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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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用猜, 便知道眼前的就是那位名聲響徹整個京城的元嘉長公主。
陶氏抱著孩子就要給元嘉長公主下跪行禮,卻被對方阻止了。
元嘉柔聲道:「這位夫人不必多禮,請坐吧。」
陶氏抱著孩子膽戰心驚地坐了下來, 一旁的婢女連忙奉上茶水。
元嘉微微一笑:「冒昧請了夫人進來, 還望您不要見怪。」
「妾身……妾身不敢。」
元嘉見她太緊張,便只是隨意說一些話題,聊了一會之後,陶氏發現她並不像是謠言中那般冷漠,反而脾氣很好,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元嘉這才將目光移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見這兩個孩子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以至於向來不愛與人交際的她甚至會破天荒請了個不認識的婦人進來。
「夫人這一雙子女生的可真好看,夫人真是有福氣。」她說著,一旁的宮女早已知機地拿了個匣子出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對美玉做的長生鎖,玉質潔白細膩沒有一絲瑕疵, 雕工細緻如渾然天成。
陶氏頓時一慌:「殿下, 這太貴重了。」
沒想到元嘉只是淡淡一笑:「我喜歡這兩個孩子, 這對長生鎖又恰好合適,再者, 我與夫人難得投契, 這份緣分莫非還不比這些東西貴重嗎?」
她這麼說, 陶氏自然沒法再拒絕了, 元嘉又誇獎起兩個孩子,陶氏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但一聽到她這麼說,頓時就忘記了膽怯,那張臉亮了起來,說話也流利許多。
元嘉恰到好處地搭幾句話,她便如遇到知己一般,把什麼都一股腦給說了出來。
顧清寧在心底暗暗地嘆了口氣,她這個娘親實在是太過於天真了,同元嘉的段數一比,簡直低到了塵埃里。
元嘉公主蕭玉容是奉長寧唯一的女兒,也是成帝一朝唯一的嫡公主,她深受寵愛,一出生就享受了與太子同等的待遇,被成帝抱在膝頭教養長大,雖說是公主,卻是個調皮搗蛋橫行後宮的人物,若非奉長寧嚴厲管教,長大了還不知怎樣人憎狗嫌。
等到她及笄之後,自己挑了禮部尚書之子作為駙馬,卻又在懷著孕的時候和駙馬和離。公主府的護衛將駙馬連同他所有的東西全部扔到了大街上,讓謝家受盡嘲笑。禮部尚書哭著去成帝面前求個公道,卻被挺著大肚子的元嘉一字一句堵得無話可說,最後只得灰溜溜地離開。
成帝雖然惱怒駙馬行事不端,卻並不希望他們和離,畢竟有了這樣一遭名聲,往後元嘉想要再嫁個好夫婿可就難了。誰知元嘉默不作聲地去了宮門緊閉的坤寧宮前,一個時辰后,一張紙條從坤寧宮的門縫中遞了出來。
成帝看完之後,默默地同意了和離的事情,在孩子生下來之後給孩子賜姓蕭,起名衍之,賜封昭懷郡王。
駙馬一家原本惴惴不安,擔心元嘉公主報復,卻沒想到她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彷彿當他們不存在一般。然而她這樣做卻讓禮部尚書更加害怕,沒兩年便上了摺子告老還鄉了,而當時成帝重病,太子監國,連句挽留都沒有,便爽快地同意了。
禮部尚書裡子面子都沒了,把怒火都發泄在了原本寵愛的兒子身上,當年京城第一美男子被折騰的如喪家之犬。有人為了討好元嘉,將這些當做笑話一般說給她聽,卻只得到她哂然一笑。
她從來就是不需要同情和憐惜這種情緒的,也不需要通過報復來得到快感,於她來說,和離之後與駙馬的恩怨便如雲煙散去,這人對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罷了,她永遠都知道應該如何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
顧清寧很清楚,元嘉外表嬌美柔弱,實則內心極為強大,只是多年再見,看見她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溫柔穩重,她始終是心疼的。
只是如今身份驟變,這些情緒也只能埋在心底。
元嘉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顧清寧,竟彷彿從這個孩子的目光中看出一絲慈愛,這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陶氏雖然平日里膽怯,但元嘉溫言細語的樣子卻很好地安撫了她,且兩人都是母親,只要一聊起孩子就有說不完的話題。她也就漸漸地放開了,話也多了起來,偏偏元嘉似乎並不覺得厭煩,即便和她聊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很有興趣的模樣。
