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金剛
「承羲侯似乎頗擅毒。」
這話說完, 容珂回頭,剛好和蕭景鐸的目光對上。兩人相視一笑, 目光中都很是調侃。
崔太后很是不滿這兩人的態度:「你們笑什麼?」
「沒什麼。」容珂乾脆不急了, 撫平袖子, 朝崔太后伸了下手,「太後繼續往下說吧。」
「如今有人膽敢給母親下毒, 其心當誅。乾寧,不是我說話難聽,而是你自己也清楚,發生這種事,你的嫌疑最大。更何況,承羲侯醫術高明,恐怕下毒也很是擅長,他又是你的人……」
蕭老夫人早在吳太后咯血的時候就站起來,聽了崔太后這句話連忙道:「不是不是, 沒有, 鐸兒之前給長公主說話是因為忠君,並不是長公主的人……」
「祖母。」蕭景鐸打斷老夫人的話,「我確實站在長公主這一邊,你不必再說了。」
許多人都驚訝地抬了抬眉,在座的都是公主親王,蕭景鐸敢當著這麼多人這樣說, 顯然是要站隊了。
容珂現在的爭議這麼大, 他還敢公開站隊, 也真不知該說他膽大還是急功近利。
「你……」老夫人急得一噎,想罵蕭景鐸糊塗,又害怕周圍的這些天潢貴胄,只好憋著一肚子氣,忍下不提。
夏太后正在禮佛,聽說吳太后咳血后匆匆趕來,她進殿的時候剛好聽到蕭老夫人說話,夏太后的腳步頓了一頓,抬頭掃了蕭景鐸一眼,說道:「珂珂和皇上本就是一體,承羲侯這樣忠心護君,真是極好。」
崔太后才懶得管這些,反正在她看來,這兩個人都是要一網打盡的。她說道:「好啊,既然承羲侯也承認了,那看來,你們下毒的嫌疑越發大。乾寧,這一點你可認?」
「我不認。」容珂搖頭,看著崔太后說道,「若是會醫術便要下毒,那你得把太醫署和尚藥局的人都抓起來,這都是些什麼歪理?」
「只是懷疑罷了,你著急什麼?」崔太后說道,「來人,把武德殿圍起來,挨個屋子去找可疑的東西。」
說完之後,崔太後轉過身,對吳太后說道:「母親,我擔憂您的安危,自作主張,您應該不介意罷?」
吳太后似乎很是痛苦,眉毛死死皺著,臉上虛汗不斷。尚藥局的人正跪在吳太後身邊請脈,和靜郡主擔憂地看著吳太后,聽到崔太后的話,她冷冷哼了一聲,道:「嬸母已經安排好了,還裝模作樣來問我們做什麼?」
和靜郡主的話很不客氣,但是崔太后卻不惱,笑了笑說道:「奉御還要給母親治病,我們這些人就不要堵在這裡,干擾幾位御醫了。來人,擺駕。」
崔太后最先走,朝外面的那間宮殿走去。皇帝和容珂沒動,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先動,而是伸手示意道:「聖人。」
容琅回頭看容珂:「阿姐,我們走吧。」
「你先出去吧。」容琅沒動,目光也充滿不解,容珂又補充了一句,「我隨後就到,你先走就好了。」
容琅和夏太后一起走了,隨後才是梁王這一輩的親王公主,以及容珂的幾個庶妹。幾個公主以及一大串宮女走完后,容珂才往外走。
「你怎麼也被人盯上了?」
「可能是我繼母搞的鬼。」蕭景鐸說。
容珂搖搖頭,說道:「你這樣,都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受了你的連累,才會有今日這一茬。」
「殿下,你不必這樣謙虛。」蕭景鐸笑道,「我們之間誰連累誰還說不準呢。」
說話間,誰都沒把中毒這件事放在心上,包括崔太后所謂的證據。
走出吳太后的寢殿,外面接待賓客的正殿已經坐滿了人。崔太后坐在最上面,看到容珂出來,她冷哼了一聲,說道:「侍衛已經去找了,我們暫且在這裡等一等罷。」
容珂任由崔太后安排,一點不信任的意思都沒有。過了一會,幾個侍衛回來了:「太后,這是屬下在一個宮女的屋子裡找到的。」
侍衛呈上來一個用紙包著的藥包,崔太后讓宮女接過,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這是什麼?」
尚藥局的一個醫女上前,拈起一些藥渣,放在鼻尖聞了聞:「似乎是馬錢子。」
「馬錢子是什麼?」梁王妃問了出來。
醫女的神色有些遲疑,她小心地掃了崔太后一眼,道:「是一味藥材,只不過,種子有大毒,歷來生長在南疆,中原並不常見,王妃不認識也是正常。」
