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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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雨的日子都是欽天監算出來,再由皇帝定下來的。在外人看來, 祈雨成功與否在於皇帝是不是誠心, 但顧澤慕卻知道,欽天監是會觀天象算出相對容易下雨的日子的, 可眼下這天,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樣。
這怎能讓他不懷疑這其中的貓膩。
自古君臣的權力就是此消彼長,君強則臣弱, 而君王一旦流露出弱勢, 臣子們也絕不會放過掌握權柄的機會。
蕭胤在位時極為強勢, 臣子們在他面前一個個老實地跟鵪鶉似的, 如今熬過他這一朝的老臣,哪個不是一肚子心眼, 而蕭湛又是這樣一個好說話的皇帝, 他們未必想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想要擴大自己的權力, 這大概是被他壓制了一朝的所有臣子的心聲。
蕭湛很早之前就跟著父皇處理政事, 顧澤慕並不擔心他處事的能力, 但這些微妙的算計他卻未必能那麼敏銳地發現。顧澤慕有些後悔,自己把這些臣子打壓地太過, 沒有給蕭湛鍛煉的機會, 以至於他在這方面有些太過單純了。
就在顧澤慕對兒子擔心的時候。
皇宮裡的蕭湛已經換上了朝服,坐上了御輦, 浩浩蕩蕩往天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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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漸漸入夏了, 太陽掛在天空散發著初夏的熱度, 天壇又沒有什麼遮擋,可憐這些高官貴婦,一個個穿著厚重的朝服,在太陽底下都快被曬出油了。
蕭湛扶著張禮的手下了御輦,他的身後跟著陳皇后,以及一眾宗室,緩緩地走過來。兩旁都是垂著頭的勛貴高官,宗室便站在他們中間,不過他們也只能走到階梯下方。
等到蕭湛獨自一人跨上漢白玉的階梯,走上祭祀台之後,所有人都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蕭湛肅穆地抬了抬手:「起。」
禮部官員在一旁揚聲念起祭文,所有人包括皇帝都低頭認真地聽著。這祈雨的禮儀過程十分繁瑣,不過這都是他們提早排練過的,所以十分順暢地完成了。
等到這一系列禮儀完成,太陽也升到了正中。
蕭湛這才接過點燃的香,一步一步走到了香爐前。
隨著香插入香爐,裊裊青煙直直地向天上去,代表著皇帝與天地的溝通。而一旁負責敲鐘的太監見此,連忙用力撞鐘。
鐘聲傳遍了整個京城。
在威國公府,陶氏大氣都不敢出,她分明緊張地手都在抖,但一想到大嫂對自己的信任,頓時就有了勇氣,在蓮子和管家的指導下,一步步地完成了儀式。
聽到天壇那邊傳來的鐘聲,她在心底鬆了口氣,終於只剩下這最後一步了。
只要朝天壇跪拜,呼喊萬歲,儀式就結束了。
陶氏定了定神,慢慢的跪在了墊子上,顧家的小主子們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搗亂,在丫鬟的幫助下都老老實實地跟著跪在墊子上。
陶氏正準備叩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動靜,她回過頭一看,差點這口氣就沒喘上來。原來一向最懂事的顧澤慕和顧清寧居然都沒有跪下來,兩人直直地站著,旁邊的綠柳怎麼勸都不理會,把她急得一頭大汗。
陶氏急得半死,又不敢動,只能焦急又小聲地勸道:「澤慕,清寧,快跪下來。」
顧清寧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些不情願。
顧澤慕也不為所動,不管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他終究是蕭湛的親爹,自古便是父子綱常,如今要讓他這親爹給兒子下跪,蕭湛受得起嗎?
