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壁咚她啊
「啊?」習盡歡有些意外, 「哦哦。」
手上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她屈指回握住了他,「我走慢一點, 你在後面跟著我。」
利慎平淡淡地應著:「知道了。」
「那, 那我往下走了。」習盡歡轉身, 牽著他步下台階。
他們這棟樓房子是2000年初修建的,算是最早帶電梯的家屬樓,還是老式的點式結構, 一梯四戶, 旁邊的樓梯間又小又窄, 兩層樓之間台階不轉彎, 直直地下去, 看上去有些陡。
習盡歡走在前面, 牽著他走得很慢。
兩個人一前一後牽著手, 其實不好走, 樓梯間又窄, 她一手扶著牆,一手握著他的手。
利慎平的手掌不像是一般男人的手, 骨節分明或者很硬, 他的手特別柔軟,又暖, 習盡歡覺得自己倒像是個糙漢子。
可她到底是牽著一個陌生男人, 心裡很緊張, 只好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沒事沒事,利總不會多想的。
下到5樓,兩個人都探索著步伐,沒有說話。
昏暗的樓梯間里,氣氛有些沉悶。
習盡歡沒話找話,「利總,今天實在不好意思了,希望你別介意。」
「無妨。」頓了頓,他又說,「要考慮搬家嗎?」
「暫時不了吧,合約還沒到期。要是現在不租了房東肯定不退錢,押金也不退。」她嘆了口氣,自我安慰,「還好是6樓,我就當鍛煉身體了。」
他聽了淡笑兩聲,「錢比命重要?」
「那當然沒有了!」習盡歡這點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解釋道,「只是一時半會兒也不好再找房子,我先看看情況吧——這邊有垃圾,您慢一點。」她晃了晃手,提醒他。
利慎平應了一聲,避開樓梯口的那一堆雜物,跟著她繼續往3樓走。
他捏了捏她的手掌,有些不滿:「你剛才不是還叫我利慎平嗎?怎麼現在又變成您了?」
「我……那不一樣啊,我剛才那是心急了。」習盡歡申辯,「再說,我覺得叫利總蠻好聽的啊。」
「是嗎?」他尾調拉長,戳破她的小偽裝,「我看你就是怕我。」
「誰說的?」她立馬反駁,還振振有詞,「我才不怕,我還敢不準您抽煙呢。」
那個本能的敬語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下。
利慎平悶悶地笑開,搖了搖頭,「我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麼可怕。」
「都說了不怕你了!」習盡歡惱羞成怒,回頭橫了他一眼。
她沒注意下面還有一級台階,腳下踏空,拉著他一併向旁邊倒去,「啊!」
「小心。」利慎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幸好是最後兩步了,沒有大問題。
她雙腿扭了一下,整個人靠倒在牆邊,拍著胸口,「我的媽,嚇我一跳。」
他緊了緊相握的手,低頭看著她,「小心一點啊。」
溫和的嗓音帶著些許無奈,像是拿調皮的小孩子沒辦法似的。
利慎平單手撐在牆上,借著樓梯間外的光端詳她,「有沒有事?崴到腳了嗎?」
習盡歡見他靠近,忍不住向後靠去。可她本來就靠在牆上,退無可退,只好往後收下巴,「沒、沒有。」
男人的目光帶著探究落在她臉上,神情認真,眉心微擰,又浮現出了那股淡淡的憂鬱。
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習盡歡捂著胸口,連忙別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姿勢是不是太曖昧了點……怎麼感覺,好像利總在壁咚她啊……
她一雙眼睛簡直不知道該往哪兒看,聲音嗡嗡,小如蚊蚋:「我沒事我沒事。」
「沒事就好。」利慎平見她沒有受傷,鬆了口氣,「先不要說話了,小心看路。」
「哦。」她小聲地應了下。
「還是我走前面吧,要是再踏空就倒在我背上,我幫你擋著。」利慎平牽著她,換到了前面。
兩個人繼續往下走。
習盡歡從後面看著那寬闊的背影,目光順著他的手臂,滑倒兩個人交握的一雙手上。
她心跳砰砰,不知是后怕還是其他。
最後一層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很快走了下來。到了一樓,天光大亮,習盡歡心裡的異樣也被沖淡了不少。
她送他到了路邊,清了清嗓子才說:「那利總我就不遠送你了。」
「嗯,」利慎平也很乾脆,沒有過多留戀,只是說,「出差很忙,你可能不能及時聯繫到我。」
習盡歡:「……」
誰、誰要聯繫你啊,沒事連你幹嘛!
