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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番外四:現世安穩

  看到這個, 說明寶寶購買沒到比例喔⊙?⊙!這樣看不懂喔!  熙元慘案,三百多冤魂,死生師友,黃泉路上可否作伴?陶清風一閉上眼睛, 就透不過氣來, 想在陌生的時空里, 給他們供花上香。他決定明天就去買一些香燭紙錢。


  繼而又想到,在千年之前,身首異處后, 有沒有人替自己收屍,立一處青冢?

  順利活下來的燕澹生……在那煊赫的三十年宦途中,有沒有對他這個前同僚的罹難, 感到過一絲黯然?

  還是會難過的吧。他們的關係, 雖然達不到朋友的程度,但畢竟比點頭之交強一點, 不會像陌生人過世那樣, 完全無動於衷的。


  燕澹生……改了名字,叫燕澹。


  今天遇到一個「大學」里的副教授,叫嚴澹。


  今天沒對嚴澹暴露出身份, 但是日後……自己要是再和他見面, 不可能永遠帶著口罩和帽子。陶清風心想, 如果下次不是在公眾場合相遇, 他或許可以, 對嚴澹露出真容。


  去試著去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這不是千年前,沒有皇權,沒有政黨,沒有隔著高門貴閥,沒有圄於身份的志向……


  迷迷糊糊間,陶清風忽然很想問——


  ——如果是朋友,你會和我,說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想問的,究竟是今天新認識的大學教授,還是千年前那個前同僚?


  ——————————————————————


  《歸寧皇后》的編劇,三天之後,把改好的第三稿劇本,發給了製作團隊。


  開機六天,鍾玉姣、張風豪過了好幾條戲。不過還沒拍到改動大的劇本部分。所以理論上對他們是沒有任何影響的。


  但是正如編劇所料,在劇本發出去的一天之內,她就接連遭到了來自導演、製作宣發小組,和兩位主演,分別的質疑。他們都對顧問團要求修改劇本之事有所耳聞。但也以為就是走個形式,改也不會太傷筋動骨,應付得了。


  卻沒想到,編劇直接把演義里大部分劇情刪了。


  導演對此的看法表現得最激動:沒有那幾個標誌事件,香昌還是香昌嗎?天勝還是天勝嗎?雖然是演義,但裡面傳遞出的忠孝仁義信勇愛,那都是能觸動群眾,一直以來為人所樂道的東西。


  顧問團的意見,真的必須朝令夕改?顧問團有十位,難道他們的意見不會有分歧嗎?只要活動活動,再加上資方那邊的壓力,搞不好他們的想法又會改了。為何要這樣急迫地改掉大部分劇情?


  再說,從拍攝程序來說,劇本在開機期間是不能隨意亂改的,只有那種粗製濫造的電視劇,會出現劇本頁碼滿天飛,天天改來改去的場面。電影劇本哪怕有細節要調整,大方向是定的很早的——


  導演抗議到這一層,啞了口,因為他看到孟小丹幽怨的眼神——


  導演,請你好好回想一下,省廳給這部電影一開始定的方向——


  以英雄兒女的動人故事為線索,弘揚A省歷史文化,促動旅遊經濟——


  好吧,的確招商時是這個口號,但是由於有私人投資回報率的要求,這部電影中途也加入了很多大片標配,三角戀(廣積王子差點寫成四角戀),英雄美女,特效動作……所幸演義內容自帶爆點,毫無壓力。


  然而那些真是全是忠孝仁義信勇愛嗎?也不見得,更多的還是滿足觀眾獵奇娛樂的心態。歷史專家組成的顧問團看在眼裡,覺得亟需修改——用嚴澹的話來說——「以這幾位在歷史上的分量,什麼泉邊洗澡打鞭子,夜奔三角戀,統統低俗了。」


  什麼低俗什麼高大上,各人標準不同。但是既然是省廳的電影,當然以主辦方的意志為主。這就是孟小丹敏銳嗅出風向、熬更深夜把嚴澹發給她的資料全看過後,光速改了第三版劇本的緣由。


  導演意識到這一層緣故后,也認命地接受了。並說服演員們繼續按正常進度拍攝。就不提鍾玉皎和張風豪風中凌亂,都串好以後上綜藝時,還原打鞭子那段劇情的詞——他們連這段戲都提前對過了。這兩個娛樂圈老油條一開始就知道,這肯定會成為宣發時的一篇有爆點的通稿標題——沒想到整個全都被刪乾淨了。


  除了鍾玉皎和張風豪之外,最迷茫的演員,要數男三號沙洲。


  沙洲的戲份也才開拍了一場,改劇本影響不大。但是劉敢辜在演義里的劇情全被刪掉了,換成了歷史向。他再讀劇本時,瞠目結舌地發現,自己要演的角色,好像變了個人?


