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入圍
新聞, 講究的就是一個現實傳奇性。不尋常的事件, 不尋常的人物,都是新聞的土壤。這次陶清風被各家媒體採訪, 其根本原因是,大家好奇一個學歷低微、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人, 究竟為何能年紀輕輕, 自學成才?
所有採訪都無例外地想挖掘陶清風背後的故事。
然而他們無例外獲得的版本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他們調查, 還是陶清風自己承認,都是個窮山村出來的打工小子, 酒吧駐唱沒上過學, 長大后自學。
這更增添了傳奇性。有記者反思:可見人的成就,並不完全取決於學歷高低。還有記者用「梅花香自苦寒來」去形容該事迹。雖然古往今來, 逆境超拔的能人輩出,並不鮮見。但是每一次出現,都會重新點燃社會的關注點:無論是平民通過努力改變自身命運, 抑或是平民通過社會關係(比如婚姻)改變自身階級, 都給普羅大眾不斷注入強心針:認為那些上升的通道並沒有關閉,他們也分外認可這些人,就像是在認可自己的夢想。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陶清風雖然穿越過來, 用了原身前半生的經歷來掩飾, 但他前世的奮鬥, 本質更能印證這一點。所以那些褒揚之於他, 並不算為過。
陶清風拍戲分身乏術,在星輝娛樂公司的安排下,陶清風最後接受了三家的採訪。分別是地方晚報、地方電視台資訊頻道、中央電視台社會新聞。
地方晚報把他安在娛樂版塊,洋洋洒洒書介紹了他的經歷和他的論文集,給出了高度的評價。
地方電視台的資訊頻道,是在某個非黃金時段播的社會生活類節目。節目主播先用了幾分鐘介紹了一下「最近有一款熱播的電視劇《遠山深土》」,然後引出了陶清風的個人履歷,「觀眾朋友們一定想不到,這位年輕的演員,除了演戲之外,究竟還有什麼能耐」。
中央電視台的社會新聞,把陶清風的採訪拼在「教育板塊」中,這是一組探索教育體制改革,引導思考的節目。剪輯了很多人的生平示例,來探究教育對人的影響。陶清風的故事鑲嵌在其中,作為「在沒有太好教育資源的條件下,個人憑藉自己努力所取得的成就」的案例之一。
三組官方媒體的正式報道,尤其是中央電視台做的那套教育探索節目,在中央各台不同時段輪播。有一次中央八套輪完,晚上就播放《遠山深土》,也算給電視劇節節攀高的收視率做了貢獻。
而且不知道是哪個單位的領導看到這些報道,還組織麾下員工看《遠山深土》寫心得,甚至靈機一動,舉辦徵文比賽。後來又有更多的兄弟單位們跟上節奏,也開始看劇寫徵文。其他單位不明覺厲,以為是省委組織的活動,紛紛踴躍參與。上一級的黨委在接到這些單位主題活動的彙報時,非常奇怪為什麼這些單位都看了這部鄉土劇,還寫出這麼多徵文來。於是機關黨委領導也好奇去看了電視劇,然後發文件指示剩下的單位,也要觀看這部電視劇,學習新農村致富經驗。
文聯也開會,從文學作品、影視作品的創作角度,討論該劇的成功之處。在如今對文化創作有更多限制、更高要求的當下,這條根植於現實主義土壤,貼近生活、又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最重要的是觀眾喜歡看的電視劇,是值得探討一波經驗的。雖然促使了後續一堆人對鄉土劇題材的跟風,然而質量上能比肩《遠山深土》者寥寥,其影響力和主演號召力,更是無法望其項背了。
在同一天,陶清風先後接到導演熊子安,和導演康學英的電話。
