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新劇要播了
陶清風做了一個混亂的夢。屬於身體原主人的夢和他自己的夢交織著。陶清風時而臉色潮紅, 時而皺緊眉頭,最後在一片大汗淋漓中睜開眼睛。睜眼一片漆黑。
他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個溫暖又滾燙的懷裡, 醒后口乾舌燥想找水喝, 甫一動彈, 牽動到體內竟然還在造訪的異物,陶清風立刻臉色古怪起來。
嚴澹也感受到陶清風的動靜, 「廣川兄,醒了?」慵懶語氣,睡了個好覺。
說來好笑,此刻他們連類似世俗夫妻間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可稱呼還是「兄」來「兄」去的。光是聽語氣,絕對想不到那件事情此刻還不算完全結束……
「你怎麼還……」陶清風驚呆了,現在又不是冬天,居然能像動物冬眠似的待在裡面睡覺。他結結巴巴,腰眼處綿長的酸麻本來就沒有消退, 更遑論牽動那裡……
「自己家裡, 當然是哪裡舒服待哪裡。」嚴澹意味深長,一語雙關。雖然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他把頭擱在陶清風肩上,能想象出上面遍布疊加著自然與人為雙重因素的殷紅。
陶清風手也沒力氣,嗓子也啞,身體更是酸軟麻癢, 他雙手撐在嚴澹胸|前推拒著, 「出……」
嚴澹連忙關切道:「痛嗎?我明明清理時檢查過了, 沒有受傷啊?」話雖如此,他害怕陶清風真的有什麼不適,還是小心翼翼的告辭了。
想到是如何清理的,陶清風又是兩眼一黑,錯覺這腰大概十天半個月緩不過來了。
但錯覺是被放大的。事實上年輕人的身體素質不容小覷。陶清風幾個小時之後就能起來去和嚴澹回客廳覓食。從前很多陶清風看到也不會多想的細節,經過那什麼的洗禮,只覺處處都意味深長:
比如,嚴澹真的能吃很多生蚝。那玩意其實……
比如,浴室的隔斷是磨砂玻璃,從卧室能看到裡面洗澡的人影影綽綽。
比如,水床下面真的是水,水溫還會變化。
比如,明明是海灘的夏天,嚴澹硬是帶了西服領帶,甚至還有白手套。
反正就是這些X者見X的莫名其妙的細節,每次都讓他神情複雜地和嚴澹交換視線,剛開始還控訴一下,但是對方儼然誤解了那層意思。於是經常幾個眼神來去,陶清風都沒想清楚,就又和嚴澹滾到了床上。這個範圍逐漸擴大,從床,到浴室,到客廳,甚至夜晚陰涼的小花園。
他們就像是被困在大雪封山、深谷幽潭、或是任何世界上人跡罕至之處的,等待著世界末日的旅人。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時間都專註某項成人運動,無人打擾、樂此不疲,甚至恨不得時間停滯,日月倒懸。
陶清風偶爾也會思考,這樣晝夜笙簫,頗有些酒池肉林的荒//淫之風了。他試圖和嚴澹探討一下……畢竟他們清醒時,認真探討的時間並不多。因為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每次還能有體驗的新鮮感,吸引力實在可怕。
聽完陶清風略感心虛的納諫,嚴澹直接嗤笑著,給予標準昏君的批複:「你的嘴既然那麼有空,不如做點別的事情。」
陶清風覺得幸好他們來到了現代,不然大楚朝廷得完蛋,自己也在推波助瀾它完蛋的行列。
他和嚴澹非常自覺,絕口不提什麼四書。周公之禮有一生一次的端方肅穆感,是為了生活的圓滿。哪像他們這日夜顛倒,鸞歌不停。一篇《八佾》直接可以把他們砸得無顏面對老祖宗。這時候能做理論依據的反倒是陶清風沒怎麼出入過的釋老佛經了。因為第一天陶清風聽嚴澹說「其實佛陀是鼓勵的。」
陶清風疑惑問:「什麼佛?」
嚴澹毫無羞愧之態:「歡喜佛。」
陶清風;……
佛陀巨冤。如果知道無上歡喜被作此曲解,想必根本不願埋進地獄渡苦厄眾生了。
不過,哪怕沒有理論作心靈雞湯,陶清風也並不會畏葸不前。事實上,第一天看到恐龍影像帶給他的著迷之感,就讓陶清風逐漸頓悟了一個道理:自然力量,不可違背。
「你爹說的什麼生兒育女的社會責任……」陶清風在腎上腺素激增狀態下,說話也跟個昏君口吻似的,「反正幾萬年後都要滅絕的……」
天知道他是不是覺得自己下一秒也要死了,才說這種話。快感所分泌的多巴胺總是讓人見幻。有的時候陶清風一恍惚,覺得嚴澹高冠陸離,長發如雲,儼然是很多年前大楚位極人臣的燕公。雖然沒有親眼見,卻錯覺他腰上佩著金魚袋,衣物胸|前綉著白鶴。手執書卷,含笑望來。