「南疆?」崔太后重複了一遍,這回包括其他人也都看向蕭景鐸,「承羲侯,我記得你便在南詔那個地方當過縣官罷?」
蕭景鐸應下:「是。」
眾人嘩然:「南疆的東西,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弄到的。」
這時候另一隊侍衛回來了,抱拳說道:「稟太后,稟聖人,我們從樹下挖出了這些藥渣。」
醫女連忙湊過去,看了之後說道:「藥渣里也有馬錢子。中馬錢子之毒后痛若斷腸,這確實是吳太后的癥狀。」
殿內的人都深吸一口涼氣:「怎麼會……竟然有人敢做這種事情!」
「承羲侯。」崔太后看向蕭景鐸,道,「這裡的人只有你去過南詔。朝中在劍南外放過,如今恰好在京城,同時還有機會接觸到後宮的,也只有你。」
蕭景鐸沒有說話,蕭老夫人聽到這裡腿都軟了:「不可能,鐸兒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他不會做,可是有人會做。但是能帶回這種葯的,唯有他。」崔太后冷冷說道,「煎藥的宮女是誰,把她給我拉過來!」
侍衛應聲出去,吳君茹扶著老夫人,看著蕭景鐸,痛心疾首地說:「你為何要做這種事?你怎麼敢!」
「承羲侯一個外男,就算手裡有南詔的奇毒,恐怕不敢,也不能下到吳太后的葯爐里。」崔太后聲音威嚴,目光也很是嚴厲,「乾寧,你在後宮手眼通天,手裡還有銀梟衛這隻暗殺隊伍,這種事情,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你氣病了母親不說,現在都敢親自下毒了嗎?」
崔太后氣呼呼地說完,一個宮女被扔了進來:「太后,熬藥便是她在負責。」
宮女被推倒在地,一停下來就連忙爬起來磕頭:「太皇太后饒命,太皇太后饒命……」
崔太后砰地一聲拍了下憑几,罵道:「好你個膽大包天的奴婢!你為何在母親的葯爐里下毒,還不快如實招來!」
「奴,奴沒有啊……」
梁王妃說:「和她一個奴婢廢話什麼,直接拉下去打一頓就好,還怕她不說實話?」
「不,求各位貴人高抬貴手,繞我一命。」說著,宮女用膝蓋朝容珂爬來,「長公主,您不能扔下我不管,您要救我啊!」
大殿里一片抽氣聲,大家立刻抬頭來看容珂。
容珂還沒什麼表示,蕭景鐸卻上前一步,攔住了對方想要抱容珂衣服的動作。
「站住。」
蕭景鐸的聲音冷淡,眼神更是冰冷,宮女被激得渾身一顫,抬頭去看容珂:「長公主……」
這一切順利的出奇,崔太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站起來說道:「乾寧,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這個宮女當眾指認,看來,確實是你給母親下毒。」
容珂忍不住嘆了口氣:「莫非在你們眼裡,我容珂要讓一個人死,會用這樣愚蠢的法子?既然你們這樣看不起我,看不起銀梟衛,我只好真的將他們喚出來了。」
容珂抬高聲音,道:「把東西拿上來吧。」
殿門外立刻走進好幾個黑衣銀面的人,侍衛伸手想攔,對方「刷」的一聲將刀半抽出鞘,侍衛立即被嚇得倒退一步。
殿內還坐著太后、皇帝和諸多親王公主,他們卻敢當眾拔刀,可見有多麼目中無人。這群人沒有理會殿中之人,而是徑直走到容珂面前:「殿下。」
「把東西拿出來。」
一個銀梟衛上前來,雙手呈上一個摺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包,打開之後,里是一堆微微泛黃色的粉末。
和靜郡主也從內殿出來了,站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看到這一幕,她忍不住問道: 「這是什麼?」
容珂拈起幾粒細粉,放在指尖上看了一會,抬頭去望崔太后:「這是什麼,太后,你說呢?」
崔太后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這我怎麼知道?你別想轉移視線,毒物馬錢子就放在這裡,你還想抵賴?」
「太后竟然說不知道。這可是我派人從給太后辦事的內侍手中替換下來的,你花了大功夫將這些粉末摻和到曾祖母葯中,你真的不認識嗎?」容珂將手中的粉末吹散,側頭吩咐道,「給聖人和各位叔叔、姑母拿過去,讓他們也看看。」
