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有的是錢
利慎澤轉身出了門, 在保安的配合下, 刷卡進電梯，自己去吃了飯。
回到49樓, 還沒到下午的辦公時間, 他想要喝杯咖啡, 沒看見到助理，乾脆自己拿起杯子去了茶水間。
房間里有談話聲。
「——那個習小姐到底是什麼人啊？在澤少面前勾勾搭搭也就算了，我聽說這兩天拋下澤少后還跑到上頭去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來。
「你說話好難聽。」另一個女聲說, 「還有啊, 這種事不好亂說的。」
利慎澤腳步輕緩, 像一隻大貓似的, 無聲無息地走近, 靠在門框上, 饒有興緻地聽兩個人嚼舌頭。
「這有什麼, 又不是我一個人再說。」男人大大咧咧地, 「我兄弟老陳你知道吧？他女朋友是前台, 他可跟我說了，總經辦的於助理都對習小姐畢恭畢敬的——於助理你知道的呀, 那可是利總的近臣！哎, 你給我說說，她之前是不是也經常來找澤少啊, 他們是不是, 嗯？」
女生沖好自己的咖啡, 不是很想搭理他, 「你不要在我們這裡說亂說亂打聽，讓李姐聽到我就慘了。」
她端著咖啡杯往外走，一轉身剛搞看見倚靠在門邊的利慎澤。
女孩子花容失色，咖啡頓時灑了出來，「澤、澤少……」
「女孩子做事怎麼這樣毛躁？」利慎澤面不改色地退讓到一邊，態度很溫柔，「去整理一下吧。」
「謝謝澤少！」小姑娘連忙逃了出去。
利慎澤看著茶水間里的男人，桃花眼微眯。
對待男人，他的態度就沒那麼好了，聲音頓時冷了八度，「哪個部門的？」
那年輕男人嚇慘了，連忙說，「澤少，我我不該亂說的，我錯了！」
「我問你是哪個部門的！」利慎澤不耐。
那男人被他嚇得立刻說：「我是四海運輸財務部的。」那是利氏的子公司。
「四海運輸？」利慎澤品了品，丟下那個人，腳步一轉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辦公桌前，利慎澤捏住話筒，單手按號碼。
「給我接利翔。」
總機秘書溫柔地聲音傳來：「好的，請您稍等。」
一串輕柔的音樂響起，半分鐘后，總機秘書甜美的聲音傳來，「抱歉澤少，利先生那邊沒有接通。」
利慎澤坐進皮椅利，把話筒夾在肩窩，玩著鎮紙漫不經心地說：「繼續，打他到接為止。」
五分鐘后，電話終於接通。
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找我有事？」
利慎澤緊了緊牙根，懶得跟他兜圈子，「二叔，大哥給你面子，對你耍的這些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倒是得寸進尺起來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利慎澤自顧自地說下去：「可我又不是大哥，要是惹急了我，就不要怪侄兒不客氣了。」
「混帳東西，有你這麼跟我講話的嗎！」利翔怒了，「你沒了老子不學好，我就替你爸爸管教你！」
「我不學好？」利慎澤嗤笑，更加口沒遮攔起來，「二叔，你我都是不肖子孫，誰又比誰討得了好？」
「你、你……」
他語氣更加輕蔑，一字一句地說：「爺爺容忍你四五十年，我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說完，也不管利翔的反應，啪地一聲撂了電話。
*** ***
辦公室的套間里，習盡歡抿著嘴唇，神情帶著些許苦惱。
什麼叫「你現在不是獨自一人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是說現在有兩個人嗎？
「你做飯，我洗碗，很公平。」腦子裡響起他剛才說的話，習盡歡面前安慰自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利慎平把洗凈的保溫盒放到一邊，再用紙巾一一擦盡水。
「好了。」他把兩套餐盒裝好遞給她， 「這下你回去就不用麻煩了。」
習盡歡雙手接過，不好意思地說：「謝謝利總，您真的太客氣了。」
他笑了笑，抽出紙一邊擦手一邊問：「你要買房子嗎？」
「嗯，之前是有打算的。」現在既沒錢又沒結婚證，就沒辦法了。
