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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如此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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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救她,又豈會等到現在?


  陸瑤眼底閃過一抹自嘲, 恨自己識人不清,也恨自己偏聽偏信。虧她一心把魏雪馨當成好姐妹,結果人家卻想要她的命。


  縱觀她這一生, 真真是令人可笑至極。


  她出身鎮北侯府,是三房唯一的嫡女, 在京城眾貴女中都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成親前,就是個在蜜罐中長大的小姑娘,嫁的又是歸寧侯府的嫡長子, 她的嫡親表哥,不知道艷煞多少旁人。


  然而現在她就要死了,甚至沒人知道她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了表哥。


  若重來一世……


  還未想出個好歹,陸瑤便失去了意識,厚重的貂毛大氅帶著她徹底沉入了湖底, 她面容精緻, 一頭烏髮在水裡鋪展開來,襯著盤金彩綉棉衣裙, 美的驚心動魄。


  *

  永和七年。


  外面雷雨交加,風呼呼的刮著, 樹枝搖曳間, 無比的陰森, 明明是晌午時分,天氣卻黑的嚇人,竹林軒內也一片低氣壓,讓人莫名喘不過氣,只因為一貫溫和的蔣氏都發起了脾氣。


  丫鬟婆子們跪倒一地,她們心底清楚三姑娘若是挺不過來,她們只怕也難逃一死,恐懼擔憂緊緊籠罩在她們心頭,卻沒人敢開口求饒,聽完大夫的話,膽子小的當即哭泣了起來,卻又不敢發出聲音,死死捂住了嘴巴。


  趙嬤嬤淡淡掃了她們一眼,嘆了口氣,她按捺住心的焦急,心神又放在了蔣氏身上,蔣氏已經哭過幾回了,一雙眼睛像被水洗過一般,溢滿了哀痛,想到大夫的話,她就痛徹心扉,「若挺不過今夜,只怕……」


  她的瑤瑤才不過十四歲,怎麼可能挺不過去?望著女兒慘白的小臉,蔣氏一顆心像被刀絞著一般,眼淚又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


  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日里都是放在心尖上疼寵著,唯恐她有個頭疼腦熱,誰料卻不小心落了水,接連兩日高燒不退,臉色也白的嚇人。


  蔣氏怕極了,唯恐她再也醒不過來。


  整個竹林軒一片哀痛,連老太太都驚動了,聽完丫鬟們的回話,老太太嚇的差點沒背過氣,她平日里最疼陸瑤,這丫頭若真去了,真能要了她半條命,二夫人平日里恨她偏心,這會兒見她悲痛難捱,心底也忍不住有絲同情。


  「娘,瑤丫頭一貫是個有福的,吉人自有天相,她肯定會沒事的。」


  老太太不願意聽她多說,她下了暖榻,朝竹心擺了擺手,想親自去看看陸瑤,外面風雨交加,傘都撐不開,她年齡又大了,丫鬟們自是不敢冒險,一個個面露為難,魯嬤嬤勸了又勸,也沒能勸住她。好在這時,竹林軒又傳來了好消息,說陸瑤醒了過來。


  老太太念了一句蒼天保佑,睿智的雙目閃爍著淚花,一時間竟喜極而泣。


  *

  竹林軒內。


  陸瑤長長的睫毛顫了好幾下,才緩緩睜開雙眼。


  這個時候的她意識尚未清醒,目光也有些渙散,還沒理清思緒,蔣氏就牢牢將她抱進了懷裡,之前她還不敢放聲大哭,這會兒見陸瑤醒了,再也控制不住,邊哭邊摟緊了陸瑤,恨不得將她揉進骨子裡。


  「你再不醒,娘的這條命就要被你嚇死了。」


  陸瑤被她哭的有些懵,虛弱地抬了抬手指,想摸一摸她娘的臉,可惜蔣氏抱的太緊,她幾乎無法動彈,聽著蔣氏的低泣聲,陸瑤才逐漸想起之前的事兒。她被魏雪馨喊到了水榭里,隨後就落了水。


  這是被救了上來?落水前的痛苦再次襲上心頭,陸瑤單薄的身軀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這次她倒要看看魏雪馨要怎麼裝!陸瑤抿了下唇,四處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表哥跟魏雪馨竟然都不在!