  沙洲小時候聽評書,那個心裡只有國家大義,縱然受美人傾慕,也正直堅決拒絕對方的英雄形象,忽然變成了一個「旌旗猶入夢,歌舞不開懷」的將軍——很多細節的確感覺更真實,更像個「人」,可是也更讓沙洲覺得難以理解。到底是嚴肅刻板?還是恭敬謹慎?還是豪氣膽雄?


  沙洲模糊覺得,他更能透過劇本,去逐漸看得清那個角色。就像從天空漂浮中,一點點清晰立在地上。可是無法去模仿。就像雲山霧罩的山水畫,本來是容易糊一片霧蒙上去,遠看也差不多。可是那幅畫如果清晰起來,纖毫畢現的筆觸就難以惟妙惟肖畫上去。


  當然,沙洲講不出這種感覺,他只能直觀地覺得:劇本更精緻了,但角色更難演了。


  沙洲這種偶像派沒法一開始和鍾玉皎他們那些實力老將搭戲,為了幫他早點適應劇本,會有副導演提前帶著他熟悉過戲。同時享受這個待遇的還有女二劉琦回,和男四陶清。


  今天沒有女二的戲份,副導演那邊,就是沙洲和陶清風兩人。


  陶清風等在旁邊,他今天要拍開機以來的第一條,等副導演給沙洲講完了戲,就會來帶他。


  陶清風已經把孟小丹的第三版劇本看完了,這一回他心中滿意得多。大部分演義內容,都被換成了《天勝本紀稿》和《通鑒稿》中的正史,而且有一些諸如《后大興史》和《續大興通鑒考》的有名私史內容,也是正史補充外的的權威資料,被加入了其中。陶清風猜想,大概是嚴澹的手筆吧。三天時間,孟小丹肯定沒空自己找的。


  《天勝本紀稿》和《后大興史》的敘事風格不同,《天勝本紀稿》是給帝王家作疏,劉敢辜是天勝的臣子,留在《本紀》里的事迹,展示出來的形象是恭謹順服、沉默可靠的。言官評他『四海無一事,將軍勤苦興』※。但《后大興史》是紀事體,選取的都是人物典型事件,寫了劉敢辜一個「將軍誇膽,功在殺人。對酒擎鍾,臨風拔劍※」的豪烈性格側面。


  孟小丹已經盡量把不同史書的風格用現代語言統一,也用有邏輯的情節呈現出了合理的性格變化原因。但是她還是太過於高估偶像小生的理解能力——沙洲明顯很困惑,他沒法把握變化的脈絡,只覺得這樣演,人物會很精分——實際上,他演出來的效果也的確很精分。


  副導演批評他:「你向天勝皇帝敬酒的時候,劇本上寫的是(苦笑)。你面對的是皇帝,你苦,是為了駐守邊關挨餓受凍的將士而苦,但是你不能哭喪著臉朝皇帝敬酒。那是皇帝,你必須對他微笑,同時表現出內心的痛苦——這種痛苦,是貫穿劉敢辜一輩子的癥結,所以他在邊關能『痛飲美酒三百杯』,但是一回到京城中,就『到頭一切皆身外』了。」


  沙洲又換了個齜牙咧嘴的表情:「這樣?」


  副導演索性放棄了:「你把我想成編劇,把劇本改得這樣難演,你卻不得不在這裡磨。如果編劇站在你面前,你還不能哭喪臉,必須對她笑。對,就是這種模樣,你現在能體會了吧?」