他頷首，「有備選樓盤嗎？」
「沒有，現在看房子越來越難了，有的新樓盤開盤沒什麼宣傳，我們一般不知道，宣傳量大的又太好了，根本看不起。之前我看到蓬萊地產的開盤廣告，本來想去看看長長見識的，結果看房必須要提供兩百萬的資產證明。」
習盡歡嘆口氣，「有兩百萬才能看房，這也太嚇人了吧。」
利慎平有一絲尷尬，單手握拳，掩在鼻下，輕咳一聲說，「那，你想看嗎？」
「什麼？蓬萊地產嗎？」她好笑道，「當然想啊，原本不好奇的現在都好奇了起來。」
他笑了笑，「那走吧。」
「啊？」習盡歡錯愕，開了開玩笑，「利總要到外面去刷臉卡了嗎？」
利慎平笑意加深，「蓬萊是利氏的子公司，我這張臉不一定能起作用。」
習盡歡：「………………」
「蓬萊是利氏的地產公司？？」她懵了。
「是的。」
習盡歡訕訕道：「利總，我剛剛沒有別的意思，你們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她的聲音小了下去。
利慎平態度溫和：「沒關係，這種具體操作我不過問。」
「那您……我是說你一般都負責什麼啊？」她在他的眼神下改了口。
他語氣很謙和，「很雜，總的來說，除了具體決策執行，剩下的事情都要管吧。」
「哦。」她有些迷糊，這感覺說了跟沒說似的。
利慎平解釋道：「利氏是家族企業，最早從船舶製造業起家。」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會主動擔任講解員的工作，「目前來說，利氏集團涉及船舶製造、遠洋運輸、醫療保健和地產這四塊，你說的蓬萊地產是利氏的子公司。」
習盡歡原本只當利氏是像萬達、保利一樣的企業，但從來沒好奇過具體是幹什麼的，沒想到事實比她想得還要厲害。
「我好像對南興當地的經濟發展太太太不關注了。」她怯怯的說，「蓬萊算是國內最好的地產公司了吧？」
習盡歡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真的是每一個毛孔都散發著我很貴的氣息啊。
「談『最』是違反廣告法的。」利慎平仍很謙遜，「想看的話，我帶你去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
「沒關係，」利慎平淡淡一笑，「畢竟我難得有機會去刷臉卡。」
*** ***
利慎平交代秘書朱碧琳，讓她聯繫蓬萊地產的負責人，就帶著習盡歡下了樓。兩個人換乘了一部電梯，從70樓直接到了地下車庫，他的專屬車位旁。
坐在副駕上，她忍不住感嘆，當初要是在利氏大廈，她肯定就不會認錯車了。
習盡歡沒想到他不用司機，親自駕車去了蓬萊地產最新的樓盤。售樓部外面站了一排人，蓬萊的副總帶著項目負責人和售樓部主管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場的工作人員中，只有公司副總見過利慎平，見他帶著人下車，連忙上前接待，邊走邊問：「利總，請問今天想看什麼樣的？」
利慎平指了指習盡歡，「你問這位女士。」
售樓部里十幾雙眼睛一下子都落在了習盡歡身上，她臉騰的一下燙了起來，連忙說：「都可以都可以，看你們的方便。」
「盡歡，」利慎平微笑，「今天大家都很方便。」
公司副總也說：「是的是的。」
習盡歡覺得自己真是狐假虎威了，「那就看三室兩廳的那種吧。」
她以後就算要買，最多也就是這個級別了。
「好的，請二位跟我來。」
蓬萊地產這個盤的三室兩廳，樣板間有新中式、美式鄉村和古典歐式三種風格。同樣的戶型進去一看，給人的感覺卻大相徑庭，售樓部的主管親自講解每一處設計的靈感和精髓。
兩個人跟在後面，一邊聽一邊參觀，看完三套房子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
利慎平揮退了隨行的人，和她站在售樓部外的觀景平台吹風。
欄杆旁，習盡歡看著小區里蒼翠一片。
她由衷地說：「今天謝謝利總了。」要不是他，她大概幾十年內都沒辦法看這種檔次的樓盤吧。
他沒理會她的見外，而是問：「三種風格你喜歡哪種？」
「我覺得都好好看。」她窮，有選擇障礙很正常。
其實他們一般人裝修哪有什麼風格不風格，能住就行了。
「不過我現在不打算買房了，等真要買的時候再考慮風格吧。」主要是沒錢買。
