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對她有意

  肉償?


  呸!

  習盡歡連忙交疊開衫,捂住自己的胸口,剛想開口罵他,有人卻快了一步出聲制止,沉沉的嗓音只有兩個字。


  「阿澤。」


  習盡歡偏頭一看,說話的是那個「李總」。他面上波瀾不興,單手插在褲兜里站在眾人中間,彷彿鶴立雞群。


  利慎澤畢竟是親弟弟,自然聽懂了利慎平的警告,於是收斂了幾分。他沖習盡歡揚了揚下巴,微笑著問:「我看氣氛有點緊張,開個玩笑而已。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哪門子玩笑?

  習盡歡眉心微皺,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利慎澤遊戲芳叢,見慣了女人往他身上撲,眼前這個女人不僅不撲,還一副被冒犯非禮了的樣子,公子哥兒心裡可有點不是滋味了。


  「別誤會,」他笑著解釋,「畢竟車子被你劃了,我要知道你名字再看看身份證,不為過吧?」


  這要求,確實不為過。


  可是……可是能不能不要報警啊……


  她皺眉看著眼前的男人,咬了咬唇。


  一旁的中年男人開口催促:「這位小姐,我們……」


  習盡歡沒等他說完,輕聲打斷:「我叫習盡歡,學習的習,盡情歡樂的盡歡。」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會承擔後果的。」


  空曠的地下停車場里,她的聲音微微有些許發顫。可從小到大,習盡歡就是敢作敢當的性格。這件事情,是她不對,該負的責任,她不會逃避。


  利慎澤見她雖然看起來很害怕,還是勇於承擔,倒有了幾分好奇:「那你為什麼划車?」


  「我以為是我前男友的車,」被問及原因,習盡歡坦然了一些,「他騙了我的錢去買車,我剛剛是認錯了……非常抱歉。」


  難怪刻的是「欠債還錢」。


  「騙你的錢?」她看起來並不像有錢的樣子。


  轉念一想,利慎澤又覺得沒問題了。正是因為沒錢,被騙了才會鋌而走險。


  習盡歡想起被周遠航那個王八蛋騙了錢,眼下又要因為他破財,不免很是沮喪,沉默地點了點頭。


  利慎澤「哦」了一聲,上下打量她一眼,嘴角上揚,覺得有點意思。


  「所以你就要划車?」他歪了歪頭,有一絲疑惑,「你這麼厲害怎麼會姓習呢?」


  習盡歡不懂,她厲不厲害跟姓習有什麼關係?

  利慎澤眼角微眯:「你這麼厲害應該姓刁才對嘛。」


  習盡歡:「……」


  見她一臉無語,利慎澤眯眼笑了起來。


  「阿澤。」沉默的利慎平聽到這裡,語氣里已經有了些許責備的意味。


  聽到大哥的聲音,利慎澤的表情多一絲訝異和玩味。


  「OK。」他聳了聳肩,退讓到一邊,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幾步之外,利慎平定定地看著習盡歡。


  她只覺得他的眼眸彷彿一片沉靜神秘的湖水,隔著薄薄的鏡片,也透出讓人安神信服的力量。


  習盡歡感激地沖他點了定頭,收斂起乖張,彎腰道歉:「對不起先生,造成的損失,我會一力承擔。」


  她抿了抿唇,看著他小聲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不要報警……」


  眾人的目光又都看向利慎平,等著他下達指令。


  利慎平若有所思地打量習盡歡,沉默半晌。


  他不開口,旁人自然也不敢貿然出聲。


  習盡歡以為他不肯答應,心裡越來越沮喪,忽然聽見他清潤溫和的嗓音緩緩響起。


  「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她愣了下,獃獃地望著他。


  利慎平嘴角微揚,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老張,你陪習小姐處理一下。」


  習盡歡心裡舒了一口氣,扭著手袋的手指陡然放鬆。


  *** ***

  車上。


  訓練有素的司機平穩地將車開出地下車庫,陽光從車窗照進了寬敞的後排。


  真皮座椅細膩滑順,利慎澤借勢放低了身子,舒展開長腿。


  他朝低頭看文件的利慎平飛了下眼,一雙桃花眼裡精光微閃:「我還以為大早上出來談錢會很無聊,沒想到竟然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情。」


  他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語氣里卻頗有幾分試探。


  大哥看起溫文爾雅,骨子裡卻相當冷漠,怎麼會幫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姑娘說話?

