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此為防盜章 只是奉長寧卻以為, 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 如外祖父和舅舅那種男人實在是太稀少了,但直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顧家從上到下,從威國公顧宗平到幼子顧永翰,全是愛妻愛子的好男人,而妯娌之間更是清清爽爽,沒有半點齷齪。
因為在國喪期,所以兄妹倆的洗三和滿月都辦的十分低調, 閔夫人大約覺得虧待了他們,不知暗中找補了多少東西。朱氏負責掌家, 直接讓人抬了幾箱子吃的用的過來,又細細地囑咐了陶氏,缺了什麼一定要儘快派人來找她。
這一切簡直讓顧清寧嘆為觀止, 也難怪上輩子多的是姑娘想嫁給顧家的男人,在這種人家生活,怕是連飯都要多吃一口。
隨著顧清寧慢慢長大, 她眼前的那層膜似乎也慢慢褪去,讓她能隱隱約約看到眼前的景象了。
她的生母陶氏是個絕世大美人, 一雙細長柳眉, 一對彷彿時刻都噙著淚的杏眸, 生就一副令人憐惜的模樣,笑起來卻又如春花燦爛, 旁人見了她, 便是聲音都要低幾分, 就怕嚇著她。不過她除了膽小愛哭,卻是個相當溫柔體貼的性子,看似柔弱,卻如同一株百折不彎的蒲草,有著柔韌而堅持的品質。
至於生父顧永翰,還真如他所說的開始為未來打算了,威國公託了關係將他送進了羽林軍,這一陣子都在軍隊訓練,沒有回來。
但即便如此,顧清寧的生活卻一點都不單調,幾位伯母時常會帶著哥哥姐姐來看她,聊些家常和京城的趣事,說到興起,柳氏還會撫琴作畫,而一向端莊的大伯母朱氏竟然意外地擅長跳舞,讓顧清寧簡直看不錯眼。
雖說嬰兒的身體總有種種不便,但因為這樣的生活,顧清寧卻也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這一點小小的不便。
-
陶氏彎下腰來用手背探了探顧清寧的脖頸,發現並沒有出汗,這才將她抱起來,卻只是停在隔間外頭,神色擔憂地看著裡面。
顧清寧的目光看向房內,只見裡面大夫和丫鬟正在忙碌著。
一天前,顧澤慕忽然發起了高燒,陶氏慌得大半夜便讓人去請大夫,把全家都給驚動了,用了許多辦法,今天才剛剛退掉熱度。閔夫人她們陪著熬了一宿,見退燒了才紛紛回去休息。
陶氏卻睡不著,只是怕打擾到大夫看病,只能抱著顧清寧在門外等著。
過了一會,大夫才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走出來。
陶氏快走兩步:「王大夫,怎麼樣了?」
「燒是退了,不過三少爺實在太小,還是得要小心著。」王大夫細細囑咐了一遍,陶氏也同丫鬟們一樣仔仔細細地聽著,唯恐漏掉一個字。
等到大夫離開后,陶氏將女兒哄睡,卻沒有放回搖籃里,而是放到了自己床上,自從顧澤慕生病之後,陶氏對女兒就越發緊張,恨不得時時刻刻看著才好。
看著女兒粉嫩嫩的睡顏,陶氏的目光又轉向裡間,那裡躺著她另外一個孩子,她猶豫了一會,才走了進去。
顧澤慕沉沉地睡著,肉肉的臉頰因為這場病顯得消瘦了些,臉上帶著紅暈,卻不像昨日被燒的通紅那樣,陶氏愛憐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顧永翰的聲音:「玉娘。」
陶氏抬起頭,才發現顧永翰出現在了門口,身上的衣服亂糟糟的,臉頰和脖子上都是汗,可見是剛剛知道了消息就匆忙趕了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
陶氏連忙「噓」了一聲,又回頭看一眼發現顧澤慕並沒有醒來,才放下心,快步走了出來。
顧永翰握著她的手,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說澤慕突然發燒,嚇得我連假都來不及請,就趕緊回來了。」
陶氏看到了丈夫,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之前強撐著的堅強一下子就垮了,眼淚刷的落了下來:「我也不知道……昨夜裡好端端的澤慕就發起了燒,到了今日才退下去,他年紀那麼小,我真擔心……」
「好了好了,沒事了。」
顧永翰拍了拍她的手背,但多少有些不放心,兩人便一同走到房間里,陶氏習慣性地給顧澤慕掖了掖被子,顧永翰試了試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再燒,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陶氏看著這一切,突然低聲道:「夫君,我是個壞女人。」
顧永翰一愣:「怎麼了?」
「在看到澤慕生病的那一瞬間,我第一時間竟然是慶幸的,慶幸生病的不是清寧,我……我當初答應娘要對他們一視同仁,可是……」
珍珠似的淚珠順著陶氏的臉頰落了下來,砸在顧永翰的手背上。顧永翰看著面露痛苦和自責的妻子,心裡如火燒一般難受,他伸手拭掉陶氏臉上的淚珠,安慰道:「這本是人之常情,並不是你的錯。」
陶氏搖搖頭,紅通通的眼睛看著顧澤慕,想到王大夫說的那些話,心中痛意越盛:「我小時候,隔壁就有個孩子,因為發燒的緣故把人給燒傻了,萬一……萬一澤慕……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顧永翰無奈道:「不會的,我小的時候也經常發燒,也沒見我燒成傻子不是嗎?再說了,王大夫醫術高明,一定會治好澤慕的。」
聽到顧永翰這麼說,陶氏雖然仍舊自責,但心裡總算好過一些,她看著孩子幼小的臉蛋,心中暗暗發誓,就算澤慕真的燒傻了,她也會依然疼愛他,盡到一個當母親的責任。
-
蕭胤覺得自己似乎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前塵往事從兩旁劃過,他聽說人死了之後會看到自己生前的記憶,所以此刻,他是在走黃泉路嗎?