利慎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大概猜到了緣由。沉默片刻，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盡歡。」
「嗯？」
晚風裡，利慎平聽見自己的聲音問道。
「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習盡歡似乎是過了幾秒才聽懂他的意思，回過頭來，微微揚眉，眼裡有些意外，「我？」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試圖跟上他的思路。她想起之前跟他解釋過划車是因為周遠航騙了他姨媽給的買房子的十萬塊錢，所以利總這麼問，是以為她被騙了還沒走出情傷，所以才不想買房了嗎？
利慎平眸光微斂，放在欄杆上的手掌微微摩挲，食指輕輕一敲，意有所指地說：「有時候，替換文件比刪除文件來得更有效果。」
果然是這個意思。
她聽出他的勸解，笑著說：「有人因為失戀痛苦，當然採用這樣的方法比較好。」
新歡和時間，是治癒失戀的兩大法寶。
「可我不一樣啊。」她聳了聳肩。
利慎平「哦」了一聲，沖她歪了歪頭，「怎麼個不一樣？」
「我不是因為失戀才不想買房子的，我是窮。」習盡歡說完自己都笑了，「在我沒有實力之前，我也不想替換文件。」
她笑完了又握拳，鄭重地說：「休想騙我談戀愛，不要耽誤我發財！」
他聞言一怔，朗笑不已。
習盡歡看著他溫柔的眉眼舒展開來，比平時多了幾分風流倜儻的感覺，竟有些移不開眼。
他側眸，看著晚風吹拂起她的黑髮，髮絲拂過眉眼，被她伸手挽住。
利慎平抿了抿唇，輕聲問，「錢很重要嗎？」
習盡歡微微愕然，轉過頭來見他問得認真，不覺莞爾一笑。
「當然重要啦！」她咧開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利總，大概只有你會問這種問題好嗎？」
他微怔，笑著搖了搖頭，垂下臉。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解，「那是什麼意思？」
利慎平背靠著欄杆，手肘向後撐住自己，頎長的身姿多了幾分瀟洒。
「我要有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就要很多很多錢，再沒有的話，健康也是好的。」利慎平轉過臉來，「是這樣嗎？」
他的聲音清潤溫和，帶著磁性，非常悅耳。
可習盡歡還是撲哧一下樂了，「利總，我不看亦舒。」
她覺得很新奇，這個男人像是寶藏，好像每一次見面都能帶來不同的驚喜。
而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大總裁不僅會洗碗，還要看這些言情小說。
他溫和地笑，「是嗎？我還以為女孩子都要看。」
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大有深意，她揚了揚嘴角，只反問了一句，「是嗎？」
「以前家母挺喜歡看的，舍妹也看，不過李碧華多一些。」他問，「你喜歡看什麼？」
習盡歡覺得他說起家人的時候，神情格外溫柔。
要是以後他結婚了，也一定會是一個溫柔的好丈夫，好爸爸吧？
她愣了下，默默揮開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
「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管自己媽媽叫女孩子的。」習盡歡撇開眼，開玩笑地說，「我一般只看網文啊，比如像福英福英寫的那種小甜文。」
她雙手拉住欄杆，放鬆身體向後倒去，聲音帶著鳥兒般的輕快。
「其實我也沒有想過其他的，就是覺得錢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
利慎平側首看著她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一顆心也跟著輕柔起來。
他忽然很慶幸。
她想要錢？
沒關係，他有的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