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繾綣纏綿
習盡歡愣了下, 坐起來, 靜靜地看著他。
「別說傻話。」
利慎平頓了一頓,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重新將她拉進懷裡, 望著落地窗外的金雞湖。璀璨的燈火往深處走, 夜空下的湖水如墨, 湖面上亮著一兩盞燈。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習盡歡趴在他胸口,兩指玩著他胸前的扣子。
沉默片刻,利慎平嘆了口氣, 只是說:「傻瓜。」
習盡歡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的心意她不是不懂。但是現在, 她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他們在蘇州呆了一周, 利慎平一直很忙。
兩個人之前的相處時間太短, 要麼一起吃飯, 要麼等他下班后相聚, 並沒有這樣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一起過。習盡歡這才知道他的不易, 但又幫不上忙, 就決定不打擾他, 每天一個人吃好喝好,把金雞湖邊逛完了就進了城。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三, 利慎平推了應酬要陪她吃飯, 打通了電話才知道她還在報恩寺的北寺塔上吹風。
習盡歡打了車回酒店。
利慎平張開懷抱,擁住她。他覺得很過意不去, 讓她一起出差, 可是一直沒有時間陪她。習盡歡反過來安慰他:「沒關係啊, 我最近在酒店吃得很好, 還去了隔壁酒店吃法餐,都是刷你的卡。」
利慎平朗笑,「那今天就吃點本地菜吧。」
餐廳在湖對岸的蘇公堤,習盡歡興緻勃勃地要走路去,轉念想到他忙了一天很累才作罷。
因為是兩個人吃飯,利慎平放了司機的假,自己開車。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幸好他一天都在恆溫室內,穿著西裝也不覺得難過。他脫了外套隨手扔在後排,駕車帶著她在湖邊慢慢地繞了一圈過去。
習盡歡看著他專註開車的側臉,知道他一貫體恤下屬,於是說:「要是我會開車就好了,這樣你可以休息下。」
他偏頭回來看了她一眼,「行。」
吃的是創意本幫菜,從名字到裝修,再到菜肴的處理烹制,走的都是中西合璧的路子。
餐廳門口寫著一個大大的英文字母,裡面的裝潢卻是標準的新中式。服務員領著他們在床邊落座,玻璃窗上貼著一張圓圓的剪紙,寫著「福」。
趁著利慎平點菜,習盡歡從窗外看去,能看見靜靜的湖水,倒映著岸上的燈火。
利慎平點完餐,抽出濕巾擦了擦手,「既然做美食,偶爾學著點餐也不是壞事。」
她回過頭來,不以為然地說:「我這幾天天天都是自己點餐啊,今天是給你表現的機會。」
他只好笑著討饒。
他們點了一個小火鍋,牛肉被切成了片,一片一片捲成了紅花,跟白色的魚肉一起放在竹格子里,煞是好看。
鵝肝配飯也是色香味俱佳,習盡歡一邊吃一邊說:「我中午去隔壁酒店吃的法餐,綵衣鵝肝也很好吃。」
利慎平舉杯抿了一口茶,看著她吃得開心的樣子,心裡覺得很放鬆。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父親常年在外,他一直目睹獨自生活在利家的母親,面對種種繁雜瑣事一點點枯萎下去的樣子。
他很心疼。
可是到了如今,也知道無能為力。
看著對坐的習盡歡,利慎平眼裡多了寫笑意。
還好,她不是這樣的人。
他喜歡這樣的她,無論在哪種環境中,都會儘力讓自己過得快樂。
習盡歡沒留心他的眼神,注意力全被現場的崑劇表演吸引了去。當人家唱到「原來奼紫嫣紅開遍,都付與斷臂殘垣」的時候,她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演唱的演員就在他們身邊,她看著人家卻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距離感。
她回過頭,對上他溫柔的眼眸。那一刻習盡歡忽然覺得,良辰美景,不過如此。
吃過飯,兩人十指相扣在湖邊散步。習盡歡鬆了口氣,以為他忙完了。誰知第二天,他們又趕回了上海。
利慎平很抱歉,計劃一再變動,讓人不免有種漂浮無依的感覺。因為他的事情讓她打亂自己的生活節奏,不是利慎平想看到的。
好在回了上海,她還可以繼續做自己的視頻。管家非常稱職地為她準備了食材,甚至買到了和南興家裡一模一樣的桌布和配飾。
之前有總部在上海的媒體約她做線上採訪,這次也改了時間換成了實地採訪。
習盡歡雖然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倒也沒什麼關係,畢竟她現在也算是自由職業者。她還異想天開地興起了旅居的念頭。
利慎平回上海是參加一個晚會。
習盡歡沒想到要陪他一起去,出門之前,她根本沒多想,只帶了那一條裙子,還是管家準備充分,請人送了禮服過來。
她自己畫了妝,粘假睫毛的時候因為緊張給粘歪了一邊,又重新來過。
幸好沒有遲到。
應該是一個很正式的場合,看著服務員檢查完他們的邀請函才放人進去,習盡歡覺得這次好像有點嚴重了。
更不要提,利慎平一進門,幾乎場內的女性目光都一下子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然後,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的好奇和羨慕嫉妒都格外直接,習盡歡忐忑地抓進了他的手臂。
