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軟了軟了
男人的長眉很淡, 被擋在了鏡框后。鏡片下的一雙眼眸清涼澄凈, 像是一汪春泉。他笑起來的時候,笑意便從那裡傾斜出來, 連帶著眼下的卧蠶微微鼓起, 人顯得年輕了些。只有眼尾一絲細細的紋路, 才稍微露出他三十齣頭的年齡。
習盡歡看著他,心跳漸快,抿唇愣了半秒, 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神。
他這樣直白, 習盡歡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習盡歡向來直爽, 說話也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可這一個當下, 她忽然福至心靈, 多了一分謹慎。
利慎平明擺著找借口約她, 無非就是想看看她是不是願意跟他一起約會。
他的直白, 不是老實, 而是在窺視她的心意。
心機。
她輕聲「哼」了聲,索性不回答。
利慎平見她板著臉坐在一邊, 也猜到了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他揚了揚眉, 不見慌亂,臉上的笑意反倒更深了些。
「不高興了?」利慎平傾身向她靠近, 「抱歉, 我第一次追女孩子, 有些不得要領。」
利慎平在商場浸潤多年, 即便再是真誠,也帶著幾分自保的本能。他說這話,也不是為了亮出底牌,反倒有幾分為自己拉張免罪金牌的意思。
但習盡歡又不懂這些,聽他這樣一說,還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最終平靜下來,抿了抿嘴,把臉上的笑意壓了壓。
「你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追人。」
「那看來之前的表現……」他頓了頓,看著她的眼睛才慢慢說,「還算和你心意?」
習盡歡:「……」
怎麼還是有種被他繞進去了的感覺。
她半垂著臉,橫了他一眼。
利慎平見她咬著唇,一臉想要發作的樣子,又笑了起來。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回城的路上。
雖然已經過了元宵節,但年後離職的高峰期,許多回家探親的人還沒回來,即便是在老城區,路上也不太堵。習盡歡倒有些不習慣了。
司機駕駛著轎車,順利地開進小區樓下。
習盡歡從他手上接過行李箱,道了聲謝,又對利慎平說:「利總,我自己上去了可以了。」
「沒關係,」他伸手拉起行李箱的拉杆,「看你到家我再走。」
十幾天沒住人,屋子裡難免有些灰塵,還有種封閉久了的味道。
習盡歡敞開門透氣,看著利慎平把她的箱子拎了進來,「是不是很重啊?沈甌說特別重。」
「沈甌是?」他問。
她彎腰幫他拿鞋套,「就是跟我一起下車那個男生啊,也是南大的。」
利慎平「哦」了,輕描淡寫地說,「小孩子沒什麼力氣很正常。」
習盡歡想到他手臂上的線條,覺得說得也有道理。
他幫她將箱子推進了客廳中間,方便她打開整理行李。
高鐵是7點半才到的南興,等他們回到家裡,已經是快九點了。利慎平覺得時間太晚了,確實有幾分不方便,便提出告辭。
「那也好,不然司機師傅一直等著。」習盡歡送他出門坐電梯。
兩個人站在門口等電梯。
習盡歡想他專程跑一趟,也挺辛苦的,清了清嗓子,低聲說:「我帶了些特產回來,今天來不及了,周末看畫展的時候再拿給你吧。」
利慎平側首,見她仰頭盯著電梯的數字,目光專註認真。
他眸光微閃,笑著應了聲:「好,到時候我來接你。」
*** ***
習盡歡送他走後,回家給姨媽發了個微信說自己到了。拿出手機她這才想起來去看自己的微博,一路上都沒顧得上管這件事。
她覺得奇怪,這麼多新的消息,怎麼之前一直沒有提醒呢。
打開一看,原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出了賬號。習盡歡趕緊登錄上去,未讀的消息和新粉絲的提醒果然蹭蹭蹭地冒了出來。
她激動地先去看了自己的粉絲數,已經快六百了,又看了消息提醒,基本都是評論轉發還有點贊的。
第一次收到這麼多評論,習盡歡特別激動,捧著手機一條一條地讀下來,生怕錯過了一個字。
大多數的評論是轉發后留下來的。
習盡歡一條條的看下來,才發現是有一個官V在講解春節習俗時,介紹元宵和湯圓其實是兩種不同做法的食物,隨後轉發了她那一條微博。
沒想到是歪打正著。
習盡歡抱著手機,美滋滋的。
啊,她真是熱愛傳統節日啊!