  她的目光從驚喜交加的趙嬤嬤,滑過一屋子丫鬟,再到室內的擺設,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來,紫檀色魚戲荷花鏤空博古架,金絲楠梳妝台,房間內一景一物,無一不眼熟。她所待的分明是她未出嫁時的閨閣。


  莫非她娘將她接回了陸府?她目光下移,卻看到一張讓她震驚的面孔,房間內跪了不少丫頭,其中一個赫然是她死去的丫鬟,兮香。兮香是個命苦的姑娘,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損了。她死掉時,陸瑤不過十四歲。


  乍一看到她那張清秀的面孔,陸瑤震驚不已,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其他丫鬟身上,這才發現不僅丫鬟們的模樣有了變化,她娘好像也年輕了一些,眼角竟然一絲皺紋都沒。


  陸瑤慌忙拉住了她娘的手,仔細瞧了起來。


  永和八年時,蔣氏被開水燙了一下,面積有些大,她爹雖然找了不少好葯,最終還是落了疤,現在她娘那隻白皙的手上卻沒有一絲痕迹,光滑的很。


  陸瑤伸手搓了兩下,還是什麼都沒有。


  見她抓著自己的手,愣愣出神。蔣氏心底有些不安,止住淚,伸手去摸她的額頭,「瑤瑤?」


  陸瑤仍不可置信地盯著蔣氏的手,嗓子眼恍若被人堵住了,整個人震驚不已,難道她回到了幾年前?陸瑤慌忙抬起頭,焦急道:「娘,今年是永和幾年?」


  「永和七年啊,你這丫頭,怎地落個水就糊塗了?」


  永和七年,她才十四歲,還未出嫁,兮香還沒死。


  陸瑤神情有些恍惚,她真的回到了幾年前?


  「瑤瑤?」


  蔣氏被她目光痴獃的模樣,嚇的心跳都要止住了,連忙扶住了女兒的肩,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你是哪裡不舒服嗎?你不要嚇娘啊!」


  望著母親關切的目光,陸瑤終於回了神,她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白皙的面孔滾落了下來,撲到她娘懷裡哭了一場,自打成親那日,發現表哥跟魏雪馨早已珠胎暗結時,陸瑤就想回家,被蔣氏摟在懷裡,她滿腹的委屈終於爆發了出來。


  她哭的難以自抑,以為她嚇壞了,蔣氏無比的心疼,順著她的背安撫了起來,聲音十分溫和,「瑤瑤不哭,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蔣氏一向溫柔,聲音不急不躁的,讓人聽著很舒服,聽著她的低哄,陸瑤慢慢止住了眼淚,揚起了小臉,「娘,爹爹呢?」


  「還真傻了不成?你爹跟著太子去江南的事也不記得了?」


  陸瑤摟住了她娘的腰,小腦袋蹭啊蹭,怎麼都親不夠,「現在想起來了。」


  她爹確實下過江南一次,當時是永和七年,她這是回到了四年前,二月初她爹離開的京城,在江南呆了快一個月,直到她不小心掉進了水裡,她爹才急吼吼的回京。


  因為這事,京城裡不少姑娘羨慕她有個疼她的爹。


  蔣氏只當她嚇壞了,根本沒察覺出她的異常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語氣滿是愛憐,「想爹爹了?」


  陸瑤點頭,賴在她娘懷裡不願意出來,自打成親后,她回娘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怕她娘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又不好跟娘說,她好久沒跟娘這麼親近了,陸瑤心底滿是歡喜。


  病了兩天,她面色消瘦不少,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身上也沒什麼肉。見她跟只小貓似的可勁兒往自個懷裡鑽,蔣氏心底軟成一團,原本還怨她貪玩,掉進了水裡,本想好好斥責她一番,這會兒又捨不得說一句重話了,現在一回想起來,心底仍止不住的后怕,摟住她又默默垂淚。


