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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為防盜章


  張禮這才正色斂容:「陛下口諭, 元嘉長公主接旨。」


  元嘉連忙跪下去, 張禮忙道:「陛下吩咐了, 長公主不必跪。」


  元嘉搖搖頭:「皇兄體恤, 臣妹卻不能不知尊卑禮數, 請公公接著說吧。」


  張禮知道這位長公主為人如此,也不敢勸, 只得加快了語速:「朕知你孝順,然而山間清貧, 眼下入秋, 天越來越涼……」


  元嘉:「……」


  她怎麼忘了,她皇兄在親近的人面前一向是個話嘮,必要絮絮叨叨一通才進入正題, 看來之前讓她不必跪還是有道理的。


  也虧了張禮將這裹腳布一般長的話硬是給記住了, 還加快語速給複述出來了,前頭都絮叨到他們小時候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最後點了個題,賞了她一堆金銀還有吃的用的。


  元嘉:「臣妹多謝陛下賞賜。」


  張禮說的口乾舌燥, 卻還是趕緊先讓人將元嘉長公主給扶起來。然後又親自從身後的人手裡提過一個籃子, 打開一看,裡面都是一串一串的葡萄。


  元嘉一愣,兒時的記憶頓時湧上心頭, 她面露懷念:「沒想到這株葡萄藤居然還在, 皇嫂有心了。」


  張禮道:「這些葡萄都是陛下親手摘的, 陛下說這葡萄比從前要甜多了, 所以特意送一籃子過來,讓您嘗嘗。」


  元嘉拈了一個,細細將上面果皮給剝了,一嘗,果然比記憶中要甜許多。


  「皇兄說的是,果真甜了許多。」


  張禮忙記下她的回復,好回去向皇帝交差。


  元嘉讓宮女拿了個荷包過來,張禮連忙推拒:「殿下使不得。」


  那宮女道:「公公遠來一趟辛苦了,殿下賞些茶水費罷了,算不得大事。」


  張禮這才接了荷包,入手便沉甸甸的,讓他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這才是真正的公主氣度,雖然深受聖寵,卻從不恃寵而驕,連他們這些下人都打點地周到細緻,若是日後回了京,說不得這京中的局勢都要變一變。


  這般想著,張禮的笑容越發真誠:「奴才出來之前,陛下還問起郡王殿下呢,今日怎麼都沒見著郡王殿下呢?」


  聽到他提起蕭衍之,元嘉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那孩子,跟他的兩個好朋友去功德池看烏龜去了,估摸著不到日落是不會回來的。」


  張禮愣住了,他一直跟在蕭湛身邊,自然是知道這位昭懷郡王有多怕生。當初陛下還未登基之前,元嘉長公主帶著才兩歲多的蕭衍之來東宮,三皇子原本想要帶著蕭衍之一起去玩,誰知蕭衍之碰都不讓他碰,一碰就哇哇大哭,緊緊地抱著元嘉長公主的手臂,便是哭累了睡著了也不鬆手。


  沒想到兩年過去了,這位郡王殿下竟然改了性子了?

  張禮忙道:「也不知是哪位大師座下的小沙彌有這樣的福氣?」


  元嘉卻笑起來:「不是什麼小沙彌,也是一位香客的孩子,雖說年紀小,但我初見就對他們十分有親切感,衍之也是,我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去跟旁的孩子玩呢。」


  如果說之前張禮還只是驚訝,現在就是震驚了,比起年紀尚小還未定性的昭懷郡王,這位長公主殿下才是真正的不愛同人來往,雖說在外從不會讓人挑出什麼毛病,但她對任何人都是淡淡的,這滿京城的貴女就沒有一個能與她交心的,沒想到竟在這山野之地,讓她如此親昵熟稔地說起旁人。


  張禮好奇的不行,忍不住問:「可是哪位貴人家的子弟?」


  元嘉倒也不藏著掖著:「說來也巧,是威國公府三公子的妻兒,我聽說,皇兄小的時候,這顧家老三差一點就成為他的伴讀了,是有這麼回事吧?」


  張禮:「……」


  張禮是從小就跟在蕭湛身邊的,自然是記得那位顧三公子的豐功偉績,萬萬沒想到他的妻兒還有這般際遇。


  張禮魂不守舍地帶著人走了。


  元嘉也沒在意,讓人將這些賞賜都放好,這才問自己的宮女素衣:「把果子洗了,送到功德池那邊去,不要讓孩子們玩得太累了。」


  素衣連忙應了,洗了一盤果子,裝在籃子里,親自往功德池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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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衣走到功德池邊,遠遠地就看到蕭衍之趴在池子邊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一隻烏龜,奶娘在旁邊焦急地看著,卻又不敢出聲。


  而在蕭衍之旁邊則坐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顧澤慕手裡迅速地拆解著一個九連環,顧清寧拿著一根樹枝,也不知在地上畫些什麼。