她默默吐槽,表面上還乖乖地:「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利總一路平安。」
「好。」利慎平垂眸凝睇,深深看了她一眼,上了車。
習盡歡退開來,方便他發動。她站在路邊沖著遠去的車子揮了揮手,直到轎車駛離視線,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
她轉身走回樓道,雙手在空中虛抓了兩下,想散開那種別樣的觸感。
*** ***
從南興到新加坡,私人飛機比普通航班節約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到實里達機場時,當地的專車已經等候片刻了。司機拉開車門,扶住車框,防止利慎平上車時撞到頭。
同行的幾名屬下也依次上了後面的車輛。
機要秘書繞過車尾,坐進副駕,扭頭問:「利總,這次是要住家裡嗎?」
飛行的途中,一直有下屬在一起開會,他幾乎沒有休息。
今天先是在電梯里受了驚嚇,又是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途中還得打起精神開會,饒是利慎平精神再好,此刻也有些吃不消。
他仰頭靠在後座,閉目養神,整個人都倦怠下來,「不用了。」
秘書知趣地沒有打擾他休息,讓司機把車開去了濱海金沙。
利慎平在金沙酒店長期有包房,倒不是說特別喜歡這家酒店,而是看中它優越的位置和自帶的賭場。他不勝酒力,很多不便在飯桌子談的事情,換到賭場就順利了很多。
他閉眼休息片刻,也睡不著,默默地從兜里摸出煙盒。
銀質的煙盒上雕刻著隆起的繁複畫案,修長的拇指摁開煙盒開關,精巧的盒子「噠」的一聲彈開,露出裡面紅色的金絲絨襯布,上面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一排細煙。
他取出一支,含進嘴裡,又忽然懶得找打火機,便沒有點燃。
黃昏的光,透過車窗照在修長有力的腿上。他抬手摁了摁太陽穴,順勢支撐著窗邊,淡淡地問:「晚上有什麼安排?」
副駕的秘書見他醒了,擰著頭跟他彙報接下來的日程。
利慎平素來精緻文雅,難得顯露出如此疏懶的姿態,可見是真的累了。秘書很貼心地提議:「利總,要不取消晚上的安排,您好好休息一下?」
他想了想,懶懶地應了聲,「也好。」
車子一路開進金沙酒店的停車場。秘書拿著房卡送他上樓。仍是要中途換成電梯,與上班的感覺也沒什麼不同。
房間是昂貴的總統套房,站在床邊的落地玻璃前,就可以俯瞰整個濱海新區——享受著頂樓無邊泳池相同的絕佳風景。
只是再多再美的風景,一個人看久了也習以為常。
利慎平脫了外套,隨意扔在沙發上,摸出手機,微信上有許多工作群的信息,未讀的紅點密密麻麻連成一片。
他只覺得頭疼,但仍然耐著性子一一看完,回復,再刪除。
明明才離開幾個鐘頭,利慎平卻覺得中午那種輕鬆的感覺像是消失了很久。他倒了杯白水,單手插兜,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接近赤道的國家,半天黑夜都很平均,眼下不過才6點一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近處的水庫像是一汪小小的湖泊,泛著粼粼柔光,水上舞台正準備著八點的演出,街上的行人離得很遠,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晃來晃去地移動著。
四周的街燈早就亮了起來,周圍一棟又一棟高樓也亮起了璀璨的夜燈。對面CBD商務區的公司大多還在加班,亮著盞盞明燈。
摩天大廈將這個國家的繁華都簇擁到了一起,連接出一條繽紛的天際線,在晚霞里熠熠生輝。
利慎平心思一動,將水杯放在旁邊,拿過手機,貼在窗戶邊對著繁華的天際線照了兩張相。
兩張照片其實差不多,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動兩次,硬是從中選取了一張他認為更美的。
利慎平打開微信,選中了一個長長的名字,歡聲笑語嘻嘻哈哈。
他點開對話框,把照片發了過去。
那邊很快回復。
【歡聲笑語嘻嘻哈哈:?】
大約是覺得不太禮貌,習盡歡很快又把這條信息撤回了,改發了另外一條。
【歡聲笑語嘻嘻哈哈:利總您到了?】
金絲邊鏡片的眸子,多了幾分笑意。看著屏幕上的一串操作,他甚至能想像出那個人重新打出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有多心虛。
就像是偷吃小魚乾逮個正著的小貓咪,怯怯的,又故作鎮定。
利慎平嘴角微抿,可笑意還是從眸子里蕩漾開來,落到了唇邊。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他垂眸發出去一條信息。
【利慎平:夕陽很美,像你的彩色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