  陸瑤一貫是個開朗的性子,哭了一場,心底的憋悶就消散了,見她娘又哭了,陸瑤一時沒甭住,笑了起來,「娘,您怎麼又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怪不得祖母說我小時候是哭包,八成隨了您。」


  蔣氏點了一下她的腦袋,念叨了一句沒大沒小,倒是止住了淚,「下次還敢不敢離湖水這麼近?」


  陸瑤少不了一番討饒,「娘,我知道錯了,我發誓下次一定小心點。」


  她一貫的嘴甜,沒一會兒就將蔣氏哄好了,蔣氏心底總算好受了些。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兩個少年疾步而來。


  他們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走在前面的這個少年穿著一身月白色鑲金邊的錦袍,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清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擔憂,正是陸瑤的表哥蔣靖宸。


  後面緊跟著的是陸瑤的哥哥,陸鳴,他比蔣靜宸小了一歲,卻同樣俊美不已。


  這個時辰,他們本該在學堂讀書,惦記著陸瑤落水的事,才再次向夫子告了假。


  守在門口的丫鬟看到他們,朝屋裡通報了喊了一聲,「夫人,少爺和表少爺過來了。」


  聽到表少爺三個字,陸瑤的臉刷地一下白了,那雙白皙的小手下意識揪緊了身上的棉被。想到魏雪馨一次次的算計,她眼底閃過一抹冷意,說她錙銖必報也好,牽連無辜也罷,她是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對他了。


  她將自己裹在了被子,翁里翁氣道:「娘,我想睡會兒。」


  蔣氏被她忽悠的早忘記她外出的事了,又叮囑了她幾句才離開,一直回到屋她才回過味來,這個時候的陸瑤剛將契書收起來,作坊和店鋪都掛在了韓翼名下,韓翼還答應了過兩日就送過來一個經驗老道的掌柜,接下來便沒什麼好擔憂的了,她只管買一些品行不錯的丫鬟,再教會她們如何制香即可。


  這一夜,陸瑤睡的十分香甜,一直到被芸香拉起來梳妝打扮時,還迷迷糊糊的,不想起床,芸香給她挑了一件靚麗的衣裙,又給她綰了一個隨雲髻,芸香的手一向巧,凡是經她手的就沒有不好的,簡單的一個髮髻就被她挽出了別樣的意味。她將蔣氏昨個送來的頭面拿了出來,親手給陸瑤戴了上去,耳上又給她墜了一副小巧的紅寶石耳垂,跟頭飾上的寶石相得益彰,等她忙活完,陸瑤終於清醒了些。


  鏡子里的少女一雙眼水汪汪的溢滿了光彩,挺直的鼻樑,小巧而紅潤的唇,勝雪的肌膚,無一不精緻,明明沒上妝,卻比那些化了妝的還要光鮮靚麗,芸香摸著陸瑤的頭髮,輕聲道:「姑娘出落的如此美麗,早將衛姑娘比了下去,過了今年,這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只怕就要歸您了。」


  自打陸瑤在宮裡得罪了三公主,蔣氏便將她拘在了府里,去年的上巳節她也因為患了風寒錯過了,由於她甚少出門,大家對她的印象也停留在了那個五官精緻的小豆丁身上,現在的她卻亭亭玉立,美的讓人挪不開視線。


  上一世,她便在今年的上巳節大放光彩,也搶走了衛寧紫第一美人的稱號,至此徹底被她盯上了,無數次被她明裡暗裡的嘲諷。


  陸瑤從來不在意這個,懶洋洋應了一聲,「不過一副皮囊罷了。」


  她連妝都沒上,已經再低調不過了,還能怎樣?又不可能因為衛寧紫的嫉恨就遮住自己的容顏,兩人打小就處於對立面,能給她添堵,陸瑤還是挺開心的。


  吃了飯,陸瑤就帶著芸香一起出了門,兮香雖然也想跟著,身上挨的鞭傷卻沒好,陸瑤也不可能讓她這個時候出去,她只得垂下了小腦袋。


  吃了飯,看時間還早,陸瑤便跑回屋研究她的香料去了,她做事時格外專註,芸香也沒好打擾她,又過了片刻,有小丫鬟過來傳話,說大夫人已經帶著大姑娘她們出門了,夫人派人催了,芸香這才進屋喊了陸瑤一聲,清楚不好讓大家久等,陸瑤收起了手裡的東西,「走吧。」