一旁服侍的宮女掩飾不住驚訝地看了一眼陶氏,畢竟她跟在元嘉身邊已久,深知元嘉的性子,還從未見過她對哪家女眷這般溫和,聊了這麼久。
兩人相談甚歡,元嘉知道陶氏還要在這邊住幾天,便笑道:「那正好,夫人若是有空可以過來陪我說說話……」
元嘉的話還沒說完,廂房的門就被人推開了。
一個四歲的小娃娃揉著眼睛出現在了門口,他的容貌肖似其母,穿著素色寢衣,一抬手便露出一截如藕節般的手臂。
「娘親,他們是誰?」蕭衍之奶聲奶氣地問道。
元嘉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朝他招了招手,蕭衍之立刻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過來,撲進了母親的懷裡,然後小心地露出半張臉,好奇地看了一眼被抱在懷裡的顧澤慕和顧清寧。
元嘉給蕭衍之介紹了陶氏等人,蕭衍之似乎是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還小的孩子,雖然好奇但十分害羞,元嘉鼓勵了許久,才小心地邁著步子走到了陶氏面前。
顧澤慕難得大方地朝他露了個笑臉,還開恩允許他握了一下自己的手。
受到了鼓勵的蕭衍之又看向顧清寧,半仰著頭,一臉認真地對顧清寧道:「妹妹,你喜歡吃桂花糕嗎?」
顧清寧看著他,心裡有一點複雜。
她雖然閉宮,卻因為擔心元嘉一直都有關注她的消息,也知道蕭衍之的存在,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孫,他長得像母親,但脾性卻很像他舅舅,溫和且乖巧。
蕭衍之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顧清寧的手,見妹妹沒有拒絕他,回過頭對著元嘉露出一個見牙不見眼的笑:「娘親,妹妹好乖。」
元嘉也笑起來,對陶氏道:「衍之沒什麼朋友,難得見他和人這般投契,夫人若是這幾日能帶著孩子過來同他玩耍幾日,我真是感激不盡。」
「長公主殿下言重了。」陶氏有些誠惶誠恐道,「如果殿下不嫌妾身,妾身定上門打擾。」
「我與夫人一見如故,何必這般見外。」元嘉臉上的笑容加深,「我叫蕭玉容,比夫人年長一兩歲,若夫人不棄,稱我一聲玉容姐姐便是,還未知夫人閨名?」
「妾身陶玉娘,殿下……玉容姐姐叫我玉娘就好。」
「你我名字里都有一個玉字,可見是緣分。」
「……」
陶氏與元嘉聊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元嘉要做功課了,她才拿著禮物,和綠柳暈暈乎乎地回了廂房。此時朱氏等人卻已經找她找的快瘋了,若不是有小沙彌記得她去後山看茶花,又有元嘉長公主身邊的宮女來回話,說她與公主在聊天,朱氏都要回國公府搬救兵了。
陶氏十分愧疚,連連向兩位嫂嫂道歉,朱氏也知道她的性子,如今見到人平安回來,也就落了心,問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陶氏沒有隱瞞,將自己見到元嘉長公主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卻不知朱氏和柳氏都震驚了,元嘉長公主的大名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她是先帝和今上最寵愛的公主,行事無忌驚世駭俗。雖說如此,想要搭上她的人卻如過江之鯽,可她這個人十分冷清,向來不愛與旁人打交道,連朱氏這個表姐,她也只是淡淡地打一聲招呼,更別說旁人了。
沒想到她竟然會和柔柔弱弱的陶氏一見如故,這一切簡直匪夷所思。
陶氏自己也沒想到,只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
朱氏看著陶氏充滿了懵懂的臉,又看了一眼彷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顯得十分淡定的顧澤慕和顧清寧,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也算是一種運氣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一起,顧清寧處在這種環境中,彷彿身處其中,又彷彿抽離於這之外,隔著這一幕,她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時奉展還在,他剛剛襲爵,整個人還帶著一股少年的毛躁。定國公麾下軍隊,幾位老將都是跟著他們的父親一路走來的,多少有些倚老賣老,將他這個新任定國公當成孩子哄,府中幾位庶兄都在朝中任職,與他也不甚親密。
