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懷疑
明月扶著容珂躲到小巷裡, 其餘幾個銀梟衛立刻守在巷口。明月擔憂地看著容珂的傷口,問:「殿下, 現在該怎麼辦?」
外面很快傳來腳步聲, 追兵也跟到了這個地方, 他們輕車熟路地分開搜尋,找到藏身之地只是時間問題。
周圍的侍衛默默握緊了刀, 明月的心也提了起來。「大膽!這是在京城裡,他們就敢如此猖狂。殿下,我們掩護你離開,等出了這條街,到了人多的地方,他們多少都要顧忌著。」
容珂卻搖頭,這種時候,她的臉上還是不見多少驚慌之意:「沒用的。城東全是權貴府邸,梁王他們敢在城東發難, 至少證明, 這一帶的人都是他的黨羽,至少也是袖手旁觀。我們就算能衝出去呼救又如何,指望誰來救援?反而白白丟了身份。」
「那我們……去白府?或者夏府?滿朝文武,總有信得過的。」
「不,梁王發難,我們現在藏著, 其他人不知道我們的行蹤, 這才會觀望。如果我貿然現身, 身邊卻有沒有足夠的自保之力,誰知道他們會打什麼主意?」
明月覺得不可置信:「不至於吧,我朝官員看著不像是這種人。」
容珂笑著反問:「那你覺得,我的三叔,梁王看起來像是這種乘人之危的人嗎?或者我的大姑父,這樣一個平日里再老實不過的人,居然會在袖子里藏弩,趁你轉身時在背後放冷箭?」
明月不說話了,容珂帶著笑容,嘆道:「人心之險惡,令人戰慄。」
「那,我們怎麼辦啊?」
「出城。」容珂收斂起嘲諷的笑意,臉上漸漸變得冷淡決絕,「我不能被困在死胡同里。待在城裡,一旦宵禁總會被人找出來。」
「出城?」明月掃了眼城門的方向,咬牙道:「好。公主您這就出城,我來給你引開追兵。」
「這怎麼能成?」容珂皺眉,「我容家的人還用不著別人代死,何況,你很快就要放出宮成婚了,你若出什麼差錯,可對得起你家鄉一直等你的青梅竹馬?」
「殿下,天下可以沒有女官明月,但是絕對不能沒有乾寧公主。」明月微微抬高了聲音,說道,「若我的死能換您平安,明月榮幸之極。至於我的父母和……他,我也想回去和他們團聚,但是,總歸是您更重要一些,這天下,不能沒有公主您啊!」
這時候一個銀梟衛說道:「殿下,他們走近了,聽聲音只隔著一條巷子,我們得快些走!」
從來不曾忤逆容珂的明月突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氣,道:「殿下,奴失禮了。」
追兵錯落有序,一層層排查著,眼看包圍圈越來越小,突然西北角有人喊道:「在這裡!」
「追!」追兵立刻圍上,幾個黑衣銀面的銀梟衛護著一個穿著朝服的女子,拚死往外沖。
等人散開后,僅余的幾個銀梟衛急促地說道:「殿下,走!」
容珂已經換上了宮女衣服,她捂住肩膀朝東南走去,穿過巷子時,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有些路,一旦選擇,就無法回頭了。
他們都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
走到一半,白嘉逸帶著緊急召集的銀梟衛趕過來了。這下長安里的人手幾乎全部召集過來,他們拼著全員之力,護著容珂出城。
梁王也是皇宮裡長大的人,他當然知道城門的重要性。銀梟衛幾乎折損了一半人手,才險險將容珂送出城。
但是出城了並不代表渡過難關,離開城池,梁王和銀梟衛動手再無顧忌,廝殺反而越發血腥。容珂今日下午出宮,走到半路受襲,緊接著就拚死出城。這一番變故都發生在眨眼間,等太極宮裡的皇帝和夏太后收到消息,容珂已經出城了。
「竟然又有人偷襲阿姐?」容琅聽到這個消息時驚得站了起來,「怎麼會?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內侍低著頭稟報:「是新安大長公主的駙馬。」
「新安的駙馬?」夏太后聽到風聲就匆匆趕到皇帝寢宮,聽到這句話,就連不大理會朝政的夏太后都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摻和這些?而且以他之力,如何能把珂珂逼到這種地步?」
最後這句話才是真相,容琅沉下臉,不言不語地盯著內侍。這位天子雖然繼位許久,但是外有壯年強大的皇叔,內有心狠手辣的長姐,他夾雜在這兩重光芒之下,委實沒什麼存在感,朝內朝外,多少都有些輕視容琅。可是如今內侍才知道,容琅並不是沒有天子的貴氣,只是因為,平時他沒有動真格罷了。
