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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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平已經走了過來:「元嘉妹妹,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相比對方的驚喜, 元嘉卻顯得冷漠地多,她扶著素衣的手走下轎子,微微頷首:「皇姐。」
樂平臉上閃過一絲晦暗, 卻還是揚著笑容:「妹妹可是剛從坤寧宮過來?」
元嘉淡淡地回了個「是」,直接把樂平後面的話都給噎住了。
然而樂平卻並未因此放棄,她掃了一眼那軟轎,心中騰升起嫉恨, 面上卻笑著道:「皇兄果真還是最疼妹妹的。」
元嘉似笑非笑:「我與皇兄同胞兄妹,他不疼我又該疼誰?」
這話讓樂平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
她是敏妃之女, 敏妃性子軟弱, 加上並不是特別得父皇寵愛, 將滿宮的奴婢都養得心大了, 等到她故去之後, 樂平的生活越發不好。有一日她被幾個奴婢欺負,恰好被母后看見,母后便出手教訓了那幾個奴婢,那是樂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護的感覺。
她想盡了一切辦法, 終於磨得母后心軟,將她養在了坤寧宮, 這簡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兄對她也是如親妹妹一般溫柔, 還有當初那些欺辱她的宮女, 如今看到她都是戰戰兢兢的。
她本以為自己會這麼幸福地長大, 誰知母后竟然再次懷孕了,樂平頓時生出了危機感,越發討好母后,只是沒想到卻被父皇從坤寧宮帶出去,交給了淑妃撫養。
淑妃沒有女兒,只有一個兒子,倒是待她不錯,只是樂平仍舊不甘心。
再後來,她看到元嘉出生,得萬千寵愛於一身,父皇母后都將她當成掌上明珠,皇兄更是心裡眼裡都只有這一個妹妹。還有她的封號,一個「元」字就足夠展示她的身份,將她與自己區分開來。
在那一刻,她對元嘉便生出了無邊的嫉恨。
這三年元嘉不在,是她過得最如意的時候,但她為何又要回來了呢?!
元嘉雖然不知道樂平在想什麼,但也並不想和她再聊下去,直接便道:「皇姐若沒有別的事情,還恕我先行一步。」
「等等。」
樂平收斂了臉上的神情,輕言細語道:「妹妹久未歸京,想來京中有些人你都不認識,不如姐姐辦一場宴會,將京中貴女請來,給妹妹接風洗塵,如何?」
元嘉簡直要被氣笑了,不知是樂平傻還是覺得她傻?她雖然一直在宮外,但也不是對京中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樂平的所作所為她有所耳聞,原本不當一回事情,沒想到她居然還要撞到自己面前。
元嘉的神情冷了下來:「這件事就不勞姐姐費心了,至於我認不認識什麼人無關緊要,只要她們認得我就行了。」
說完,元嘉便徑自坐上了轎子,力士穩穩噹噹地抬起轎子,朝著宮門離開了。
樂平被她這句話弄得羞憤交加,看著她的背影,恨得幾乎將帕子給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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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元嘉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回了公主府,才知道給陶氏等人的帖子已經送過去了,這些帖子是她親筆所寫,至於別人的帖子,卻是素衣等人安排的。
蕭衍之從房裡跑出來,抱著元嘉的手臂不說話。
元嘉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已經不燙了,奶娘這才拿著斗篷急急忙忙跑過來,要給蕭衍之披上,蕭衍之卻一扭身躲到了元嘉身後。
奶娘自然不敢繞著元嘉同這位小爺捉迷藏,只得喏喏站在一旁小聲勸慰。
元嘉拉著蕭衍之的手:「怎麼又發脾氣了?」
「娘親什麼時候出門的,怎麼也不同我說一聲?」蕭衍之話語里似乎還有著委屈。
元嘉一怔,蕭衍之生性膽小,又因為沒有父親,所以格外黏她一些,只是在千佛寺的時候,他時常同顧清寧與顧澤慕一起玩,元嘉都以為他漸漸好了,誰知道回了京城,他竟然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元嘉只得耐心地同他說了理由,又摸了摸他的頭髮,如今的蕭衍之已經快六歲了,雖說還是離不開母親,但至少能夠與他講道理了。
蕭衍之抽了抽鼻子,算是接受了母親的解釋。
元嘉見他不生氣了,才從奶娘手中接過斗篷,披在他身上。
蕭衍之仰頭看著母親:「娘親,您不是說回了京就可以邀請清寧妹妹和澤慕弟弟上門的嗎?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們?」
「還要一個月吧。」元嘉說道。
蕭衍之有些失望。
元嘉見狀,忽然心念一動,她記得上次陶氏來千佛寺的時候曾經說過,顧家的家塾如今是她二嫂柳氏在主持,且顧家的孩子年紀與蕭衍之都差不多大,如果可以,倒是可以讓蕭衍之到顧家的家塾去念書,或許對他的性子會有所改變。
不過,她雖然有這樣的想法,但具體要如何做還是需要從長計議的。
元嘉便暫時沒有和蕭衍之說,只是將這件事埋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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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嘉尚且還只是想想,但有的人卻是真的將主意打到了顧家的家塾上。
柳氏聽了柳太傅的話,整個人差點傻了:「您……您這是什麼意思?要將子驥送到我們家來?」
柳太傅捋了捋自己的美須,十分淡定地點點頭:「正是。」
「爹!您……您沒糊塗吧?」柳氏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還是說,您在打趣女兒?」
雖說如今顧氏家塾由她管著,的確比從前好了許多,但也沒有好到讓他爹慕名把孫子給送進來的地步吧。柳家自己就有家塾,便是不去上家塾,柳太傅自己就是太傅,她的大哥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大嫂亦是書香門第的小姐,這一群人莫非還教不好一個孩子?
