨退學了,我能問問這是為什麼嗎?要知道你是如此的有天分。」蘿拉說。
佐伊把頭髮梳到耳後,說:「我爸爸媽媽因為空難過世了,姑媽一心想把我從英國接到美國,和她一起生活,然後我就退學了。」
「我很抱歉。你媽媽是一個好人……」蘿拉惋惜而柔和地說,「我小時候見過她好幾次,我還記得她做的橘子派的味道——她總愛往餡料里加薄荷,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