「我談完事就可以走,別怕。」利慎平側首跟她咬耳朵,「緊張的話就跟著我。」
習盡歡也小聲跟他咬耳朵:「你這樣跟我說話,看我的人更多了!」
他只是低低地笑。
晚宴是自助式的,習盡歡乾脆放開了他,讓他自己去辦事。
利慎平看著她欲說還休,終於點頭首肯:「給我半個小時,完了咱們出去吃飯。」
習盡歡端著小碟子取餐,很快有人上來搭訕。她開始還能應付,後來發現基本上男人都是問聯繫方式的,女人都是打聽利慎平的身份的,也就不太想理人了。
她吃著東西,看著場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隔著人群遠遠地打量他。
即便場內有很多人,可是利慎平也非常引人注目,幾乎只要一抬眼,習盡歡就能輕鬆找到他。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她的目光,利慎平回過頭,遙遙地沖她舉杯示意。她聽見周圍女人見了都嘶嘶抽氣,一邊看她一邊交頭接耳。
習盡歡不太適應如此惹人注意,沖他笑了笑,就埋頭自己吃了東西。
沒一會兒,利慎平過來接她。
「忙完了?」
「嗯,」他偏頭在她耳邊低聲說,「陪我去打個招呼就走。」
「好。」
是一個很乾練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沒帶領帶,看上去一副成功男人的商務打扮。
「盡歡,來,叫Uncle。」
中年男人神情疑惑,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慎平,這位是?」
利慎平的手落在她的腰間,淡淡一笑,為兩人介紹:「Uncle,這是我女朋友,習盡歡。」
習盡歡看著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臉震驚,有些摸不清楚狀況,她長得很嚇人嗎?
她沖那男人點了點頭,微笑著叫了聲:「Uncle好。」
「啊,你好。」中年男人看著她,又轉向利慎平,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女朋友三個字。」
利慎平又笑了笑,「是啊,以前沒碰上她。」
中年男人過了片刻才釋然笑了,搖著頭與利慎平碰杯,「看來小女十幾年的相思病要斷根兒了。」
利慎平鎮定自若,舉杯示意,「代我問Amy好。」
「好、好。」中年男人又朝習盡歡瞟了一眼,才看向利慎平,「阿澤的事情,你心裡有數就行,我先去忙了。」
習盡歡挽著利慎平的胳膊,看著那人的背影,好奇道:「利慎澤怎麼了?」
利慎平沉默,仰頭把高腳杯的酒慢慢喝完。
習盡歡沒覺察他的不對勁,又問:「是你未婚妻的爸爸嗎?青梅竹馬那種?」
利慎平頓了頓,把空杯交給服務員,才哭笑不得地說:「知道我的未婚妻……你還是這樣的反應?」
「還真是?!」
「當然不是了。」
習盡歡瞪著他警告:「你敢有!」
他笑起來,飛快地親了她一口,「不敢。」
「……」習盡歡把頭埋進他的臂膀里,氣勢全無,扭捏地低呼,「你幹嘛!好多人啊!」
利慎平反倒覺得新奇,「不親一下,你怎麼宣誓主權?」
習盡歡捂著胸口白了他一眼,不敢去看周圍的目光,可嘴角上分明是壓不下的笑意。
*** ***
晚宴第二天,他們終於啟程回了南興。
原本以為只是去過個周末,誰知一去半個月。熟悉的城市一點一點地出現在眼前,習盡歡卻沒有特別的開心。
這幾天雖然利慎平公事繁忙,但兩人也算是朝夕相對,甚至他還會拉著她幫他那樣動……可如今回了南興,自然不會再這樣親密。
她心裡有些說不出滋味,沒注意司機將車一路開會了利慎平的家。
上了樓,她才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對:「利總,這是……?」
「我家。」
「我知道是你家,」客廳陽台是無遮無擋的一線江景房,怎麼也不會是她家,「我是說,為什麼要來你家啊?」
「先吃飯。」利慎平鬆開領帶,脫了外套隨手搭在沙發上,「你一個人回家懶得做。」
阿姨備好了飯菜就離開了,兩個人在陽台上,吹著江風舉杯對酌。
陽台對著南越江,路燈似珠簾,點綴在大江兩岸,寬闊的江水在眼前劃出一道弧線,緩緩流動的江水裡倒映著城市霓虹的流光溢彩。
習盡歡吹著風,模模糊糊地意識到,原來同樣的一座城市,在不同的人眼裡呈現的風光是如此迥異。
她指著遠處的游輪,想起上次一起在船上玩的事情,可利慎平今晚的話格外少,大多數時候只是安靜地聽她講。
大概是出差太疲憊了。
習盡歡也沒放在心上,吃了飯趁著時間尚早,準備自己回家。
「盡歡……」利慎平拉住她。
「怎麼了?」她以為他要送她,連忙說,「你剛剛喝了酒別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
「——今天留下來好不好?」
習盡歡被他打斷的話語嚇了一跳,「啊?」
他沒有抬頭,目光落在握住的手腕上,拇指摸索著她的肌膚,又重複了一遍。
「今天留下來好不好?」
習盡歡臉都紅了,她聽到遠處有汽船鳴笛的聲音,支吾了半天,才去撥動他的手,「那、那你先放開我,我不走就是了。」
他一把抱住她,笑著反問:「不走了還想我放開你?」
她紅著臉沒有說話,陪他吃完了飯,又一起看了一會兒電視。
沙發上,習盡歡靠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一陣心猿意馬。
之前在外面,睡在一起好像沒什麼,現在回到南興了,他們也要這樣嗎?