  他不信。


  一旁的利慎平像是沒有聽到,仍專註於手中的文件。


  利慎澤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樣子,不以為意,轉向一旁看著車外的街景。


  直到利慎平審查完文件,在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才沉聲道:「今天是出來談公事,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利氏集團。」溫和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責備,「阿澤,你失禮了。」


  利慎澤一怔,車窗倒映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不屑:「利氏是你的責任,又不是我的。」


  過了幾秒,他轉過頭來,又恢復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大哥,不是我說你啊,你是當總裁,又不是當聖人,不要這麼嚴肅嘛。」他饒有興緻,「我覺得我剛剛的提議很不錯啊,要不要再考慮下?」


  利慎平側眸,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沉靜似湖水,「你的提議?」


  「肉償啊。」利慎澤毫無負擔地吐出兩個字。他眼睛毒得很,給了哥哥一個男人間的笑容,「33、23、33,身材不錯。」


  利慎平抬手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語氣頗為無奈:「我不是你。」


  「是我就好了!」利慎澤一臉不以為然,「是我怎麼會三十齣頭還沒女朋友?你看爺爺都急成什麼樣子了。」


  利慎平沉默。


  利慎澤慢條斯理地說:「我的好大哥,你以為你還能等到真愛?」他看向車窗外,笑容裡帶著幾分嘲諷,「南興利氏的總裁,幾時能有真愛了?」


  大約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利慎平看了他一眼,只是語氣平淡,就事論事:「一輛車而已,何必當眾給人難堪。」


  「那你讓老張去處理?」利慎澤有幾分嗔怪,「一輛輝騰而已,還沒你一隻手錶貴,何必讓人家還錢?」


  他轉過臉,乾脆挑明:「大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對人家小姑娘感興趣?」


  利慎平一頓,轉頭看向利慎澤。


  不戴眼鏡的他,平白多了一股逼人的氣勢。


  利慎澤卻不怕,亦微笑回視。


  利慎平眸光微斂,抬手重新架上眼鏡。


  沉默片刻,開口語氣淡然:「你想太多了。」


  「是嗎?」利慎澤拖著尾調反問。


  他抬起手錶,長指敲了敲黑色的錶盤,笑得似一隻小狐狸。


  「十秒鐘,需要考慮這麼久才否認嗎?」


  *** ***

  習盡歡從大廈出來,覺得眼前一片黑。


  保險公司的人剛才到了現場來,初步核算4個車門的維修費用要15萬。


  十、五、萬!


  她抖著手查了銀行餘額,只有3萬多,餘額寶里還有1萬多,滿打滿算加起來也只有5萬,這點錢離填窟窿還差得遠。


  老張剛才聽了她划車的原因,倒是有幾分同情,又見她著實窘迫,便答應多給她一周的時間湊錢。


  老張說:「小姑娘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你是遇上了利總,要是換了別的人不知道要被訛多少錢。」


  習盡歡沒想到老張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內里卻心地善良,更覺得羞愧,於是再三道謝。


  之前因為周遠航的事情,她請了幾天病假。現在她已經沒心情休假了,下午就回了公司。


  大學畢業之後,習盡歡進了南興一家知名的民營企業做人力資源。雖然她讀書的時候成績一般,但工作認真負責,頗受上司器重。


  現在十一月了,再堅持一個多月就要發年終獎了,不出意外她今年能有2萬。


  可那也不夠啊。


  她思來想去,準備申請預支一部分工資出來,解燃眉之急。誰知一去公司卻被告知她已經被開除了!