  素衣加快了步子:「郡王……」


  她話還沒說完,蕭衍之立刻就轉過頭,把手指豎在嘴唇邊上「噓」了一聲,奶凶奶凶地對她說道:「不要吵!」


  素衣愣住了,過了好一會知道事情原委,簡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蕭衍之從哪裡聽來的,說是身負功德的人能夠在這功德池裡的烏龜背上能看到彩虹,於是便拖著顧家的兩個孩子來這邊看烏龜。


  誰知一刻鐘都沒到,顧澤慕與顧清寧先後說自己看到了彩虹,蕭衍之不甘心,瞪著眼睛看著那烏龜的背,堅持要看到彩虹。


  然後就變成了素衣如今看到的樣子了。


  素衣也有些無奈:「郡王,那只是傳言,不是真的。殿下讓奴婢洗了果子過來,您要不要先吃一點?」


  誰知蕭衍之十分執拗,固執地趴在池子邊不肯走,一定要看到彩虹才罷休。


  顧清寧與顧澤慕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已一樣的無奈,顧清寧也沒想到這孩子居然和他母親一樣固執。


  看著蕭衍之表情嚴肅地趴在池子邊上,眼睛都快盯成鬥雞眼了。


  顧清寧也不好再袖手旁觀,走過去拉了拉蕭衍之的袖子,蕭衍之以為是素衣還想讓她不要吵自己,沒想到回身看到顧清寧,臉上頓時流露出委屈:「清寧妹妹,為什麼我看不到彩虹,佛祖是不是不喜歡我?」


  顧清寧一直很想糾正蕭衍之對自己的稱呼,畢竟整天聽著自己的外孫叫自己妹妹,這感覺著實很酸爽,但是此刻她也顧不上這點細枝末節,直接就道:「我也沒看到。」又看了一眼顧澤慕,「他也沒看到。」


  蕭衍之睜大了眼睛:「可是……」


  顧清寧不給他可是的機會,拉著他便往旁邊走去,蕭衍之分明還比她高許多,但卻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素衣知道蕭衍之雖然年紀小,但向來固執,他決定的事情除了長公主殿下沒人能改變,沒想到這顧清寧竟然能做到,這讓她吃驚之餘,也不由得多看了顧清寧一眼。


  蕭衍之被顧清寧拖走了,伺候的人也連忙跟了上去,李嬤嬤跟在顧澤慕身邊:「三少爺,咱們也過去吧。」


  顧澤慕應了一聲,只是走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烏龜,陽光落在了烏龜的背上,一道細小的彩虹從龜背上落入了水池中。


  而奉長寧的母親顧氏就是出自威國公府,奉長寧還小的時候不知多少次見母親暗暗流淚。那時她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嫁給蕭胤,她才知道,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你全心待他,必然會期望他全心待自己。


  只是奉長寧卻以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如外祖父和舅舅那種男人實在是太稀少了,但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顧家從上到下,從威國公顧宗平到幼子顧永翰,全是愛妻愛子的好男人,而妯娌之間更是清清爽爽,沒有半點齷齪。


  因為在國喪期,所以兄妹倆的洗三和滿月都辦的十分低調,閔夫人大約覺得虧待了他們,不知暗中找補了多少東西。朱氏負責掌家,直接讓人抬了幾箱子吃的用的過來,又細細地囑咐了陶氏,缺了什麼一定要儘快派人來找她。


  這一切簡直讓顧清寧嘆為觀止,也難怪上輩子多的是姑娘想嫁給顧家的男人,在這種人家生活,怕是連飯都要多吃一口。


  隨著顧清寧慢慢長大,她眼前的那層膜似乎也慢慢褪去,讓她能隱隱約約看到眼前的景象了。


  她的生母陶氏是個絕世大美人,一雙細長柳眉,一對彷彿時刻都噙著淚的杏眸,生就一副令人憐惜的模樣,笑起來卻又如春花燦爛,旁人見了她,便是聲音都要低幾分,就怕嚇著她。不過她除了膽小愛哭,卻是個相當溫柔體貼的性子,看似柔弱,卻如同一株百折不彎的蒲草,有著柔韌而堅持的品質。


  至於生父顧永翰,還真如他所說的開始為未來打算了,威國公託了關係將他送進了羽林軍,這一陣子都在軍隊訓練,沒有回來。


  但即便如此,顧清寧的生活卻一點都不單調,幾位伯母時常會帶著哥哥姐姐來看她,聊些家常和京城的趣事,說到興起,柳氏還會撫琴作畫,而一向端莊的大伯母朱氏竟然意外地擅長跳舞,讓顧清寧簡直看不錯眼。


  雖說嬰兒的身體總有種種不便,但因為這樣的生活,顧清寧卻也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這一點小小的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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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氏彎下腰來用手背探了探顧清寧的脖頸,發現並沒有出汗,這才將她抱起來,卻只是停在隔間外頭,神色擔憂地看著裡面。