容琅想要拿過來細看,被夏太后攔住了,他只好遠遠看了一眼:「這究竟是什麼粉末?」
梁王讓人拿過來仔細看了看,還拈了一小點在鼻尖輕嗅:「我怎麼覺得,這像是什麼石頭磨碎了,並不是藥粉?」
「對啊。」崔太后說道,「天下毒都是出自藥材,石粉還能有毒不成?」
容珂斂起袖子不說話,蕭景鐸很自覺地站了出來:「天下毒雖然多出於草木,但是也不盡然。這是金剛石磨成的粉末,抱朴子有載,扶南出金剛,生水底石上,如鍾乳狀,體似紫石英,可以刻玉。金中之精者,世所言之金剛石是也。金剛石多用於刻玉,在尋常首飾店就可以尋到。金剛石極硬,同時極脆,在水中不溶,但是極為粘油,擊碎后混入葯、膳中,可以粘連在胃臟中,積年不化。這種石粉一時半會看不出什麼效果來,但是時間長了,它會慢慢磨損胃臟,最後甚至將胃臟磨出血洞。」
和靜倒吸一口氣:「那會怎麼樣?」
「隨著時日加深,會逐漸吐血,而且極為疼痛。」
容珂接話:「崔太后,你的宮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這種石頭看著晶亮,買回來做首飾,圖個新鮮罷了。」崔太后捋了捋袖子,淡笑著問道,「怎麼,你們竟然還真信這種荒謬的說法了?不過是石頭罷了,怎麼會讓人吐血,明明馬錢子這種劇毒才是罪魁禍首。」
蕭景鐸沉默了好久,然後說道:「馬錢子是劇毒不假,只是,諸位醫女好歹是尚藥局出來的,莫非連馬錢子中毒后的癥狀都認不出來嗎?」
這話醫女很是不服,她站出來說道:「這是《本草》里記載的,中毒者痛若斷腸,承羲侯莫要信口開河。」
「馬錢子,又名番木鱉,味苦,大毒。據載,鳥中其毒,則麻木搐急而斃;狗中其毒,則苦痛斷腸而斃。若誤服之,令人四肢拘攣。」蕭景鐸說完后,很是不客氣地對醫女說道,「你背錯了癥狀。」
苦痛斷腸,那是狗中毒才會這樣,這個醫女學的一知半解,竟然把狗的癥狀安到吳太後身上了。
容珂眨了眨眼睛,想笑,愣是忍住了。「依剛才所見,曾祖母雖然吐血,但並沒有痙攣抽搐。這樣看來,若不是《本草》有錯,那就是這位醫女診斷失誤,曾祖母並沒有中馬錢子,而是被人混了這種無毒無味的金剛石粉。尋常人不會注意這種細碎的石粉,而且銀針也驗不出來,偏偏這是一種惡毒的慢性毒.葯,非但會讓人吐血不止,而且還極為痛苦,防不勝防。」
容珂讓人把金剛石粉拿到和靜郡主面前:「和靜,這幾日曾祖母的湯藥膳食都是經你之手,你來看看,你對這種石粉有沒有印象。」
和靜皺著眉,拈起幾粒金剛石粉,仔細看著,片刻后,她臉色蒼白,嘆道:「我曾注意過這種東西,當時我以為這是宮人們不用心,將土混到了葯中,可是當時的宮女和我說,這是一味葯。我還親手將這碗葯餵給了祖母……」
「不可能。」崔太后冷笑著說道,「這些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言,誰知道真假?況且,這些金剛石是下面人見了新鮮,送進宮圖個樂子,哀家並不曉得母親這裡是怎麼回事。」
「既然是為了把玩,為何要磨成粉末?」容珂問。
崔太后高高揚著下巴,並不肯回答,只是一口咬定:「荒謬。煎藥的宮女明明白白指認了你,可見你就是她的主子,你還不承認?」
蕭景鐸說道:「方才宮女喚殿下為長公主,從稱呼上便差了。永和宮和公主府的人,都以殿下相稱,並不喚長公主。」
崔太后一噎,說:「這又能說明什麼?她分明就是……」
「都行了!」大殿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宮人們連忙轉身跪拜,崔太后也閉了嘴,扶手行禮。「母親。」
吳太後由人扶著出來了:「你們一個個的,還真是能耐了,都盼著我死呢!」
這下其他親王公主也不敢站著了,紛紛跪下:「不敢。」
「你們有什麼不敢的。」吳太后還是氣沖沖的樣子,崔太后想要說動吳太后,喚道:「母親……」
「你閉嘴!」吳太后極其不客氣地罵了一句,她胸脯上下起伏,待終於平靜下來,看向容珂說道,「你隨我過來。」
容珂和崔太后都羅列了證據,但吳太后只喚容珂。崔太后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句,現在還被晾下,臉色已經極為難看。和靜想跟著進去,卻被吳太后喝住:「你就在外面等著。」