  沙洲苦笑:「我好像明白了。」


  副導演說:「你現在的這個表情,是字面意義上標準的苦笑。但其實以劇本呈現的劉敢辜的深度,還應該再沉厚一點……但算了,你們現在做不來的。」


  同時心裡在感慨:劇本這樣改,那些以前給偶像派準備的戲份,難度全都加了不止一個層次,真實歷史更瑣碎,也更多面。對這些偶像派演技的要求,硬生生拉高了不止一個台階。


  也把他們這些副導演的工作量,加大了許多倍。一幕幕地摳戲,他這幾天加班嚴重睡眠不足。還只有沙洲一個人的戲,今天又加了陶清的,他搞不好要半夜才能回去了。口乾舌燥的副導演囑咐休息五分鐘,去喝水。


  沙洲還在原地,抓耳撓腮地繼續對著鏡子練表情。


  副導演瞥了一眼等在旁邊觀看的陶清風,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絲毫沒有危機感的樣子,很是刺眼。可是等他拿水回來,遠遠聽到陶清風對沙洲說了一句——


  「你笑得其實可以再放開一點。」


  沙洲對陶清風沒什麼好感,上回在剪綵儀式,也聽到了陶清風的發言。省媒剪了陶清風的發言進視頻,卻沒有報道他的。沙洲心想陶清那種文盲水平,也不知道背了多久。陶清的演技又算得了哪根蔥?心裡十分不服氣。


  但是娛樂圈還是要維持虛偽的友好關係,於是沙洲以他偶像招牌的笑容,問陶清風:「副導演說這個人物的核心就是痛苦。貫穿他一生,怎能笑得開呢?」


  沈阿姨以前在陶清面前是不敢多說話的,但是今早那句謝謝,和陶清友好的表現,讓她能恢復一點心直口快的脾氣,道:「小陶哥,你小費給太多了。」


  誰知道陶清竟然把錢包剩下的錢,一張一張拿出來,好像在學認般,盯了片刻,又一張一張整理回去。最後道:「謝謝,記得了。」


  沈阿姨覺得,今天的謝謝,實在太多了。難道陶清是這種,一年了連個好臉都不給,一次來個大放送的風格嗎?

  公園裡只能看到幾個晨練的老頭老太,格外清靜。連廣場舞大軍都還沒到。


  陶清走到公園中間的桂花樹下,在濃郁的桂花香味中,怔怔地靜觀片刻,伸手擷下最外面的一段斜枝。


  心直口快的沈阿姨:「小陶哥,亂摘花要被罰款的。還好他們沒上班……」


  陶清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赧紅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喃喃道:「抱歉。」手上的桂花枝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沈阿姨道:「其實你可以叫蘇先生去花店買嘛。」


  陶清默默按著太陽穴,想著,蘇先生……?花店……?

  好像,有記憶。


  沈阿姨提了建議后,陶清卻搖頭道:「不買,只欲一觀桂花……別有根芽處,花枝還似舊……」


  沈阿姨聽不懂,只是覺得,小陶哥,今天真奇怪。


  但對於他來說,還似舊,就夠了。


  這世間,終究有沒變的東西。


  ——————-

  在南沙淀公園門口等計程車時,眼見快八點半了。沈阿姨抽空悄悄給經紀人蘇尋打了個電話,這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陶清。九點半的剪綵儀式採訪,快入場了。


  但當沈阿姨招呼陶清上計程車時,看到他手中多了一個袋子,原來是找公園門口地攤販,買了一套劣質的文房四寶,和那支不慎折下的桂花一起,請沈阿姨帶回家。


  筆墨紙硯?沈阿姨只要一想起陶清以前坐在書房裡,抓耳撓腮,扭來扳去的樣子——一篇公司要的三百字的宣傳祝福語錄,只能是明星自己的筆跡,不能讓別人代寫,也不能照抄,必須有明星自己的風格。