而有的時候,陶清風也發現,嚴澹類似的,也作如此神色望他。上上下下逡巡,用目光或是別的。
而當陶清風想確認的時候,對話卻經常滑向不知所云、沒營養的膚淺軌跡。
「在想什麼?」
「想你。」
「正經的。」
「想那啥你。」
陶清風:……
在海島上胡天胡地的這個星期,簡直是太瘋狂了。用嚴澹的話來說是補償。可是陶清風深深覺得,幾輩子的誇張程度都投進去了。他卻不知在嚴澹眼中,自己觸目所極的改變也是催化的要素之一:從前的陶清風,清風朗月,松柏雲亭,青山磊落;而當玉山傾倒之後,他就從一顆挺拔翠嫩的樺樹,變成了梢頭紅雲蒸霞的桃樹,芬芳引人採擷。
「陶館裡面總會有一座亭,不叫君子亭,不叫松鶴亭,叫做……」嚴澹舌尖輕輕觸著對方耳廓,磁性嗓音道:「叫做桃夭亭。」
「……感覺不合適,那好歹是書院吧。」陶清風毫不留情地吐槽。
嚴澹輕笑:「書院教的,不就是讓人更好生活的道理嗎?這個名字很合適。教導學生們要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和家庭。」
陶清風聽懂了,原來是這個用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事後陶清風回想起來,覺得自己在這個瘋狂的海島上,好歹還做成了一件正事——
陶清風有一天看到網上:A省交通部發出的招標通知。A省要建九橫九縱高速公路網,連通所有縣城,實現縣縣通高速的十三五規劃。
陶清風心頭一喜,又去查了地圖:發現海箕村在行政單位區劃下,是歸屬於一個叫叢桂的縣城,那個縣城離海箕村有兩公里。如果鋪就了高速網,那麼只需要連通叢桂縣城到海箕村的最後兩公里路,村民們出行就方便自由了。
陶清風把想法告訴了嚴澹,嚴澹一臉並不意外的樣子。
「我早就猜你想用片酬去做些什麼事情,原來是這個。」嚴澹鼓勵陶清風,「你直接打他們辦公室的招標電話,問一下是什麼情況吧。」
陶清風立即打了交通廳熱線電話,對方聽說他是想以個人名義捐款修連通到海箕村的路,十分驚訝:這種基礎設施建設的錢,由財政撥款。但很多時候地方財政不夠,會採取兩個方法:一是向中央申請財政支援。二是由政府招標。眼下A省的公路網預估投資六千多億,其中四千億由地方財政劃撥,一千五百億由中央財政支援,還有五百個億需要拉標投資。交通部的招標負責人很少接到這種私人名義的捐款問詢。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在拉標未完成的情況下,如果有不計回報的捐款,那當然是來者不拒。
畢竟能不能拉到那五百億投資還未可知,因為只有高速網上開收費站一項可以回資,且不知要等到何年。所以這在前期,幾乎可以算是公益,不少上升期企業等不起,也只有那些老牌效益好,願意和政府搞好關係,等三五年也不怕的企業,才能去投標了。
陶清風想知道的是,如果要讓海箕村連通縣城的高速網,兩公里大概需要多少錢。還想知道高速網要修建五年,如果他能在期限內,湊足那些錢,那麼高速網上,是不是能加那兩公里的規劃。
招標負責人告訴陶清風:「一公里造價是八千萬。鑒於海箕村那個地理環境,架橋打洞更複雜。所以兩公里大概需要兩億。本來高速網上是沒有連通到村的規劃。但如果您能出,設計圖當然可以加。」
陶清風聽了之後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對交通廳負責人道:「好,我會儘快湊足款項到位。請你們保留這個規劃。」
交通廳負責人詳細地詢問記錄陶清風的名字、年齡和職業。當聽到陶清風演員的職業后,他吃了一驚道:「您是那位電視上的陶清風?剛才聽到你的名字,我還以為是同名……」
陶清風道:「是我。那個村子,是我的老家。」
交通廳負責人感慨道:「成名之後不忘回報社會和家鄉,您作為一名偶像,實在太優秀了。那麼等您的好消息。」
陶清風落實清楚狀況后,先是為趕上這發展機緣而高興,隨即渾身充滿了工作的動力。好在假期也馬上要結束,他和嚴澹終於從那彷彿被奪舍般的放縱中回過神來,開始恢復工作狀態。
「對了,你的幾篇論文,加起來總共有七八萬字了。」嚴澹說,「我帶你去華大出版社找編輯,現在是國家級高校科研基金和華大校級科研基金的申請季,有了百分之六十的成稿率,簽訂出版合同后就可以申請。你再寫兩篇,湊足十萬字出書。」嚴澹笑了笑談起對方那幾篇稿子,「作為大楚斷代工程研究來說,我覺得再也沒有第二本比這個更『權威』的述著了。」