*** ***
習盡歡看了微博,收拾屋子做清潔都走路有風,亢奮到了後半夜才抱著手機睡著。她打算趁著這一波熱度,再做個什麼菜品發上去,鞏固鞏固粉絲群。
大概是累了一天,她睡得特別沉,第二天沒起得來,還是被電話吵醒的。
「喂……?」
她沒睡醒,聲音還是啞啞的,那邊半天沒動靜。習盡歡深吸一口氣,翻身又要睡著了。
「盡歡?」利慎平嗓音有些訝異,但也很溫柔,「還在睡嗎?」
習盡歡眨了眨眼,冷不丁地聽到一個男聲,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抬手看了看屏幕,顯示著「利慎平正在通話中」,習盡歡的睡意終於清醒了一些。
「利總啊,」她揉了揉眼睛,乘撐著自己坐起來,「有事嗎?」
利慎平「嗯」了一聲,「要去看畫展,記得嗎?」
「畫展?記得啊。」她打了個哈欠,「你不是說周末嗎?」
男人的聲音帶著輕鬆,緩緩道:「今天就是周末,今天是周日。」
「啊?」
這段時間都說的是農曆日期,她完全忘了是禮拜幾。習盡歡徹底清醒了,隨手扒了扒頭髮,「對不起我沒注意,我以為還早。」
「沒關係,是我的疏忽,我該提醒你的。」他故意的。
利慎平覺得剛回來就約她第二天出門,是有些太急切了,因此昨天才沒有提醒。
這會兒聽她還沒起床,他柔聲安慰:「不要緊,隨時去都可以。你慢慢起來吧,正好我過來接你去吃午飯。」
習盡歡翻身爬下床,連忙說:「好,那我先準備了,拜拜。」
她看了一眼時間,快十一點了。
確實不能怪人間打電話了,平時她也沒睡到這麼晚。
習盡歡起來連忙洗漱了下,又把給他的特產準備好。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她有點犯難,不知跟利慎平去參加什麼樣的畫展。
其實以前她也看過畫展,是學校里類似於「高雅藝術進高校」那種活動,在輔導員那裡領了票就能去。但她覺得利慎平去參加的畫展肯定不會是這種檔次。
習盡歡絞盡腦汁回憶以前看過的偶像劇。
利家這種豪門的社交場合,肯定是珠光寶氣,觥籌交錯。
至少比他們公司以前辦過的晚宴要奢華吧?
習盡歡撓了撓頭髮,翻箱倒櫃地把去年參加公司尾牙晚會的一襲黑色長裙找了出來。這條裙子雖然是在淘寶上買的,但也花了她大幾百,款式質地都不錯,連心蕾都說好看。
她覺得穿這件應該沒錯的。
比起去年冬天那會兒,她現在人稍微瘦了些,胸部穿著加厚胸罩看上沒什麼變化,只是腰圍那裡略有富餘,衣服上身更顯飄逸。
習盡歡看著時間,手忙腳亂地跑進衛生間,對著鏡子上妝。其實她化妝技術不好,又不會用假睫毛,就算是畫了全套,妝感也不濃。
只是她眼睛原本就生得好,眼尾上揚,帶著嫵媚。她用塗了個大地色的眼影,又拿出眼線筆,準備勾了眼線。
平時上班的時候,她化妝的時間不多,主要是懶。這會兒辭了職,更是不畫了,也就是上次去利氏時,畫了個簡妝。習盡歡有些手生,眼線勾得不怎麼流暢,右眼勉強過關。畫左眼時,洗手台上的手機一震動,她嚇得手抖了下,內眼線就歪出了眼皮。
真是越急越出錯。
她看了眼,不是利慎平,又繼續化妝。
左眼本來就不好畫,這下她只好把內眼線填滿,改成了外眼線,順便把右眼也改了改。
習盡歡對著鏡子眨了眨,覺得自己比平時精神多了。
「主要是白了。」她左右端詳自己,「果然一白遮三丑。」
習盡歡想著中午還要吃飯,就塗了個潤唇膏,沒塗口紅,畫好妝隨手找出兩粒珍珠發卡,把頭髮別在耳後,讓頭髮看上去稍微整齊些。
收拾好之後,她給利慎平發了條微信,說自己準備好了,那邊回復已經到了樓下。
習盡歡連忙拎著東西出了門。
她覺得利總跟一般的有錢人真的不太一樣,知道她起來的晚,便一直安靜等著,也不說自己到了,免得她覺得被催促。這份細心體貼,讓她很受用。