頂著這樣的目光,內侍很快就汗流浹背,再也支持不下去,只好如實說道:「梁王府今日有許多人出入,許是梁王妃在宴客罷。」
夏太後半個身體都僵硬了:「梁王?」
「三叔?」容琅怔了一下,隨即冷笑,「他果然包藏禍心。」
內侍低頭不說話,容琅抬高了聲音,喊道:「來人,立刻帶人去包圍梁王府,還有,即刻出京去幫助阿姐!」
「陛下,宮門……已經戒嚴了。」
梁王早就派人圍住了宮門,現在只許進不許出,宮城好如一個鐵桶。容琅聽到這些話,越發生氣:「膽大妄為,朕乃是天子,他們莫非連朕的話也不聽了?朕這就親自去宮門,看他們敢不敢攔朕。」
「阿琅!」夏太后驚叫一聲,連忙拉住兒子,「你這是做什麼?現在他們顧忌著弒君的罪名,不敢衝進來為難你,你怎麼能自投羅網,自個兒往外走呢?」
「我豈會不知這個道理!」容琅也無奈,「可是我困在宮中,外面那些武將全想著裝作不知道,只睜著眼看最後的贏家是誰,我憋在宮中等一等沒什麼,可是阿姐等不得啊!她現在孤身在外,我不派人去接應她,她怎麼辦?只有我到宮門口,對著那些見風使舵的臣子施壓,他們才會迫於外力去救阿姐。他們就算是裝樣子,也比什麼都不做強啊!」
「你去外面,人多眼雜的,萬一有人弓箭埋伏怎麼辦?到時候你出了什麼差錯,梁王只需要把動手的人殺頭,就能將弒君的罪名推的一乾二淨。但是那是,你出了事,阿娘可怎麼辦?」
「但是姐姐還在外面!長安這麼大,萬一她被堵死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她身邊有銀梟衛,自己也聰慧,她不會有事的!」
宮人們看著這對天下最尊貴的母子爭執,俱都低著頭,不敢聽也不敢看。好在這時,一個太監邁著小碎步跑進殿里:「聖人,太后,外面剛剛傳來消息,乾寧殿下出城了。乾寧殿下還留了句話,說她無事,讓聖人和太后好生保重。」
聽到這話,夏太后長長舒了口氣:「都出城了……我就知道,珂珂不會有事的。」
容琅卻皺著眉,問:「阿姐是否受傷?身邊的護衛還夠嗎?」
「這……奴不知。」
「阿琅,你要相信你姐姐。」夏太後放下心,溫柔又有力地握住容琅的手,「這幾日你只需讓自己好端端的,等再過幾日,一切都沒事了。」
再過幾日,一切都沒事了,容琅相信自己的姐姐能做到這一點,但是他從高大威嚴、歷來為帝王寢宮的千秋殿向外望去,還是覺得不甘心。
阿姐她……真的沒事嗎?
武德殿內,也受到了外面政變的影響。
和靜郡主放輕了腳步,悄悄走到殿外,小聲問宮女:「外面現在怎麼樣了?」
「宮門已經被人看守起來了,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
和靜郡主嘆氣:「一模一樣的事情啊,我記得當年東宮出事時,也是一樣的局面。秦王帶人把持住宮門,自己在宮內橫行無忌,裡面的人跑不出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或許,他們是不想進來。天下誰做皇帝又有什麼差別呢,反正臣子總是那麼一幫,對這些『肱骨之臣』又沒什麼影響。」
「郡主,這話說不得!」
「呵,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和靜冷笑,「這本就是事實,這些世家大族霸佔了最好的資源,牢牢把控著朝堂,反過來還要嘲笑寒門庶族血統低微,註定無法勝任治國大事。就算如今開了科舉,世族還是端著架子,對進士明經不屑一顧。科舉好歹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來的,他們這些時代為官之人,又靠了什麼呢?不過是祖宗的恩典罷了。」
「本來靠祖宗的恩典也沒什麼,誰叫那是你的祖宗呢?但是據此割斷了別人往上爬的路,卻對此不以為恥,反而沾沾自喜,處處標榜自己血統高貴,這就很令人生惡了。」
「郡主」,宮女不解地問,「您今日,怎麼替乾寧公主說起話來了?」
乾寧大力扶持寒門子弟,接連開科舉,就是存了打壓世家的心思。朝中除了那一幫打天下的老臣,剩下的都是世家子,容珂這樣做無疑得罪了許多人。梁王這次發難這樣順利,除了背後偷襲、出其不意等原因,世家的順水推舟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和靜這番話對世家很是不屑,在宮女看來,這不就是替容珂說話么?