  「開除?」習盡歡一驚。


  她的頂頭上司楊經理坐在椅子上,說:「無故缺勤一周,公司的規定你比我清楚吧?」


  員工無故缺勤三天,老闆就視作自動離職了。


  習盡歡連忙說:「楊經理,我之前請過病假的啊。」


  「病假?我怎麼不知道?」楊經理從西褲兜里掏出帕子,揩了揩油光鋥亮的頭頂,眼神閃爍,「小習你不要亂說。」


  「周二上午9點,我給您打的電話。」習盡歡雙眼一瞪,「需要我提供通話記錄嗎?」


  「你!」楊經理只好小聲坦白,「盡歡啊,我實話告訴你吧,這都是上頭的意思。」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習盡歡臉色一白,瞬間明白是陳靜玲要她走人。


  陳靜玲不僅是財務部經理,還是老闆的女兒。


  見她轉過彎來,楊經理好心勸她:「胳膊擰不過大腿,就算你申請勞動仲裁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他挺喜歡這姑娘的,覺得做事麻利,可他有一大家子要養,自然不會為了她出頭的,「你聽我一句勸,在這耗著沒什麼意思,趁早另謀出路才是正道。」


  陳靜玲跟周遠航的事,整個人力資源部都知道。大家雖替她不值,可為了飯碗,也不敢得罪千金大小姐。


  習盡歡之前還算理性,覺得都是周遠航的錯,怪不到陳靜玲頭上去。哪曉得這女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仗著自己是少東家,就可以隨便開除人了嗎?


  楊經理迴避著她的眼神,習盡歡知道多說無益,轉身出來去收拾東西。


  辦公室響起兩聲象徵的敲門聲,接著進來一個纖細的女聲:「楊經理,你這個——」


  是陳靜玲。


  她正翻看文件,抬眼看到習盡歡,細長的眉毛微擰。


  習盡歡看著她,努力剋制心裡的憤怒,淡淡地說:「陳經理你來得正好,我銷病假回來上班聽說自己被開除了。」


  「哦,這是人事上的事情。」陳靜玲避重就輕,「有什麼問題嗎?」


  習盡歡說:「我在公司兩年,無故被開,請問公司賠付的三個月工資是跟著這個月工資一起到賬嗎?」


  辦公室的門開著,人資部的同事探頭探腦地都在往這邊看。


  「無故?」陳靜玲,「我記得你是曠工吧。曠工三天視為自動離職,你身為HR,這項規定應該比我清楚吧?」


  「不好意思,我請過並病假了。」


  陳靜玲把文件一收,問:「病假?楊經理的考勤可不是這樣說的。」她轉頭淡淡一笑,「是吧,楊經理?」


  「哎、哎。」楊經理一臉尷尬,可只能說,「是的。」


  陳靜玲看著習盡歡,微笑道:「無故曠工被辭退,別說三個月賠付,連這個月工資你都拿不到。」


  習盡歡看著陳靜玲耀武揚威的樣子,真想衝上去給她一巴掌。


  身側的手死死地捏成拳頭,她不怒反笑:「陳經理做事,還真是謹慎。」


  這句話里的意思,陳靜玲自然聽得懂,她說得不是工資,而是周遠航。


  「當然,凡事都謹慎點比較好。」陳靜玲挑了挑眉,索性挑明,「盡歡,沒有你的話,我和遠航也不會認識,說起來我們該謝謝你才對。可公是公私是私,你這種情況按公司規定確實是拿不到當月工資的。」


  謝謝她?

  真是第一次聽見把劈腿和插足說得這樣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習盡歡被噁心壞了,不想再浪費口舌,越過她走出辦公室,「借過。」


  門外是格子間的辦公室,無數同事見她出來,連忙假裝做事。


  「習盡歡!」


  陳靜玲踩著高跟鞋,踱步而出。


  習盡歡深吸一口氣,轉身,面無表情,「還有什麼事?」


  「如果不是你還纏著遠航,我也不會做得這麼絕。」陳靜玲一臉無辜,「對了,我們快要結婚了,你會祝福我們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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