下了樓,果然見他倚靠著車門在等她。
利慎平遠遠地看著她出來,還以為是認錯了人。
她穿了一身黑色真絲的連衣裙,半高領的式樣,肩膀處透明薄紗的飛袖,遮住了上臂,但又露出裡面的肌膚。裙身是長魚尾的款式,掐腰修身包臀,長至小腿的裙擺做成了魚尾,隨著主人走動劃出一道道勾人的波浪。裙擺下露出腳踝,下面踩著一雙米色的高跟鞋。
整個人娉婷裊裊,雅緻高貴,跟平時一身運動裝的打扮判若兩人。
利慎平知道她長得美,但沒想到稍微一打扮這樣驚艷,呆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習盡歡走到他面前,被利慎平的眼神弄得有些無措,她手上還拎著給他的特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底氣不足道:「不、不合適嗎?」
「不,」他回神,「不會。」
利慎平認真地看著她,眼裡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
「非常合適,也……非常、非常的美。」
他連說三個非常,習盡歡抿了抿唇,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利慎平的目光從她微紅的臉頰,移到白皙的耳畔,上面果然空無一物。他從兜里取出一隻小禮盒,「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沒想到和你今天這身打扮正好相配。」
「嗯?不用不用,」習盡歡連連擺手,「不用送我禮物。」
「春節禮物而已,」他輕描淡寫,「你不是給我帶了特產嗎?」
「我這個很便宜的。」
他笑了笑,「我這個也很便宜。」
習盡歡皺了皺眉,擺明了不相信,「是什麼?」
「耳釘。」他打開禮盒,露出裡面的一對硬幣大小的馬貝珠耳釘。
習盡歡對首飾不怎麼了解,見這種大珍珠呈半球形,還以為不是人工合成就是塑料的,猜想確實可能不貴。
「可是我耳洞都長起來了。」她有些遺憾。
「我知道,我買的是耳夾。怕疼的話,就別再打耳洞了,帶著個也一樣好看。」
見她的目光落在禮盒上,利慎平笑著說:「新年新氣象,讓我們來交換禮物,嗯?」
習盡歡見他煞有介事地樣子,笑了起來,配合地雙手提起環保袋交到他手上,「新年大吉!裡面是一些特產,你可以放在辦公室里,餓了就吃一點。」
「好。」他接過,放進車子後座,「謝謝你。」
「別客氣。」
「那現在該收我的禮物了。」利慎平笑了笑,垂眸看著她,從盒子里取出一隻耳釘。
他把禮盒放到了她手上,「我幫你帶上。」
「我、自己來吧。」
他搖了搖頭,「後面是螺旋耳夾,你看不到不方便。」
「哦……」
「我幫你帶,很快就好了。」
利慎平靠近她,微微彎腰,將她肩上的頭髮溫柔地撥到了身後。
習盡歡低頭站著,感受到他的靠近,覺得自己又不爭氣地臉紅了。
男人的胸膛近在眼前,襯衫帶著真絲的光澤,白得耀眼,讓她簡直不知該往哪裡看才好。
習盡歡雙手垂在身前,緊張地交錯起來,勉強讓自己鎮定住。
他的手指撫摸上她的耳朵,輕輕地將耳垂翻了過來,那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別動。」利慎平低聲說,「乖,馬上就好了。」
他說話時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後和頸側,帶著熱,帶著曖昧。
習盡歡只覺得半邊身子都軟了,被他摸過吹過的地方,全都一點點地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