容珂隨著吳太後進內殿,殿外的諸人相互看看,都低頭陷入沉寂。崔太后高高站著,目光最為陰沉。
寢殿的門被關上,吳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上坐到塌上,容珂跟到垂簾前,就停住了:「曾祖母喚我何事?」
吳太后坐在塌上歇了一會,問道:「你說的事情,是真的?」
吳太后的身體向來健朗,而現在卻彷彿一夜衰老,就連聲音也蒼老嘶啞了。容珂聽到這句話,嘆道:「曾祖母,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吳太后活到如今,大半輩子都在後宮裡沉浮,不知看過多少後宮女子崛起又轟然倒塌,這些爭寵和陷害的手段,吳太后只需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吳太后雖然一直呆在內殿,但是外面發生了什麼卻一點都沒漏,只論容珂和崔太后各自的表現,吳太后也能猜個大概了。
吳太后沉默,她當了這麼多年至高無上的太后,從來都是別人廝鬥,小心地拉攏她,吳太后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成了後宮鬥爭的籌碼。
「你能從崔太後宮里拿到證據,原來我們還是小看了你。崔氏機關算盡,卻連自己的宮殿都看不好,真是好笑。」吳太后啞聲笑了,笑了一會,聲音陡然轉厲,「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都是知道的?要不然你也不會將計就計,在最後關頭反將一軍。我還真是養了些好兒孫好後輩,我的兒媳用毒殺我,想讓我受折磨而死,而我的曾孫女,明明發現了一切,卻按兵不動,順勢而為,最後得個一箭雙鵰。你們還真是出息!」
容珂停了好久,才緩慢地開口,打破滿室沉默:「曽祖母,在您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從小您就一心向著和靜和江安王,那些是您的親生骨肉,我自知拼不過,便不做奢望。可是後來呢,向卉她險些殺了我!你還是一昧偏向向卉,莫非在您心裡,我的性命,連向卉這個外人都不如?」
吳太后想說什麼,卻被容珂打斷:「我知道你想說向卉她懷了孕,她孩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了嗎?親疏有別,容珂明白,既然如此,那成王敗寇的道理,也希望曾祖母一併記下。」
容珂說完轉身就走,顯然不想再做停留。隔間外掛著一道珠簾,容珂伸手掀開帘子,嘩啦一聲任由珠簾墜下。
五光十色的琉璃珠左右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容珂的身影隱在琉璃珠簾后,看起來模糊不清。
「曾祖母,自我得知她用金剛石粉給您下毒后,我便將石粉換成了參粉。」
容珂只說了這一句,隨後就毫不留戀地往外走。吳太后心中複雜至極,她聲音嘶啞地問道:「你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容珂已經走到門口,隔著一道門,外面便站著銀梟衛。她說:「曾祖母,若我不趕盡殺絕,他們會放我嗎?」
吳太后沉默了好一會,然後閉上眼睛,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我老了,再也斗不動了。你之後,會善待和靜嗎?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我當日沒有殺她,日後便不會再動手。」容珂頭也不回地說道,「只要她不要摻和其他人的事情。」
說完之後,容珂就推門出去了。
吳太后一個人坐在空寂的宮殿中,長長嘆了口氣。
「二郎啊,她極像你,卻比你還要果決堅定。你的孫女也長這麼大了,我們,都老了啊……」
容珂一出來,和靜郡主就忙不迭地朝里跑去,生怕容珂對吳太后不利。其他人也都圍在殿門口,看到容珂出來,俱審視地望著容珂,問道:「太后怎麼樣了?」