熊子安說《歸寧皇后》入圍了今年白茉莉電影節,有四項入選: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獎、最佳攝影獎、最佳男配角。熊子安說,男配角報的是廣積王子。
陶清風感到很意外,廣積王子戲份才十來分鐘,他以為最佳男配角,應該報沙洲演的威遠將軍。熊子安告訴陶清風:這是很早之前就確定的,那個時候甚至陶清風都沒有開始演《乾俠東君魔女》,因為熊子安覺得,報陶清風比報沙洲的機會更大一些。潛台詞就是說:他覺得陶清風演得更好一點。
華國有三個電影節,白茉莉、白梔子和白茶花。國際主流也有三個電影節。《歸寧皇后》挨個去報,現在只是白茉莉的入圍時間,後續電影節應該也少不了它的身影。各類獎項總能撈到幾個。
陶清風謝過熊子安,又接到康學英的電話。
康學英說,《遠山深土》入圍了今年電視劇金熊貓獎,入圍的是導演、攝影、男女主角。她覺得陶清風的希望很大。
電視劇獎項全年也有三個,分別是金熊貓、金天鵝和金蝴蝶,康學英也準備挨個把《遠山深土》上報一遍,她信心滿滿地對陶清風說:反正至少能得一個。
陶清風感激之餘,心中又有些黯然:《乾俠東君魔女》這部他花費心力最多的電視劇,由於沒有一個導演在後續也全身心地盯著,陶清風忙得飛起,他也不了解這些獎項的上報時間,所以都錯過了。不過他又安慰自己,武俠題材的電視劇,一般來說很難獲獎。反正他參演過的電影和電視劇,都有了入圍作品,已經很高興了。
在這些好消息帶來的振奮心情里,陶清風拍攝《蹦一下,笑一個》接下來的戲份,更是順利無比。
其中難度最大的那場英文答辯戲,現場召集了很多群眾演員,這些群眾演員中,有部分是英國這邊的學生。當然也少不了那位曾經幫助陶清風拍攝小視頻記錄歌星助理罪證的華國留學生。還請來幾位真正教課的教授。
陶清風如今已經把答辯稿子背得滾瓜爛熟,自己也在下面排練過演講的姿態、語氣,錄下來反覆回看糾正。就像一個真正的學生,要面臨答辯時所做的準備。
在龔樺導演喊了「卡」之後,陶清風脫稿從頭開始背誦答辯稿,還不忘對群演們禮貌微笑。意圖很明顯:讓龔樺把這一段全都拍下來然後剪輯。
龔樺都愣了,他沒想到陶清風真的全部背下來,這種連貫性,是只背片段然後出演所達不到的效果——又或者說,陶清風本人現在演技有限。陶清風對此的處理,是把上下文全都背誦,然後複述出來,再通過剪輯選出需要的片段。
這一刻,陶清風是真的「在答辯」。他雖然不會像夏星痕入戲的瘋狂程度,但這也是一種「體驗派」的方法。陶清風學到之後,就使用了。
背稿子來入戲,典型的勤能補拙。
群演的教授和學生們,錯覺自己像是真正的在旁聽一場答辯。那教授在按照劇本台詞上誇讚時,一次就過,本色出演,覺得和自己平時的工作,並沒有太多區別。
下戲后,那教授還用英文問陶清風:想來學習嗎?
陶清風很不好意思,他用磕磕絆絆,半生不熟的英文告訴對方:論文稿子不是他寫的,他只是背誦出來,他的英文也還很薄弱,沒法進入這樣高級的院校。
不過這提醒了陶清風,他得考慮一下之前徐瑰元提醒的,平台問題。他很早之前就有去就讀電影學院的打算,目的是為了藉助平台更好地發展自己。
陶清風在結束了《蹦一下,笑一個》的電影拍攝后回到國內。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今非昔比,資源與廣告成摞堆在麗莎桌子上等著他。
「接下來想接個什麼劇?」麗莎給他在茶几上鋪了一攤劇本,「你辛苦那麼久了,剛爆完兩部劇,正是沉澱一下的時候。以免過度透支你的好感度。」麗莎對於娛樂圈那些大起大落、波瀾起伏的事例看得太多。陶清風雖然最近積攢了很多好名聲,但大眾也開始被他刷屏刷得有些過頭。
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是一條顛簸不破的真理。麗莎的建議,是讓他接點文藝片或小眾片,暫時離大眾視線遠一點,也不耽誤他磨鍊演技,等待下一個爆發時機。