「兩碼事。」和靜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世家是世家,容珂是容珂。就算她和我想法一致,打壓世家,她也一樣是我的仇敵。若是有機會,我同樣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好吧,宮女還真不太懂皇族人的想法,在她心裡,和靜郡主不喜歡乾寧公主,按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她應該和世家結盟才對啊,為什麼會是這樣?
「郡主。」另一個宮女來稟報,「大駙馬來了。」
皇室女眷輩分虛高,皇帝還小,宮裡沒有公主,長公主們還在守父孝,都未婚配,已成婚的公主,竟然是大長公主這一輩了。宮裡說起大駙馬,都是默認新安大長公主的駙馬。
新安駙馬,剛剛才主導了對容珂的刺殺行動,現在宮門戒嚴,他卻能暢通無阻地走到吳太後宮里。和靜臉上的表情已經很鄙夷了:「祖母已經睡了,不想見客,讓他走吧。」
「郡主這話就不妥了。」新安駙馬已經走了進來,「我誠心來拜會吳太后,你怎麼能連通傳一聲都無,就打發我出去呢?」
「祖母剛服了葯,已經睡了。姐夫這話,是想讓我將祖母叫醒不成?」和靜冷著臉說道,「祖母睡了,請大姐夫改日再來吧。」
「不急,我還有些話想和郡主說。無論吳太后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都勞煩郡主替我轉告太后。」
「呵,小人得志。」和靜冷笑,「你以為你是誰,竟然敢和祖母放大話?」
「和靜郡主,我想你已經知道了乾寧的事,現在你最好不要耍脾氣,我可不會忍著。」
身為駙馬,忍公主的脾氣是必須的,誰讓人家是金枝玉葉呢。新安畢竟是嫡長公主,有些時候難免強勢,時日久了,新安駙馬便覺得很沒面子,心裡更中意溫柔小意的女子。現在,世人公認皇族中脾氣最溫柔的和靜郡主也這樣沖他,新安駙馬立刻便惱了。
和靜聽了這話就笑了:「怎麼,覺得尚主之後,你這個男子臉上很沒有光彩?既然你的家族享受了尚公主得來的好處,公主是什麼脾氣你都得忍著,誰讓你貪圖皇權呢?」
這話戳到了新安駙馬的痛處,他明明也是公府嫡子,父親還在朝中任相,但是別人稱呼起他來,只會喚他新安駙馬。他娶了一個惹不得的妻子,從此之後就像供了一尊祖宗,高祖朝時這是嫡長公主,他得扮演好女婿,還得在外人面前給公主體面,等到後來高祖駕崩,繼位的文宗是新安公主的嫡親兄長,新安駙馬更不敢行差踏錯。好容易熬到文宗死了,結果又有了容珂和容琅,他家這位又成了攝政長公主的姑姑!這簡直就是供了一尊佛!新安駙馬不得不處處忍著,不敢納妾不敢出去尋歡作樂,還得和妻子住在公主府里,一點夫綱都沒有。
所以梁王向他拋出樹枝時,新安駙馬毫不猶豫地接住了。
這種日子,他受夠了。
新安駙馬看著和靜郡主,看著這些肆意妄為的皇家貴女,冷冷說道:「你們本就做的太過分了,哪一朝的公主像你們這般?我只是糾正這一切罷了。」
女子就該貞靜本分,就該相夫教子。無論是新安,還是乾寧,都該是這般。
和靜也不客氣地冷笑:「你先看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能耐再說吧。我本來以為新安也摻和其中,不過看你這表現,似乎連新安都被你暗算了吧?」
新安駙馬陰著臉不說話,他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忍了好一會,才勉強開口道:「我今日來是有要事和吳太后商量。江安王之死讓人惋惜,乾寧做事太絕了,殺了江安王不說,連江安王的遺腹子都不放過。現如今我們有了機會,何不妨聯手,讓乾寧血債血償?」
和靜的神情很是嘲諷:「你且繼續說。」
「吳太后前些天不是中了毒么,不知為何,太后竟然誤會到崔太後身上。崔太后乃是出身世家,怎麼會做這種事情?依我看這其中多半都有誤會,不知是不是吳太后受了什麼人的挑唆,這才……」