柳太傅笑道:「你覺得我休沐不在家好好休息,跑了這麼遠來打趣你?」
「但……但這是為什麼啊?」
柳太傅道:「我和你大哥公事繁忙,沒工夫教導他,你娘和你大嫂又只會寵著孩子,家塾的先生也不敢隨意管教他,以至於他的功課稀鬆平常,連他幾個庶出的弟弟都比不上。在這裡至少有你看著,你的身份也足夠管教他。」
「您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壞人都讓我給當了。」柳氏無奈道。
「何至於這麼嚴重?」柳太傅輕飄飄道,「你大哥在你小時候不是總偷偷欺負你嗎?現在我把他兒子交給你,父債子償,多好!」
柳氏:「……」
柳氏知道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定還有別的原因,但她爹不說,她也沒有辦法,反正她爹總不至於害她,便答應了下來。
在屋外的柳子驥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祖父給賣掉了,還興緻勃勃地和顧澤浩說著自己要搬過來同他一起念書的事情。
顧澤浩有些納悶:「可你之前分明看到我們家家塾就跑了的,現在怎麼又改主意了?」
柳子驥咳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之前他爹威脅他,若是不來這邊念書,他就要親自教導。柳子驥兩害相權取其輕,覺得姑姑雖然凶了些,但應該不至於像他爹那麼兇殘,於是就答應了祖父。
這傻孩子,大概是不知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柳氏的兇殘程度可不比其兄低。
顧澤浩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依然興緻勃勃的柳子驥。
就在柳子驥幻想著日後的幸福生活的時候,顧清寧與顧澤慕卻走了進來,柳子驥一看到顧澤慕頓時就站直了身體,不敢再和顧澤浩嘻嘻哈哈。
顧清寧好奇地看了一眼他們倆,顧澤慕雖然年紀小,卻意外地有領導能力,不論是柳子驥還是蕭衍之,年紀比他小,卻都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顧澤慕聽聞柳子驥要來顧家家塾念書,居然難得露出一抹笑容:「挺好的。」
柳子驥一聽他這麼說,立刻又興奮起來,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顧澤慕這個笑容中的含義。
顧清寧也和顧澤浩一般,開始有點同情這個傻乎乎的柳子驥了。
說來也奇怪,蕭衍之比他們倆大三歲,在他們倆面前卻乖巧地像個晚輩。
元嘉心中嘖嘖稱奇,不過見他們三人玩的開心,倒也樂見其成。陶氏已經是第二次和元嘉見面了,終於不再是戰戰兢兢跟個鵪鶉一般,她性子單純,旁人對她好,她便想要千百倍地回報回去。
元嘉性子獨,在宮中的時候與其他公主都相處不來,而宮外的姑娘對她不是畏懼就是討好,如今見到陶氏這般真心實意待她好的,倒是從未有過的體驗。且陶氏性子單純,說話也不如那些貴族家的女孩一般七拐八繞,與她相處十分舒心。
元嘉替父母守孝,平日里除了誦經祈福也沒有旁的事情可做,生活十分乏味,陶氏的到來就像是一點小調劑,給這單調的生活添了一絲色彩。
只是陶氏等人畢竟只是小住,幾天之後還是要回去的。
陶氏帶著孩子同元嘉告別的時候,蕭衍之頓時紅了眼圈,不過他很懂事,只是抽抽噎噎地同兩個好朋友告別。卻不知顧澤慕與顧清寧的心情一樣十分複雜。
顧澤慕初見蕭衍之的時候還覺得十分懷念,畢竟當年他親手抱過蕭衍之,還賜了他姓名,只是後來他重病,元嘉怕擾了他的安寧,便沒有再帶孩子來看過,如今再次相見,這孩子居然長這麼大了。
顧清寧卻沒有他這麼多前因後果,旁人都說隔輩親,即便放到如今換了具軀體的顧清寧身上也不違和,當年的奉皇后對太子與元嘉公主有多嚴厲,對這個外孫就有多寵溺,跟他在一起的耐心比跟自家兄長要多千百倍,而蕭衍之也最喜歡和她在一起。
元嘉陪著蕭衍之將他們送到了院子門口,見兒子雖然低落卻忍著哭泣的臉,元嘉心裡莫名發酸,揉了揉他的頭髮:「到時候回了公主府,再邀請他們過府,好不好?」
蕭衍之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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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千佛寺去了一趟回來,陶氏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樣沉溺在思念中了,她有了新的寄託,每日都去府中的小佛堂虔誠地給出征的家人祈福。