  顧清寧的目光看向房內,只見裡面大夫和丫鬟正在忙碌著。


  一天前,顧澤慕忽然發起了高燒,陶氏慌得大半夜便讓人去請大夫,把全家都給驚動了,用了許多辦法,今天才剛剛退掉熱度。閔夫人她們陪著熬了一宿,見退燒了才紛紛回去休息。


  陶氏卻睡不著,只是怕打擾到大夫看病,只能抱著顧清寧在門外等著。


  過了一會,大夫才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走出來。


  陶氏快走兩步:「王大夫,怎麼樣了?」


  「燒是退了,不過三少爺實在太小,還是得要小心著。」王大夫細細囑咐了一遍,陶氏也同丫鬟們一樣仔仔細細地聽著,唯恐漏掉一個字。


  等到大夫離開后,陶氏將女兒哄睡,卻沒有放回搖籃里,而是放到了自己床上,自從顧澤慕生病之後,陶氏對女兒就越發緊張,恨不得時時刻刻看著才好。


  看著女兒粉嫩嫩的睡顏,陶氏的目光又轉向裡間,那裡躺著她另外一個孩子,她猶豫了一會,才走了進去。


  顧澤慕沉沉地睡著,肉肉的臉頰因為這場病顯得消瘦了些,臉上帶著紅暈,卻不像昨日被燒的通紅那樣,陶氏愛憐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顧永翰的聲音:「玉娘。」


  陶氏抬起頭,才發現顧永翰出現在了門口,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臉頰和脖子上都是汗,可見是剛剛知道了消息就匆忙趕了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


  陶氏連忙「噓」了一聲,又回頭看一眼發現顧澤慕並沒有醒來,才放下心,快步走了出來。


  顧永翰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說澤慕突然發燒,嚇得我連假都來不及請,就趕緊回來了。」


  陶氏看到了丈夫,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之前強撐著的堅強一下子就垮了,眼淚刷的落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昨夜裡好端端的澤慕就發起了燒,到了今日才退下去,他年紀那麼小,我真擔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


  顧永翰拍了拍她的手背,但多少有些不放心,兩人便一同走到房間里,陶氏習慣性地給顧澤慕掖了掖被子,顧永翰試了試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再燒,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陶氏看著這一切,突然低聲道:「夫君,我是個壞女人。」


  顧永翰一愣:「怎麼了?」


  「在看到澤慕生病的那一瞬間,我第一時間竟然是慶幸的,慶幸生病的不是清寧,我……我當初答應娘要對他們一視同仁,可是……」


  珍珠似的淚珠順著陶氏的臉頰落了下來,砸在顧永翰的手背上。顧永翰看著面露痛苦和自責的妻子,心裡如火燒一般難受,他伸手拭掉陶氏臉上的淚珠,安慰道:「這本是人之常情,並不是你的錯。」


  陶氏搖搖頭,紅通通的眼睛看著顧澤慕,想到王大夫說的那些話,心中痛意越盛:「我小時候,隔壁就有個孩子,因為發燒的緣故把人給燒傻了,萬一……萬一澤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顧永翰無奈道:「不會的,我小的時候也經常發燒,也沒見我燒成傻子不是嗎?再說了,王大夫醫術高明,一定會治好澤慕的。」


  聽到顧永翰這麼說,陶氏雖然仍舊自責,但心裡總算好過一些,她看著孩子幼小的臉蛋,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澤慕真的燒傻了,她也會依然疼愛他,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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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胤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前塵往事從兩旁劃過,他聽說人死了之後會看到自己生前的記憶,所以此刻,他是在走黃泉路嗎?


  兩旁的記憶幾乎都是有關奉長寧的,然而蕭胤看到這一切卻恍如隔世,他記憶中的奉長寧,是執掌六宮高高在上的皇后,是為了維護太子不顧尊卑當面斥責他的母親,是視他如仇讎自閉宮門與他相決絕的妻子。


  可是記憶中的奉長寧原來是這般明艷動人。


  從兩人成婚,他在蓋頭下看到那張宜嗔宜喜的面龐開始,他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卻不知這張臉在當時就已經烙在了他的心上。


  曾經他們不是沒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可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讓他們漸行漸遠。


  幼年他讀到那句「至親至疏夫妻」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到如今才懂的其中三昧。他與奉長寧少年夫妻,不知攜手走過多少風雨,最後卻落得隔閡叢生,一道宮門便阻隔了他們,生前不相見,此後天人永隔,更無相見之期了。


  蕭胤按了按胸口,按理說他已經死了,卻為何仍在心口處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疼。他生前是英明果決的帝王,卻在死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苦笑一聲,只是他知道再悔恨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屬於帝王的殺伐果斷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將那一瞬間的軟弱壓回心底,不再看兩旁的記憶,而是加快步子朝著這條路盡頭的光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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