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偶遇
蕭景鐸三兩下跳下樹梢,落在侯府高牆上,正好這時失控的馬從街上跑過,蕭景鐸踏在牆上跟著跑了幾步,然後縱身一躍,直接撲到驚馬上。
馬上的人似乎對騎術略通一二,一看無法控馬,她就立刻俯身,牢牢抓在馬鬃上。這倒方便了蕭景鐸,蕭景鐸緊緊勒住韁繩,強行逼著馬停下。
這匹駿馬似乎痛極,嘶叫著騰起雙蹄,在原地轉了一圈才停下。受驚的馬好容易停下,蕭景鐸也鬆了口氣,這才有空詢問身前的人:「你還好嗎?」
趴在馬鬃里的人費力地撐起身子,蕭景鐸這才發現竟然是個女郎,再看居然是熟人。
「郡主?你怎麼……」
容珂似乎不想多說,有氣無力地說道:「扶我下來。」
蕭景鐸後知後覺地跳下來,扶著容珂下馬。
等腳踩在實地上,容珂才感到自己活過來了。她隨手抹了把頭髮,立刻繞著馬查探起來。
蕭景鐸對這些皇族貴女徹底服氣了,容珂才多大,居然就敢騎這樣烈的馬。他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容珂四處走動,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果然在這裡!」容珂繞到馬尾附近,看了片刻,恨恨地說道。她踮了下腳,似乎想拿什麼東西,可是她還沒馬腿高,嘗試了兩次都被馬尾巴甩開了。
蕭景鐸看不過去了,主動上前試探地問道:「郡主,你要拿什麼東西?」
容珂這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她立刻端起太子之女、陽信郡主的架子,矜貴地點了點下巴:「馬尾旁邊有一根針,你替我取出來。」
馬臀上有針?蕭景鐸驚了一下,立即肅起神色,走到容珂所指的地方細細查看。果然,蕭景鐸從馬尾巴旁拔出一根細細的針出來,馬吃痛地嘶鳴了一聲,煩躁地在地上刨蹄子。
「竟然有針,怪不得馬會受驚。」蕭景鐸感到心驚,借著尾鬃的掩飾,沒人能發現馬屁股上的異常,但一旦有人騎馬,馬被針刺痛就會加速,而它跑得越快針扎得越深,這就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可想而知騎在馬上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蕭景鐸默默將那根細針交到容珂手上,多餘的一句都不問。看來皇族內部,也不甚太平啊。
容珂似乎已經從驚馬的變故中恢復過來了,她整了整衣袖,煞有其事地對蕭景鐸說道:「你救了我一命,我這人有恩必報,必不會虧待你。你想要什麼?」
「不用。」蕭景鐸搖頭,「我說過我會報答你的,就當是還趙國公府時你對我的援手吧。」
容珂定定看著蕭景鐸,突然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自然,太子之女陽信郡主。」
「那你還這樣說?」
蕭景鐸嘆氣,宮裡的傾軋這樣嚴重嗎?容珂才多大,竟然能說出這般世故的話。
「我說過我會報答你,並不是另有所圖。如果你還是不放心,那就陪我坐一會吧。」
說完,蕭景鐸就率先坐到石階上,容珂看了那塊石頭好幾眼,這才坐下。
容珂坐下后,一邊整理衣袖,一邊褒獎蕭景鐸:「你力氣還挺大,那是我祖父的馬,平時脾氣就烈得很,更別提發瘋的時候,你竟然能勒住瘋馬,倒也不錯。」
蕭景鐸心裡想了一下,容珂的祖父……那不就是當今聖上嗎!他剛剛騎的是御馬?蕭景鐸冷汗都要下來了。「莫非這就是,伴隨聖人打天下的六匹戰馬之一?」
容珂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想什麼呢,那六匹馬意義不凡,每日都有數十人看著。私自動用六駿戰馬,我看起來像是這樣蠢的人嗎?」
不像。蕭景鐸也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上供的御馬,容珂手癢,偷偷去騎馬,反倒被人算計。至於被誰算計,又為什麼會被算計,就不是蕭景鐸該問的事情了。
「那日從趙國公府回去后,你繼母有沒有為難你?」容珂轉過頭,這才注意到蕭景鐸素色的衣服,她的聲音一下子頓住了,「你……」
「我母親死了。」
許久無言,容珂低低地說了句:「節哀。」
「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蕭景鐸本不是一個多言的人,或許是自趙秀蘭走後,他許久沒和人好好說過話,又或許是這幾天的壓力讓他不堪重負,他竟然在這樣一個安靜無人的下午,和一個僅見過兩面的小姑娘說起這些天的事情。
蕭景鐸說,容珂就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等他說到繼母借祛邪之事要將他放逐到寺院后,容珂忍不住插話:「你怕不是被人算計了吧?」
蕭景鐸苦笑:「我自然知道,可是蕭英將明覺大師請過來后,明覺大師也說我殺孽太重。」
「明覺說得呀,他的話信得過,那看來是真的。」容珂點頭道,「我就說明覺怎麼不見了,原來他來定勇侯府了。」
蕭景鐸也想起蕭英說過,今日安國寺在作法事,安國寺是皇家寺院,能動用安國寺的法事可想而知是怎樣的級別。蕭景鐸終於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容珂了:「你是偷偷從安國寺跑出來的?」
「嗯。」容珂毫不在意地點頭,甚至還有些嫌棄,「你才反應過來?」
蕭景鐸竟然語塞,他好笑地搖搖頭,容珂才多大,比他的三個堂妹還小,他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更可笑的是他還和一個小妹妹訴苦了這麼久。蕭景鐸將心中的苦悶說出來后,果然整個人都輕鬆了,他站起身,打算就此告辭:「今日叨饒了郡主這麼久,是我失禮。郡主,你一個人孤身在外不安全,早點回安國寺為好。」
容珂也站起身,低頭整理自己的儀容,隨口問道:「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我見過這麼多人,你的情況也未免太慘了。」
蕭景鐸失笑,他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從一個小姑娘口中聽到「你怎麼這麼慘」這種話。他帶著笑意,輕鬆地說道:「她用毒蜂都害不死我,區區寺院而已,又能把我怎麼樣?最壞不過是被禁錮在荒山野嶺,但想取我性命卻沒那麼容易。」
「毒蜂?」容珂偏了偏頭,眼中的光慢慢亮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真不愧是宮裡長大的孩子,對毒啊葯啊這種東西這樣警惕。蕭景鐸無奈,只能撿不嚇人的部分給容珂講了。
容珂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手裡還有這種蜜蜂嗎?」
「有,當時我順手抓了兩隻活的。」
「很好。」容珂笑著看向他,明明還是一樣的神態,但整個人卻一下子從一個無害的小姑娘變成了太子嫡女、當朝郡主,「我們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