這個小佛堂原本是閔夫人的,陶氏一開始去還有些害怕,但後來發現閔夫人念經的時候十分專註,並不會注意到她,反倒慢慢平復下來了。婆媳倆有時候還能正常對話幾句,閔夫人也慶幸地發現,三兒媳終於不會一見她就要掉眼淚了。
相比之下,顧澤慕和顧清寧的嬰兒生活也踏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兩人曾經也是人中龍鳳,卻沒想到人生從頭再來,居然還要從走路開始學起。
顧清寧之前便不顧身份時常爬行,手腳比起哥哥來說要有力許多,後來學走路也不怕摔,多摔幾次之後,如今不需要人扶,也能穩穩噹噹地走幾步了,
而顧澤慕顯然還是有些拋不下皇帝的面子,周歲的時候因為走不穩一腦門磕在顧清寧的門牙上成了他永恆的黑歷史,此刻扶著桌角,苦大仇深地看著離他幾步遠的陶氏,陶氏正鼓勵地看著兒子:「澤慕,到娘親這裡來。」
顧澤慕就像是握著桌角生根發芽一般,久久踏不出第一步。
實在是因為他之前摔得太慘了,分明知道應該要邁那條腿,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兩腳一絆,直接就摔了個狗吃屎。然後,妹妹顧清寧隔著一道軟榻的距離,絲毫不顧忌他面子地發出驚天的大笑。
想起那陣笑聲,顧澤慕的臉又黑了一點,不自覺就釋放出了屬於皇帝的威嚴,陶氏看著兒子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吞了口口水,然後抹了一把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
顧清寧故意在顧澤慕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發來幼稚的挑釁。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著顧澤慕吃癟,就十分開心。
自從周歲宴之後,顧清寧就看這個兄長十分不順眼,在陶氏面前,兩人尚且還能保持和平,私底下,互懟的機會不要太多,得虧現在兩人還是包子形態,陶氏又看的嚴,這才沒有引發大的衝突。
顧澤慕被顧清寧刺激了,直接鬆開了手,朝著陶氏走過來,他的步子十分緩慢,表情也十分凝重,連帶著陶氏也跟著凝重起來,彷彿他面前不是鋪著地毯的地板,而是布滿荊棘的戰場。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長,也就七八步的樣子,可是顧清寧都在旁邊溜了一個彎,顧澤慕還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竟顯得有些蠢萌。
顧清寧都替他著急,恨不得在他後面踢一腳,讓他速度快點。
眼看著顧澤慕就要走到了終點,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這時門卻突然被打開了,綠柳一腳踏進來:「三奶奶,大奶奶說……」
陶氏扭頭看去,顧清寧趁她不注意繞到了顧澤慕身後,輕輕一推。
顧澤慕原本就一隻腳抬著,被她一推沒掌握好平衡,又一頭栽了下去。
顧清寧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
陶氏連忙將兒子抱起來,拍掉他身上和臉上的灰,一邊斥責顧清寧:「寧姐兒,怎麼能欺負哥哥!」
她這話竟像是刺激了顧澤慕,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顧清寧,然後便掙扎著要下地,決心一定要學會走路。
陶氏也沒有辦法,不過地上鋪了毯子,她也不擔心顧澤慕受傷,只是又囑咐李嬤嬤,把兩人隔開一點,省得兩人又掐上了。
做完這一切,陶氏這才看向綠柳:「大嫂那邊有什麼事?」
「哦。」綠柳連忙說道,「是這樣的,大奶奶問您有沒有家書給三爺帶去的,到時候跟著從驛站一起送過去。」
陶氏頓時就顧不上兒子和女兒,連忙跑到了書房,拿出厚厚一摞紙,她沒有別的消遣,平日里思念丈夫的時候,不是在給他做衣服就是在給他寫信,不知不覺竟然攢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