  那天恰好蘇尋有事,手機關著機。陶清糾結了幾個小時,才寫出來。


  記得那一天,沈阿姨從早餐開始伺候,到了中午,陶清還沒寫好,桌上那堆狗爬不如的字,看的人痛苦,寫的人更痛苦,險些把他剛做好造型的立毛給薅禿了。


  所以,今天的陶清,讓沈阿姨內心升起不小的疑惑。但是小陶哥回過神來,在計程車上還主動安慰她:「在下……要演……新角,自己也有點不習慣。」


  陶清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尤其痛苦。


  但是沈阿姨坐在副駕上看不到他的陰影里的臉。聽到這樣的解釋,才稍微鬆了口氣。


  陶清坐在計程車上,看不到副駕上保姆眼中頻頻閃過的擔憂和疑惑。他閉上雙目,一隻手搭在額頭上。


  他不叫陶清,縱然名字很像。


  他叫做,陶清風,是大楚佑光三十年的一甲探花,官封禮部校書郎。


  卻不甚被政變牽連,身首異處。


  他睜眼醒來,發現自己進了一具陌生的身體。開始接受那些記憶,到現在仍然沒有完全看完。關於這個奇怪世界的一切,種種浩繁,在睜眼的那一刻,就潮水般瘋狂地壓下來。那麼多規律,細節,條則……


  可惜的是,讀取的記憶畫面,斷斷續續的。很多畫面都一閃而過,前後關聯斷層,像是進入了白色迷霧中。


  在那白色迷霧中,他模糊看到一個身影,一言不發,失魂落魄地走過他的身邊。


  白霧裡一併湧出許多斷續的碎片記憶。


  陶清,男,二十一歲,星輝娛樂公司簽約藝人,十四歲輟學,此後去酒吧駐唱,酒吧老闆後來發財,入股星輝娛樂,推薦陶清出道。


  雖然如何輟學。如何駐唱。如何出道這些事情,並沒有特別清晰的來龍去脈,只是片段式的閃現,不過,這些畫面,也讓他大致能把身體原主人的情況摸個七七八八。


  而且時間越近的記憶,讀取得就越清晰。


  蘇尋是半年前來的經紀人,沈阿姨是一年前請來的保姆。他們的畫面是這些碎片記憶里關係最完整的。


  沒有家人的記憶碎片……並不知道是隱藏在記憶深處的白霧裡,還是這身體主人從前就沒有,罷了,先放一放。


  沒有朋友的記憶碎片……和很多人喝酒吃飯唱歌過,但是內心深處那種刻骨孤獨感一直持續著,也罷了,先放一放。


  而且,記憶中的畫面,是從原主身體視角,去看到別人的表情或動作。至於這具身體主人自己獨處時做的事,他的心聲和想法,也統統沒有。


  即便如此,那些記憶量也足夠他好好消化,佔據精力的,最主要其實並不是碎片斷層的人際關係,而是每個畫面,所透出的這個時代的細節。


  匪夷所思的機器,暴露張揚的穿著,簡化直白的語言……


  自己重活一世,竟然來到了,大楚的千年之後嗎?


  他一直在看,一直在記。


  從早晨出門去看桂花,藉機多看看這個時代。他的腦袋一直維持著過載的半昏厥狀態。他的大腦真的快撐不住了。


  哪怕是進入國子監的第一天,在十五個庫房的書堆里沉迷了三天三夜,他的大腦也沒那麼燙。


  現在佔據他大部分精力,讓他無力委頓在計程車後座,聞著手邊摘的那支桂花香才能冷靜下來,是記憶碎片里,和星輝娛樂公司簽的那張十年藝人合約——更準確地說,是合約右下角,一億的違約金。


  自從他弄清楚錢幣數量后,那串金額簡直像一道雷劈在腦門上。


  更絕望的是他按照記憶里,找到陶清身體原主人的財產儲蓄,一張薄薄卡片,這張卡片包含的錢幣數——兩萬。


  他學習過格物算學,覺得這彷彿大海的一滴水。


  合同上現代語言的專業條款,雖然看新的字體半懂非懂,也大概明白那上面的進項欄——工資、分成、紅利,應該不止這個數字。


  又是一個記憶里找不到的斷層碎片,錢幣去了哪裡?這具身體原主人,斷層的謎團真多。陶清風的大腦梳理記憶頭痛欲裂。


  至於自己……


  大楚佑光一甲探花,禮部從七品校書郎,好不容易上天垂憐,讓他得以死而復生,來到這個全新的世間重活一次。怎能去當優伶?


  雖然,這個時代的優伶,一擲千金,富貴逼人。大街小巷,或是那些人不離手的屏端,都是藝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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