  她跟著蔣氏一併出了門,陸蓉她們已經出來了,見她不論穿什麼衣服都別有韻味,陸蓉哼了一聲,率先上了馬車。


  陸府一共有五個姑娘,家裡的馬車又大,幾姑娘便乘了一輛車,秦氏蔣氏她們上了另一輛。


  陸瑤跟陸菲坐在了一起,二姑娘跟五姑娘因為是庶出,一個刻意低調,一個膽小怯弱,坐在一旁幾乎沒什麼存在感,路上都是陸菲的溫聲細語,她一向會做人,心思也細膩,各房的情緒都能照顧到,幾個妹妹都聽她的,上一世也就陸瑤不喜歡往她跟前湊,這一世兩人的關係卻好了不少。


  陸菲笑道:「妹妹給我的那兩塊香,甚是好聞,昨個我二表妹見到后,甚為喜歡,想問我討走一塊,我想著是妹妹送的便回絕了她,她離開時求我問問你能不能送她一塊,她願意拿自個的好東西給你換。」


  說著陸菲便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來,陸蓉看到后驚訝不已,她表姐特別喜歡這枚玉佩,竟然捨得拿出來換東西,什麼香這麼值錢?


  她眼底驚訝不已,眼睛轉了轉,投在了陸菲身上,心底有些埋怨,有了好東西也不知道想著她,想到是陸瑤給的,她才壓下心底的不爽,陸瑤那麼討厭,就算姐姐給了她,她也不會用。


  陸瑤彎了彎唇,「二表姐既然喜歡,直接找我要就是,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哪裡值得拿這麼好的東西來換?等晚上回府我便給姐姐送過去幾塊,其他表妹若是喜歡也可以給。」


  陸菲的二表妹秦雙,是個性格爽朗的姑娘,跟林月彤有些像,陸瑤上一世便不討厭她,這一世也有心跟她結交。


  陸菲感激一笑,伸手握住了陸瑤的手,「我替表妹們謝過妹妹。」


  以前瑤妹妹不喜歡跟她親近,她雖然能理解,卻也在極力挽回,畢竟是至親的姐妹,出了府,都是相互的依靠,見陸瑤逐漸接納了她,陸菲心底自然歡喜,陸蓉哼了一聲,將眼睛瞥到了一邊,暗想,幾塊破香也就姐姐拿它當事兒。


  很快便到了郊外。


  陸瑤她們下車時,草地上已經三五成群的坐滿了人,陸瑤她們告別長輩,便結伴來了水邊洗滌了一番,這便是所謂的「祓禊」通過洗濯,消除不祥。


  水邊設的有曲水宴,可以吟詩作賦,十分的風雅。


  陸瑤剛坐下沒一會兒,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子便被眾人簇擁著來了此處,她身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耳帶明月璫,頭上斜插著一支雲鳳紋金簪,款款而來時,身姿十分動人,她有一雙桃花眼,波光流轉間十分勾人,正是當今丞相的女兒,衛寧紫。


  「菲姐姐,瑤妹妹,你們來的真早。」


  她笑的明媚動人,貴女們就這點不好,明明恨對方恨的咬牙切齒,卻偏要維持表面的交情,也不知是為了彰顯大度還是怎地,每次看到她的笑臉,陸瑤都覺得眼疼,反而覺得陸蓉活的最真實。


  衛寧紫的目光掃過陸瑤時,呼吸不由一窒,半晌才斂了眼底的驚艷,「瑤妹妹真是越來越漂亮了,瞧這皮膚光滑的,素聞妹妹喜歡調香,莫非又制了什麼好香膏?若真是如此,妹妹可不許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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