陶清風看準這是個好機會,向麗莎提出了那個想法:「麗莎姐,我想去……電影學院念書。」
看著麗莎一瞬間變得有些捉摸不透的臉色,陶清風解釋說:「我當然不準備解約,也不準備違約。所以我今天就是來跟你商量,看這些片約里,有沒有寒暑假,或者時間短一些的片約。這樣我可以兼顧拍戲,不耽誤給公司賺錢。」陶清風又說,「當然,如果公司不能同意,我就不去念了。」
麗莎疑惑地看著他,半響問:「有必要嗎?」
現在的陶清風境遇,是很多人羨慕不來的,他演過有影響力的劇、上過央視的報道、甚至出版了學術專著。許多電影學院科班畢業生都做不到。他目前的水準實力,已經足以讓人們忽略他糟糕的學歷。如果只是去鍍一層金,在麗莎看來,純屬浪費時間。
陶清風解釋說:「學而時習之,我只是覺得,去學習一下,更能『沉澱』,而且電影學院的人脈資源,對將來發展也有好處。」
麗莎這才明白,陶清風並不是奔著鍍金去的,而是為了將來能走得更遠更穩,這種眼光是不錯的。
人是不可能一直紅的,再好的演員也不例外。這個圈子永遠新鮮、新人永遠層出不窮。大眾關注度流逝得也很快。只有作品才能源源不斷維持該演員的生命力。好的作品尤為重要。所以一個演員想要常青下去,必須充實自己內蘊,才能不斷拍出新境界的作品,維繫自己的生命力。
麗莎還是考慮得比較多,頓了頓,道:「你今年21歲,如果你考進去,明年開始讀就是22歲,等你畢業都26歲了。老實說這個年齡到時候有些大了。」
陶清風笑了笑說:「我和星輝的片約續到我31歲呢,那不是更大?」他想起麗莎已經過了這個年齡,趕緊補充道,「而且人生路長得很,二三十歲,不算什麼。」
麗莎沒有用「這幾年是小鮮肉的黃金賺錢時機」來反駁二三十歲不算什麼。
因為她看得出來,陶清風不是那些,幾年就凋零的鮮花。
這番話觸動了麗莎,她思量再三,道:「好,不過有個條件,你必須考最好的電影學院。如果考得上,就去讀。讀的時候寒暑假要接戲,沒課的時候也要配合工作安排。如果考不上,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公司拍戲吧。」
陶清風點頭說:「那是自然。很多人考電影學院,就是為了簽個好的經濟公司。我已經有了,並無後顧之憂,更有心情好好準備了。」
麗莎同意之後,陶清風就開始放心大膽地準備考試。
他準備考華影,這是徐瑰元、張風豪等人的母校,也是華國最好的電影學院。麗莎頂住公司的壓力,支持他的決定,因為華影是真的非常好的平台。她還給陶清風找關係辦了一張A省普通高中畢業證。
電影學院的考試屬於藝考類,雖然比全日制統考分數需求低,但華影的文化課分數依然相對高。
陶清風如今面臨著新的挑戰:他必須參加,華國芸芸學子們千軍萬馬擠獨木橋的一類考試——高考。
藝考高考所考的文化課,與非藝考高考考的文化課科目是一樣的,在很多省份都是語文、數學,英語,加上文科綜合或者理科綜合。
陶清風選擇了文科綜合,這樣準備起來壓力要小一些。但是這些科目的考題設置,依然讓他無比頭大。
嚴澹接到陶清風電話時,正在彬彬有禮地打發又一個相親對象。是來自華大附近學校的一位高校女教師。嚴家父母覺得兩人有共同職業愛好,值得培養感情。然而嚴澹卻打發得非常熟練。
他全程對女士非常紳士,但也很開門見山地說,是被逼來相親的。那位高校女教師居然也鬆了口氣,說:她也是被逼來相親的。
「結什麼婚啊,一個人多自在,我才不想呢。」女教師雖然看著嚴澹的臉很不錯,然而抵不過她對婚姻的抵觸情緒。她反而和嚴澹聊起了比較自在的話題。
嚴澹這時候接到了陶清風的電話,抱歉了一下,當著對方面接通,並不介意地準備秀恩愛,卻還以為出現了幻聽——
「你要買什麼?《五年高考三年模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