和靜露出果不其然的笑容,不顧體面對新安駙馬呸了一聲:「虧你也好意思說,崔氏她幹了什麼事,她自己不清楚嗎?梁王還真是能耐,為了拉攏崔家,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還打算歪曲事實,讓祖母白受這份罪。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容文妍絕不可能和崔氏那個毒婦同流合污,祖母因為這個毒婦受了多少苦,我一定要讓她罪有應得!」
新安駙馬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你是執意不肯了?」
「做夢吧。」和靜冷笑。
「不識抬舉。」新安駙馬憤憤地走了,「既然你們自尋死路,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等新安駙馬走遠了,宮女走過來,苦著臉問道:「郡主,大駙馬就這樣走了,不會有事嗎?」
「呵。我還怕他不成?」和靜說道,「誰先死還不一定呢。我們容家內鬥嚴重是不爭的事實,但是這些事情,什麼時候輪得著他這個外人插手?我當然想弄死容珂,但絕不會借用外人之手,更不會用這種手段。」
「不過說起來……」和靜郡主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宮外,「容珂該不會就真的這樣死了罷?」
長安南郊,女侍衛剛剛給容珂拔了箭,換上解毒的草藥:「殿下,您好些了嗎?」
鬼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好起來,容珂心裡腹誹,但面上還是不急不緩地點頭:「好些了。」
「明月他們……還是沒出來嗎?」
女侍衛低頭不說話,容珂也猜到了答案,長嘆一聲:「我知道了。你且去忙吧。」
這一役,跟隨她數年的心腹死了,辛辛苦苦組建起來的銀梟衛折損過半。
這麼多人用鮮血給她鋪出一條生路,容珂捂著傷口坐在坐墊上,目光沉靜無波。
梁王,新安駙馬,崔太后,崔家。
容珂一遍遍默念著這些名字。
女侍衛收拾東西,容珂輕輕活動后肩,感覺沒那麼痛了,才問:「他們都在外面等著了?」
「是。」
容珂整理好衣服,起身道:「走吧,出去議事。」
山洞外,白嘉逸等人已經等了許久了。
白嘉逸藉助自己現代的知識,在銀梟衛左部混得如魚得水,他本以為古代官場也不過這樣,直到今天,他險些丟了半條命出去,才知他實在太天真了。
現代雖然同樣爾虞我詐、翻臉無情,但是總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古代,卻是一直拿性命在搏,輸和贏,永遠只有一次機會。
「殿下,梁王假借征討之名,控制了鄭王。有鄭王在手,恐怕崔家也會乖乖聽話,若不然,崔家謀逆的罪名就跑不掉了。我猜測,他還會入宮去說服吳太后,若是吳太后也倒戈,跟著改了口風,那局勢就對我們大大不利了。」白嘉逸說。
「我知道啊。」容珂說,「我還知道,他帶著萬餘人,就在洛陽近畿,距離長安不過兩三天路程罷了。」而容珂手中,卻連一支像樣的軍隊都沒有,現在就算緊急從周圍各道調兵,恐怕也趕不及了。
「殿下,那我們該怎麼辦?」
所有人都看向容珂,即使容珂身負重傷,現在後背還在滲血,他們還是潛意識信任容珂。現在的局勢如此不利,他們幾乎要全軍覆沒,但是只要容珂站在這裡,所有人心底都覺得,他們的長公主一定有辦法,他們一定可以反敗為勝。
容珂心裡又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梁王真不愧是她的親叔叔,鐵血絕情如出一轍,若是梁王親自出手,恐怕她能不能活著都是兩說。
沒錯,破綻就在於,梁王如今不在長安。他所有的布置,都要倚靠下頭人來實施。
這就是反擊的機會。
容珂斂眸想了一會,說:「梁王就算再神機妙算,也不可能把所有情況都算好,便是我也不能保證預料到所有情形。而現在梁王遠在洛陽,許多消息都來不及傳遞,這其中,就是我們的機會。」
所有人都豎著耳朵等容珂繼續說,容珂卻自顧自停了。白嘉逸等了好一會,忍不住催促:「殿下,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容珂道,「為今之計,唯有等。」
「等其他刺史帶兵前來救駕嗎?」白嘉逸皺著眉說道,「大軍行路本來就慢,何況之前還要準備糧草等,恐怕來不及。」