眼看著吉時都要過了,陶氏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小跑到他們倆旁邊,一手一個拖著他們跪下來。
顧清寧拗不過她,想一想,自己畢竟已經是新生了,還是不要太執著前世了,就當自己只是這個普通的小姑娘顧清寧好了。
顧清寧跪下來之後,陶氏連忙對顧澤慕道:「澤慕,你看妹妹都聽話跪下來了,你也乖,娘求你了。」
顧澤慕縱然無法接受自己叫這樣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女人做母親,但不可否認,此刻她就是自己的母親,眼下她眼淚都急得要掉下來了,顧澤慕也不忍心。
顧澤慕在心裡嘆了口氣,不再掙扎,跟著跪了下來。
陶氏放下心,連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隨著她一叩首,其他的孩子也跟著叩首。
誰知,就在顧澤慕與顧清寧叩首之時,天壇那邊忽然響起一個炸雷。
天壇之上,所有勛貴高官被這突如其來的炸雷給嚇了一跳,更別提正好就在那雷聲下方的蕭湛了。他原本正在與天地進行溝通,誰知這才絮叨了幾句,一個忽然在他腦袋頂上炸開的炸雷險些把他嚇得摔一跤。
張禮連忙跑過來扶著蕭湛:「陛下,小心!」
蕭湛驚魂未定,抬頭看了一眼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剛剛……是打雷?」
張禮面露喜色:「是啊,陛下,這說明您誠心……」
張禮的話還沒說完,又一個更大的炸雷響起,彷彿直接就是沖著蕭湛來的。
蕭湛腿一軟,靠著張禮才撐住了身體。
底下勛貴都在議論紛紛,從前也不是沒有帝王祈雨,但一般都是三天為期,哪有第一天,才剛剛上香,就這麼靈驗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有那等機靈的,已經跪了下來,大喊道:「陛下英明,連天地都為之感動,要替百姓降下甘霖,臣等……」
蕭湛卻壓根沒聽他說什麼,只是扶著張禮走到了一邊,然後抬頭看向天空,等了一會,都沒有等到再次打雷,他放下心來。
誰知這心放的太早了,第三個雷在他的頭頂炸開了。
蕭湛:「……」
在這三個雷打了沒多久之後,天上竟然真的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這下,所有人都不得不跪了下來,大呼:「陛下聖明!」
蕭湛尚且沉浸在那三道炸雷的刺激中,還沒有回過神,他一點都沒覺得這是老天對自己的嘉賞,反倒感覺像是警告一般。不過蕭湛再天真也不可能真這麼說,他漸漸回過神,重拾起帝王的尊嚴。
「諸卿平身。」
此時,張禮已經拿了雨傘過來,護送著他去避雨。
至於其他的大人們可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只能用袖子護著頭頂,等到了避雨的地方,一個個都成了落湯雞。
不過這也怪不得禮部的官員,畢竟在此之前,也沒人經歷過這樣的先例不是。
一旁的史官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滿臉狂熱地奮筆疾書。
雖說大部分人都知道這祈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終歸還是對鬼神敬畏的。蕭湛作為一個這麼快就能祈雨成功的帝王,可想而知,史官會在史書上寫多麼肉麻的話。
但也有人和史官的想法不同,在一群落湯雞中,還是有那麼幾個神情僵硬的。
說來,祈雨這件事原本就是君臣權力之爭留下的一根拔河的繩子。
先帝強勢,壓根就不理會他們,不管他們據理力爭,還是搬出祖宗家法,也是我行我素,他的強硬讓臣子們壓根就沒有拔河的機會,縱觀成帝一朝,臣子們都是被壓得沒脾氣。
好不容易先帝駕崩,換了個和氣的皇帝,眾臣摩拳擦掌,這會總能有出頭之日了吧,偏偏蕭湛脾氣還極好,臣下說祈雨,他也沒反對,更是讓他們興奮不已,想要藉由這一次的祈雨,好好做一做文章。
畢竟歷史上,已經有了前輩做出成功的示範,除了先帝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這場比賽一直都是勢均力敵的。
可他們萬萬都沒想到,他們算計好了一切,卻沒有算計到老天爺。
竟然真的下雨了呢?!