奉長寧在後宮,沒有多少機會見到弟弟,奉展有什麼都會去和蕭胤說。蕭胤和他不同,他母后早亡,他雖然有太子之位,卻並不受寵,在後宮活得十分艱難,經歷了這一切的蕭胤心理十分強大,彷彿從來沒有什麼能難住他,只要站在他的身邊,就會十分有安全感。
有的時候,蕭胤也會留奉展吃飯,奉展吃飯最不消停,從不管什麼食不言寢不語,說的話比吃的飯還多。他們和和樂樂,親如一家,讓奉長寧幾乎忘記了,蕭胤是個帝王,還是個城府深沉的帝王。
現在想想,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奉展功勞太大,又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如果他能夠學習威國公這般謹言慎行,或許如今也是兒孫滿堂了吧。
顧清寧回過神,陶氏已經把元嘉的禮物給拿出來了,朱氏看起來很吃驚,笑道:「這倒是一份難得的賀禮,光這名頭就足夠我出去炫耀好幾年了,我也算是託了弟妹的福。」
陶氏連連擺手,不敢居功,到了最後,也只是小聲道:「玉……長公主殿下喜愛清寧與澤慕,我也只是沾光罷了。」
朱氏看了一眼乖乖坐著的兩個孩子,微笑著道:「那也是你們的緣分。」
是不是緣分不知道,不過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有了元嘉長公主的名頭,往後陶氏出去交際也就不用擔心什麼了。朱氏想到這裡,和柳氏對視一眼,兩人似乎都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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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的生辰過後,顧澤禹又化身嚴厲的師長,甚至連家塾的先生都被他的氣勢所攝,不再這麼放縱他們。
然而顧澤禹仍不滿意,他是顧家的第一個孩子,又從小就展現出不同於常人的天分,早早就被大儒陳以勤收為弟子,帶到了西山學院讀書。在他之後出生的顧清芷等人才是正常的顧家人的狀態,論舞槍弄棒,一個個都不怵,哪怕是如今才三歲的顧清薇,也能拿著一把小木劍追著廚房裡養的雞滿院子跑。可要說到讀書,這一群加起來都不如顧澤禹一個。
顧澤禹圍觀了幾天先生給他們上課,那溫潤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總覺得這樣下去,這一群孩子很有可能都長成他二叔和三叔那個樣子。
於是他找上了他二嬸。
顧澤禹讀過柳氏的文章,對這位二嬸嬸的才學是十分敬佩的,柳氏沒想到顧澤禹找上自己居然不是為了他的學業,而是為了這一群小輩。
畢竟顧清芷都快六歲了,至今連自己的名字都還寫不好,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這要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聽完顧澤禹的話,柳氏頓時慚愧起來。
顧家氛圍輕鬆,她嫁過來第一二年尚且還能嚴格要求自己,但很快就被這種過於安逸的生活給腐化了,整日里吟詩作畫看書,顧永焱若是不出征,還會時常帶她出去玩,也就疏忽了對孩子的教育。
於是,柳氏便毅然接下了教導孩子的義務。
顧清芷一開始還很高興,畢竟不用對著先生那張老臉,再說二嬸嬸向來溫柔和善,定然不會像大哥那般嚇人。不得不說,顧清芷小朋友還是很天真的,比如她就沒有看到,深知母親真面目的顧澤浩和顧清姝臉都白了
柳家詩書傳家,柳太傅這一脈都是自幼勤學苦讀才有如今的成就,柳氏雖然是女子,卻也是和哥哥們一起在柳家家塾念書長大的。
柳氏完全照搬了柳家家塾的制度,不僅對孩子們嚴格要求,她自己也以身作則,每日天一亮就起床,帶著一群小蘿蔔頭開始念書。除去原來的授課先生,還另外請了書畫、圍棋、琴藝等其他師父,再加上顧家原本就有的騎射課,如今還只有顧清芷在上的女紅課,課業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
整個威國公府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肅,連陶氏都被這種氛圍所感,每日起早貪黑,將兩個孩子送到家塾,這才去接著念經祈福。
一群孩子被弄得苦不堪言,朱氏早早就發了話,孩子交給柳氏隨意管教,她一概不問。
顧家孩子的苦逼日子正式開始了,之間柳子驥還上門來找顧澤浩玩,一看到這熟悉的場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便立馬帶著人灰溜溜跑回家了。
顧清寧卻看得很有趣,比如說顧清芷上課的時候沒有把該背的背下來,柳氏一點都不心慈手軟,直接讓他把昨天學的罰抄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