「母親可還好?奉御怎麼說?」說著,崔太后就想往裡走,容珂虛虛一伸胳膊,就將她攔住了。
「崔太后,曾祖母說了,日後不想再看到你。」
崔太后心裡一緊,她和容珂都拿出了對方下毒的證據,而吳太后卻不肯再見她,這其中的意味……崔太后壓下慌亂,勉強笑道:「老人年紀大了就容易鬧脾氣,母親想必是脾氣來了,我進去陪母親說說話就好了……」
「崔太后。」容珂的眼睛形狀優美,線條流暢,眼珠清澈透亮,宛如冰上月,水中璃,現在這雙眼睛定定看著崔太后,聲音也慢慢響起,「曾祖母的意思是,你以後不必來了。她現在不敢用你的東西,也不敢吃你送來的葯。」
崔太后的臉一下子煞白:「不,不是我!我真的沒有毒害母親!讓我進去,我親自和母親說。」
吳太后的內侍也攔住了崔太后,崔太后一看吳太後果然轉向了容珂,心都涼了。心中的慌亂只存留了幾瞬,很快崔太后就挺起腰,端起袖子,拿出了太后的架子:「母親被你蒙蔽,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這些事我沒有做過,不怕你栽贓。相信天下有的是人明辨是非,曉得誰是無辜,誰是兇手。」
「好啊。既然崔太后還是不認,那我只好在上朝的道路上栓一隻猴子,每日給它喂金剛石粉,我倒要看看,幾個月之後它會不會出現和曾祖母類似的癥狀。」
崔太后臉色煞白,眼睛瞪得極大,強硬地盯著容珂。而容珂對此僅是笑了笑,就帶著侍從離開了。
定勇侯府的人進宮侍疾,萬萬沒想到撞上了這麼一遭。吳君茹的臉色也有些勉強,手心裡不住冒虛汗。她小心地抬頭,觀察眾人的反應,視線梭巡到一半,便撞上了蕭景鐸的視線。
蕭景鐸的眼神極是平靜,平靜到讓人心裡發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轉身跟著容珂離開武德殿。他脊背挺直,從背後看起來勁瘦修長,身為男子,竟然能把紅色的官服穿得那樣好看。
可是這樣的人,卻和她是死對頭。
老夫人圍觀了這麼一場鬧劇,也覺得心砰砰直跳,她將手放到吳君茹手背上,猛地吃了一驚:「怎麼回事?你的手怎麼這樣涼?」
梁王妃聽到,扭過頭來問道:「定勇侯夫人怎麼了?被嚇到了?」
聽到聲音,齊王妃也說道:「可不是么,如果乾寧說的是真的,那這種金剛石粉完全無毒無味,混在葯里飯里,誰能知道?偏偏這種法子還很惡毒,竟然能讓人的胃臟破一個洞,活活受折磨,真是狠毒!也不是是誰想出來的。」
「對啊,金剛石雖然很少用作首飾,但是刻玉的店裡都能找到,多走幾家就能買到,價錢還很低。若用這種法子害人,真是防不勝防。」梁王妃想到自家那一院子女人,心中戚戚,暗自留了神。她從沒想過天底下還有這種法子,看來,回府後還要多做防備。
新安大長公主聽到這些話,冷笑道:「放心,天道有常,作惡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珂珂她既然能從宮裡找出這包粉,還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換了,顯然對這些事情是有數的。膽敢謀害太后,也不知道誰給她們的膽!你們看著吧,這些人偷雞不成倒蝕把米,一個都逃不過。」
新安這話暗指的是崔太后。東宮一系和崔太后不睦已久,現在崔太后被容珂逮住這麼大的疏漏,新安心裡既痛快又驚駭,痛快的是崔太后也有今日,雖然崔太后還不承認,但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驚駭的是……容珂居然能從崔太后的宮裡把東西掉包出來,這背後的涵義,也太可怕了。
新安大長公主指桑罵槐,而吳君茹的手卻越發涼了。蕭老夫人驚訝地看著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吳君茹笑容勉強,她又朝方才的方向掃了一眼,心裡想道,這些和她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崔太后的人經手做的,就算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