這還要怎麼玩?!
前輩沒有說過,如果皇帝運氣太好要怎麼辦啊!!
有那麼一瞬間,顧清寧是有點害怕這個兒子的。
她並非只是一個魂魄而已,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她本就對權力沒有什麼興趣,只想要好好地生活著,如今總算有了這個機會,她就想像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長大。
或許,她不該和蕭湛再見面了。
就算之前是母子,但那也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蕭湛已經證明了他是一個很好的皇帝,不會被臣子所矇騙,她可以放心了,就算她還活著,也要學會放手才是。
再加上,蕭湛終究是帝王,而且如今顧清寧也知道,他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和善且沒有心機,他甚至敏銳地過分。和這樣的蕭湛不斷接觸,很容易有暴|露的危險,而一旦暴|露,蕭湛若信還好,若不信,恐怕整個威國公府都會被連累的。
如此想明白之後,顧清寧暫且放下了心,她忍不住舒了口氣,然後慢慢地睡了過去。
只是她並沒有想到,在她託夢給蕭湛的時候,睡在另一間房的顧澤慕竟然也醒了。
他看向顧清寧的方向,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第二次了。
一年多以前在千佛寺,他也是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然後就看到顧清寧身體一震,她睜開眼睛的那瞬間,眼睛里流露出的懷念。這絕不是一個孩子能夠露出的眼神。
而今天,這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
他聯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越發覺得顧清寧的身份有些可疑了,他竟然有了一個恐怖的猜想,如果自己是重生之人,那麼顧清寧是不是也有可能是這樣的人呢?這樣一想,有時候她的一些舉動就有了解釋,只是他暫時還是想不到對方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看來,要好好試探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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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清寧醒來后,就將昨晚的事情給忘掉了。洗漱完畢之後,便和顧澤慕一起去練武場,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顧澤慕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經過這三年的歷練,顧清寧已經逐漸適應了扮演孩子的生活,若不刻意去看,她與顧清薇等人也沒有什麼差別,但顧澤慕細看之下,卻還是發現了一些問題。
這也讓他越發決定要好好試探一下顧清寧。
於是,顧清寧就發現了,今天的顧澤慕似乎處處針對她,她原本就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再加上天然地對顧澤慕看不順眼,是絕不肯忍耐,立時就要掐上去的。
結果就是被柳氏給拎到一處,嚴肅地教育他們。
兩人看著虛心聽教,實際上沒有一個往心裡去,柳氏教育了一通,最後也只能無奈通知家長來領人。
陶氏很愁,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孩子自小就互看不順眼,從抓周開始,逮著機會就要斗幾句,本以為年紀大了就好了,誰知現在還是一樣。
不過陶氏暫時也功夫管他們,第二天就是元嘉長公主的宴會,她要做的事情不少,只能將兩人分開放著,然後分別勸慰。無外乎也是讓他們和平相處,至少在長公主的宴會上不要惹出什麼事來就好了。
好在顧清寧與顧澤慕雖然互掐,但在這種大事上還是很有分寸的。
陶氏略略放下了心,被他們的事情一牽扯,卻意外讓她沒有那麼緊張了。
說到明天的宴會,最近在京城也是掀起了一股熱潮,元嘉長公主雖然這三年一直未曾在京城露面,但京城的各大豪門,哪家不是人精。先時還有人追捧樂平長公主,如今真正的天之驕女回來了,誰還去追著個差一檔次的。
這次的宴會就在公主府中舉行,元嘉的公主府是當初成帝與奉皇后親自為她挑選的地方,位置極佳,且佔地極廣。這些年元嘉雖然一直沒有住,但當今還專門囑咐了內務府好好照料公主府,故而元嘉再次回來的時候,屋子修繕一新,院中的花草繁盛,打理的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