「臨時調兵當然來不及。」容珂慢慢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先等著吧,手中無兵,拿什麼去和長安里那些人拼?」
會有援軍嗎?李統領心中惴惴,他看著容珂臉色蒼白,精神頭實在很不好,心裡擔憂,趕緊說道:「屬下明白了,殿下先去休息為要。外面有我們守著,殿下不必操心。」
容珂也確實撐不下去了,聽到這句話沒有推辭。容珂由女侍衛陪著離開了,李統領板著臉,訓斥其他人:「到各個路口去盯著,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放過。兩人一崗,守崗時不許說話,不許偷懶,若是被我知曉,軍法處置。」
李統領原來是暗衛的頭子,習慣了一本正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現在他替公主管著銀梟衛,雖然帶著面具看不見表情,但是李統領還是習慣板著臉,說話平直而不留情面。
眾人四下散開,很快就消失在南山的叢林里。容珂出京雖然艱難,但是出來后倒好了很多。長安外圍繞著八水,南郊不遠處便是終南山,適合躲藏的地方有許多。他們和追兵你藏我躲,倒是成功挺過了最艱難的兩天。
「統領,東北有人來了。」
「什麼人?」
「一百人左右的騎兵隊伍,為首之人看著像是承羲侯。」
是蕭景鐸,李統領知道蕭景鐸的身份,反而越發疑心:「他徑直朝這裡來了?」
「是。」
李統領面具下的眉毛不知不覺皺起,雖說這裡本就是銀梟衛的一個據點,但是蕭景鐸直接就找到這個地方,也未免太巧了。而且蕭景鐸這一路都和梁王同行,便是紮營也只隔一里地,現在他們正缺人手,蕭景鐸就來了,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
他會不會已經和梁王暗中勾結,先借著救援的名義將公主騙出去,等所有人都沒防備的時候,再突然發難?
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容珂的安全在李統領心目中比什麼都重要,現下這種情況,由不得李統領不多想。
蕭景鐸帶著一百精兵在前面走,大部隊緊緊跟在後面。最開始的時候,蕭景鐸害怕梁王從背後偷襲,一直小心防備著,可是沒想到,梁王的部隊不動如山,真的讓他們走了。等走出洛陽地界,離梁王的軍隊也遠了,蕭景鐸在軍隊後方放了斥候,一里一個,隨時揮旗傳信,又好生囑咐了副將,自己這才帶著人脫離大軍,快速朝長安奔來。
蕭景鐸已經做好了和梁王惡戰一場的準備,然而梁王輕易就放他們離開,蕭景鐸心裡沒有放鬆,反而越發緊繃。
梁王這是什麼意思?他對自己的實力就這樣自信嗎?八千人不是小數目,蕭景鐸本以為梁王會將這八千人消滅在路上,好切斷容珂的救援路線,但是梁王沒有這樣做,那就說明,他有更大的籌謀。
蕭景鐸聽銀梟衛傳信,容珂在城裡受到了偷襲,現在已經出城了。蕭景鐸自己都想嘆氣,他這個領軍打仗的人沒受什麼傷,反而是容珂,隔三差五要出些事情。
她可一定不要出事啊,蕭景鐸心裡這樣想著,就率先朝其中一個藏身點趕來。
就是蕭景鐸也沒有料到,他猜測的第一個地方,便中了。
已經進入山路中,馬速漸漸放慢,蕭景鐸走在最前面,慢慢觀察著周圍的地勢。
他突然感覺到什麼,立刻勒馬:「停!」
兩樹之間陡然崩起一條細繩,樹上也忽然出現許多人,一手舉著弩箭,冷冰冰的箭頭直指向他們。
後面跟著的人也趕緊停下,等好容易停穩后,隊中脾氣爆的人便開始罵了:「什麼玩意,竟然暗算我們!」
這時候軍中已經有人認出了銀梟衛,畢竟銀梟衛特徵明顯,普天之下不識得他們的才是少數。可是即便如此,這些士兵也沒有收斂,軍旅中人,對銀梟衛最是不屑。更何況現在銀梟衛還在暗算他們,若不是蕭景鐸發現的及時,全隊人都要遭殃。
對方來人還罵罵咧咧的,李統領心裡的懷疑越發深。一個人戴著面具,問:「你為何出現在此處?」
蕭景鐸一手握著韁繩,道:「我乃鄜州都督蕭景鐸,我來尋乾寧殿下。」
下面人不知道蕭景鐸身份,但是李統領卻是知道的,蕭景鐸這話,便是說給李統領聽。
然而這次,銀梟衛卻沒有放行,依然用塗了毒藥的弩箭對著他。
蕭景鐸挑了挑眉,意外地說:「你們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