兩旁的記憶幾乎都是有關奉長寧的,然而蕭胤看到這一切卻恍如隔世,他記憶中的奉長寧,是執掌六宮高高在上的皇后,是為了維護太子不顧尊卑當面斥責他的母親,是視他如仇讎自閉宮門與他相決絕的妻子。
可是記憶中的奉長寧原來是這般明艷動人。
從兩人成婚,他在蓋頭下看到那張宜嗔宜喜的面龐開始,他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卻不知這張臉在當時就已經烙在了他的心上。
曾經他們不是沒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可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讓他們漸行漸遠。
幼年他讀到那句「至親至疏夫妻」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到如今才懂的其中三昧。他與奉長寧少年夫妻,不知攜手走過多少風雨,最後卻落得隔閡叢生,一道宮門便阻隔了他們,生前不相見,此後天人永隔,更無相見之期了。
蕭胤按了按胸口,按理說他已經死了,卻為何仍在心口處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疼。他生前是英明果決的帝王,卻在死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苦笑一聲,只是他知道再悔恨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了。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屬於帝王的殺伐果斷又回到了他的身體里,他將那一瞬間的軟弱壓回心底,不再看兩旁的記憶,而是加快步子朝著這條路盡頭的光亮走去。
當他走進那道光芒之後,只覺得渾身一重,下面似乎有一股吸力將他往下拽去。
蕭胤身體一震,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素色的床帳,旁邊似乎掛著一些縫製成小動物形狀的香囊,他動了動手腳,才發現自己似乎被什麼緊緊包著。碰到這種情況,他卻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冷靜地觀察著旁邊的環境,房中的擺設並不華貴,卻也透出多年的底蘊來,絕不是什麼普通人家。
可他不是死了嗎?
蕭胤心中生出狐疑,莫非是有人用了妖法,將他的魂魄禁錮在了自己的身體里,想要藉此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腦中一瞬間劃過許多念頭,正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呼吸聲。
蕭胤身體一僵,慢慢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張屬於嬰孩的臉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眨巴著看著他。
陶氏坐在馬車中,掀開帘子往外望去,只見天地蒼茫,遠處的房子山水似乎都和天連成了白茫茫一片,牆根處就像拱起了一個又一個白色的小鼓包,只有當他們動一動,才發現那下面竟然是人。
一陣冷風順著這個小豁口颳了進來,陶氏被寒意一激,這才將帘子放了下來。
綠柳將暖爐里的炭火撥了撥,又重新合上蓋子,小小的車廂中暖意融融,與車外的天寒地凍彷彿是兩個世界。
陶氏垂下眼睛:「這天太冷了,一會你讓人去多買一些柴火,待到施了粥,那火也別熄。」
綠柳應了下來。
馬車到了粥棚旁邊,這像是一個信號,城牆根邊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但很快又有一輛車也跟了上來,幾個人高馬大的護衛從車上跳了下來,將粥棚圍了一圈,幾個家丁這才開始從後面那輛車上搬運柴火和米。
就這麼個當口,人群已經老老實實排好了隊,手裡捧著形狀各異的碗,眼巴巴地看著那被倒入鍋中的白花花的大米。
綠柳扶著陶氏下了馬車,便是身上已經裹了厚厚的棉襖,但陶氏還是被凜冽的北風吹得打了個寒顫,綠柳憂心道:「三奶奶,您還是回車裡吧,這裡有奴婢看著就行了。」
「不妨事的。」陶氏笑了笑。
自陶氏小的時候開始,母親每到冬天都會將去城外施粥,她告訴陶氏,這都是一些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可憐人,靠著這一碗粥說不定就能熬過這個冬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陶氏耳濡目染,也跟著形成了習慣,便是後來父母雙亡她寄住在叔父家中,也沒有改。陶家是積善之家,每年也都會施粥,陶氏便將自己每年的那點零花錢都攢下來換成大米,然後跟著一同去城外施粥。
朱氏雖然掌家,卻並不□□,凡事也會與兩個妯娌商量著來,陶氏自知沒有別的本事,便自告奮勇將施粥一事給攬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