這個研究工程是嚴澹在總攬,陶清風又在其中出了書,相當於是他們聯合治學。但其實資料並不需要他們像其他研究人員一樣,窮盡金石去考究,因為都在記憶里,只要寫出來,然後對照一下迄今為止留存下來的典籍,能自圓其說,防止露餡就行了。從這個意義上講,的確是非常權威。
陶清風回去投入的第一個工作,是幾個關於《遠山深土》的宣傳採訪。這部片子他不需要操心後期事宜。不過他肉眼可見,康學英倒是事必躬親,一手包攬,處處顯示著她的用心。陶清風不由得感慨道:當了導演就像是當媽一樣,每個環節都從頭跟到尾。他自己也有過類似體驗。有這種責任心,成品想必相當不錯。
據康學英說,央視八套已經在幾日前,以六千萬的價格買下了獨家播放權。陶清風鬆了口氣,真心為之高興。
與此同時,在網路流量最大的八卦藝人的「悅娛平台」上,很多後知後覺的小生粉,或是娛樂圈流竄的黑紅黨們,終於反應過來一般意識到——
陶清風,一個曾經十八線的文盲小白臉,一次武俠劇被調到黃金檔,還可以說是撞大運撿了個漏,沒想到存貨資源又賣了央八。
央視八套的新劇從來都不安排白天檔或深夜檔,那兩個檔是播存貨老劇的,央八買新劇只會在黃金檔播放。接連兩部上星劇也就罷了,上星劇都在黃金檔,更要命的,他都是男一號,一番,收視實績全算在他頭上,《乾俠東君魔女》的平均2%已經嚇死人了。央視八套那個收視樣本,很多時候甚至都不屑與地方衛視對打,畢竟中央台和地方台在級別上就不一樣……
那些撕得聲嘶力竭,互相對打,吵嚷不休的小生粉們目瞪口呆地發現:
陶清風,居然不知不覺間,發育得這樣成氣候,論電視上星、播放收視率實績,已經碾壓了她們心心念念打榜應援的流量愛豆們。
從前她們根本不把陶清風放在眼裡,之前左禹龍是眾矢之的,也就是因為他稍微紅了一點。可是左禹龍也沒有黃金檔一番實績(因為被撤換了),後續資源更是比不上央視平台。在被換檔後為了固粉,火速接了兩檔綜藝節目以證明沒糊,結果又被其他小生粉們群起而攻之……
在前方廝打一片腥風血雨間,陶清風這個她們從來沒有聯想「紅」字眼的傢伙,居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已經站到了那麼高的地方。她們頓時如夢方醒般回味過來,開始試圖撕扯、抹黑與攻訐陶清風,好像在網路上肆無忌憚口水一通,就能把他拉下馬似的。
就在這時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不明白娛樂平台上一片滿城風雨欲來的當口,這些小生粉們為什麼開始陰陽怪氣地針對陶清風,動不動把他拉出來當槍或者是當靶。路人們還懵逼問:「陶清風?他怎麼了?」
路人妹妹點開陶清風和別人合照的高清大圖,說實話也就看了《乾俠東君魔女》的腦殘粉們到處花痴有點煩人。比起其他小生,陶清風存在感不算高了,就在她疑惑這娛樂圈合格的長相也挺順眼,怎麼突然就被針對那麼厲害。從她背後路過的母親,居然比她認得還快:「喲,左邊那個不是陶清風嗎?」
這是陶清風和沙洲很早之前營業圖片中的某張合影,沙洲完全沒想到的是一開始想炒的陽光帥哥X溫潤小哥的人設,沒炒起來。最後這個營業CP居然變成了「風沙」CP,陶清風在前面,他在後面。給陶清風吸了一大堆每天花痴嚎叫的蘇粉,沙洲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路人妹妹很驚異地回頭看了看她那快要退休,每天只惦記跳廣場舞的老媽,會說出「陶清風的劇又要播了,昨天在電視上看到廣告。」這種諮詢發達的話。
已經很久不看電視的路人妹妹懵逼問:「什麼劇?」為什麼流量那麼大的網路悅娛平台上都不出現相關討論呢?往常那些小生誰有什麼資源,就算是一個網劇,也能熱火朝天地議論。
「鄉土劇。」廣場舞老媽喜滋滋地一邊開門,「丑俊丑俊的,我買菜去啦。」
路人妹妹忽然間有些明白了為什麼陶清風忽然之間變得有些腥風血雨,對家含酸譏諷,也默默明白了為何新劇消息並沒有刷存在感,因為陶清風在網路上的水軍並不多,演的又是這種類型的劇。
——存在感不是沒有,也不是缺乏關注。只是不是她們。不是網路上撕得頭破血流的小生典型泡沫粉,而是那些默默無聞,不會上網打call,沒空應援打榜,甚至連陶清風是哪個公司的演員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忙著帶孩子、跳廣場舞、或是現充得非常忙碌,偶爾刷點劇的路人群體們。
陶清風的勢頭,看上去不溫不火,卻在無聲無息間,攻佔了她們愛豆做夢都想擠上去的主流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