電視里講的,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最後竟然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他抱上床。
利慎平輕聲道:「吵醒你了?」
她搖搖頭,聲音有些啞:「我還沒洗澡呢。」
他應了聲,起身去幫她放水。
習盡歡洗澡的時候腦子還木木的,隱約覺得今夜好像跟從前都不太一樣。
她原以為自己會害怕會排斥,可是溫熱的水沖打在肌膚上,她卻隱隱期待起那是他的大手。
習盡歡洗完澡換了衣服才推開浴室的門,看到利慎平已經洗好了澡靠坐在床頭正在看kindle。
她走過去,掀被上床,若無其事地問:「還要看書嗎?」
「不看,只是在等你。」
「……哦。」
她躺了下去,利慎平關了燈,從背後擁抱住她,給了她一個晚安吻。
「晚安。」
習盡歡僵著身子,等著他進一步的動作,但是身後的人只是像前幾天一樣抱著她。
是她想多了?他沒有那個意思?
她又等了半天,身後漸漸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習盡歡翻身過去,伸手摸上他的臉,「利慎平?」
「……嗯?」
黑暗中,她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的眼睛,「你……不是要……嗎?」
利慎平沒反應過來,翻身開了燈,帶起眼鏡,「要什麼?」
「……」這讓人怎麼說出口?!
習盡歡咬著嘴唇瞪著他。
看著她一臉羞憤,他終於領悟,忍不住輕笑出聲。
利慎平捏了捏她的臉,無奈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他附身靠近她,「這幾天習慣了抱著你睡才不想放你回去,不是為了做壞事。」
習盡歡見自己誤會,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翻過身去不想理他。
利慎平從身後湊過來,溫潤的嗓子含著笑意,「你要是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她惱羞成怒,轉過去就要推開他,「誰想啦——唔!」
他任她投懷送抱,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開始兩個人都只當是玩笑,可肌膚相親,一個吻慢慢就纏綿了起來。
他捧著她的小臉,誘惑她的舌頭與他共舞。修長的手指向下,一顆一顆地解開她睡衣的扣子。
真到了這一步,習盡歡又退縮了起來。
她喘著氣,握住他的手腕,忽然問:「我會不會死掉?」
那是她的心結。
利慎平愣了一下,習盡歡看著他的眉眼,覺得自己多此一問。
她沒有給他機會開口說話,又吻上了他的嘴唇。
答案是什麼不重要,她也不想聽他的回答。
她只知道,今生今世,再也不會遇見一個人,待她如珠似寶,捧在手心上。
利慎平撐起自己,微微拉開兩個人的距離。
「盡歡,」他撫開她臉側的頭髮,凝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地給她保證,「你放心。」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既然他說讓她放心,那麼她好像確實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那……你想動嗎?」她踟躇著問,這個字好像變成了他們之間的小秘密,「那種不一樣的動。」
他低低地笑起來,聲線沙啞性感。
「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她嗅到若有若無的酒香,混合著他身上好聞的檀木氣息。
習盡歡沒有作聲,鼓起勇氣,抬手去掉他的眼鏡。
她想起第一次見面,他的眼眸像是森林中的湖水,可是此刻,那片湖水裡掀動著讓她目眩神迷的波瀾。
雙手勾在他的脖子后,習盡歡閉著眼將他拉向自己,吻上他柔軟的唇瓣。
以吻去回答他。
他笑起來,溫柔地回應她。
束縛被一一剝落,直至肌膚相親。
開始的時候,她尚覺難捱,咬著手背想要忍過那種脹痛。
利慎平很有耐心,一點一點地哄著她:「盡歡乖,別怕。」濡濕的吻帶著安慰,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勾起她內心最深處對他的全部渴望。
他也不好受,汗水從身上滴落,可他強忍著,一直等到她徹底接納自己,才捧著她,帶她領略另一個世界。
柔情繾綣,抵死纏綿。
習盡歡如今才明白,原來男女之間還可以親密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