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柳子驥雖然摔了一跤,但地上都是軟泥,所以他並沒受傷,只是把自己弄成了一隻泥猴。


  前一隻小泥猴顧澤浩已經乖乖地被丫鬟帶去洗澡了,柳子驥哭了半天,也沒見到親姑姑來哄他,也就不鬧了,老實地跟著丫鬟去洗澡。


  柳氏這口氣還沒松完,這麼會時間,陶氏也知道消息上門了。柳氏一看到未語淚先流的弟妹,就覺得有點頭疼,她覺得這是比柳子驥還要難哄的人。


  陶氏來的路上只是匆匆聽了個大概,只當是自家兒女犯了錯,一進門就先向柳氏道歉。


  柳氏連連擺手,在她看來這都是柳子驥自作自受,再說孩子們之間打打鬧鬧,摔跤什麼都是正常,便是她那極度護短的親娘和大嫂也不至於拿這種事情來責怪兩個才一歲半的孩子。


  她這無所謂的態度暫時安撫了陶氏,等到柳子驥洗了澡換了衣裳出來,同顧澤浩站在一起,白白凈凈活像兩個招財童子。柳氏已經請了大夫過來,確定兩人沒有受傷,才放他們出去玩。


  陶氏這才徹底放了心。


  院子里,顧清芷正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在逗那隻小貓,顧清薇和顧清姝蹲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偶爾伸手去摸一下小貓,顧清芷則是完全履行了一個大姐姐的職責,只是在一旁看顧她們。顧清寧對此沒有太大興趣,便只是和顧澤慕站在旁邊。


  這時候旁邊傳來一個討人厭的聲音:「你們怎麼不去摸小貓?」


  顧清寧回過頭,發現是之前的柳子驥,此刻他正和顧澤浩手拉著手,好奇地問他。只能說孩子間的友情十分奇怪,柳子驥明明先前還欺負顧澤浩來著,這會兩人又和好了。


  不過顧清寧可沒興趣玩這套把戲,她剛剛看到陶氏已經不哭了,便要和顧澤慕一同回去,誰知柳子驥反倒不幹了,他從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根逗貓草交到顧清寧手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拿這個去逗它,它會跟著跑的,可好玩了!」


  顧清寧不接,他似乎有點失望,又從袖子里掏出幾顆琉璃珠子:「你不逗貓,那我們來打珠子吧!」說著就蹲在地上給他們示意玩法。


  顧清寧簡直嘆為觀止,也不知他往袖子里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顧清姝見狀,站起來叉著腰道:「寧姐兒是女孩子,才不跟你們玩這種髒兮兮的遊戲呢!是不是,寧姐兒?」


  柳子驥做了個鬼臉:「女孩子最麻煩了!」又拉著顧澤慕和顧澤浩往一邊走去,「走,我們三個人一起玩,不跟她們玩。」


  顧清寧看著顧澤慕僵硬地被柳子驥拖走,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刻,上輩子的事情彷彿已經離她好遠了,她突然感激老天,讓她能夠降生在這樣一戶人家,告訴她人生還有另外一種活法,不需要承擔太多,而是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輕鬆快樂,平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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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柳氏與陶氏也難得這般平和地聊聊天,柳氏收斂起傲嬌的性子,實則是個十分溫柔細心的人。


  只是兩人聊到一半,卻忽然聽說柳太傅上門了。


  柳氏一愣,第一反應就是柳子驥這摔一跤怎麼還驚動她親爹了?但隨即又反應過來,她爹向來對孩子都是放養,怎麼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上門,定然是有別的事情。


  陶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起身告辭:「那二嫂,我就先回去了。」


  柳太傅作為長輩,按照禮儀,他上門來,府里親近些的晚輩都要去跟他請安的,只是威國公府的男丁們都出征了,女眷不好單獨相見,柳氏便只帶著幾個孩子過去。


  閔夫人正在中堂和柳太傅聊天,柳氏就帶著一溜小蘿蔔頭走了進來。


  柳太傅膚色白凈,唇角含笑,美髯也被打理的整整齊齊,雖然已經年過不惑,但保養得很好,完全就是一副風度翩翩君子端方的模樣。


  只是,他一開口便完全叫人打破這種幻想,柳太傅的目光劃過一排蘿蔔頭中自家的那隻,笑著對閔夫人道:「還是親家府里教導有方,連我家的這隻猴精都被帶著像個人樣了。」


  閔夫人:「……」雖說她早已見識過這父女倆一脈相承的毒舌,但對於向來嚴肅的閔夫人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不那麼適應。


  柳子驥早就習慣祖父的說話方式,一點也沒有生氣,還覥著臉撒嬌:「祖父,我能不能在姑姑家再住一段時間?」


  柳太傅還未說話,柳氏已經毫不留情拒絕了:「不行,你在這住一天我都老了十歲,你多住幾天,我不得未老先衰?」


  「反正姑姑你臉上敷了那麼厚的粉,老不老也看不出來的。」


  「你這臭小子……」要不是婆婆還在跟前,柳氏定然要上去接著揪他的耳朵了。


  柳太傅司空見慣一般:「叫親家見笑了。」


  閔夫人捂了一下額頭:「想來親家和如臻有正事相商,我就先帶著孩子們走了。」閔夫人說完,就領著幾個孩子出門了,看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柳氏也顧不上和小屁孩生氣,坐在柳太傅的下首,正色問道:「爹爹今日怎麼會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嗎?」


  柳太傅道:「今日皇後娘娘給各家賞賜瓜果,我恰好在宮中,便跟著順道過來了。」他見柳氏皺起眉頭,才笑了笑,「你放心,例行賞賜罷了,便是誠毅伯府也跟著得了賞賜呢。」


  柳氏聞弦歌而知雅意:「誠毅伯?當年的定國公奉家?」


  「正是。」


  「他們這些年不是一直十分低調,遊離於權力之外,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


  「奉家畢竟是陛下母族,雖說當年不知因何事觸怒先帝,以至於將爵位連降兩等,但這些年奉家一直安分守己,且當年過繼給定國公的那孩子也長大了,陛下秉孝,先定國公與太後娘娘一母同胞,他想要關照一二很正常。」


  柳氏疑惑道:「但這與我們府上又有什麼關係?」


  柳太傅眉眼微垂,那雙眸子里彷彿透出一種沉沉的光:「你難道忘了,當年定國公府也是因軍功被封爵,我聽說那位奉家的公子雖說讀書不太行,但不論武功還是兵法謀略都可圈可點,且我剛剛離宮之時,陛下還口諭,讓他拜扈老將軍為師。」


  柳氏一驚,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不……不會吧,就算陛下關照表弟,這領兵的地方也多了去了,怎麼您口中透出來的意味……」倒像是要去西北?!


  後面半截話柳氏沒有說出口,但柳太傅也懂了,他挑了挑眉:「軍功。」


  的確,因為先帝休養生息的政策,近幾年又風調雨順,大周國泰民安,十分太平。也就南邊海域還有些小打小鬧,想要立功,便只有西北的外族還能一戰,若皇帝想要抬舉母族,軍功是最好的選擇,能立軍功的地方,想都不用想。


  柳氏一時心慌意亂,柳太傅見狀便道:「我也只是瞎猜罷了,畢竟那孩子還年幼,陛下也未曾透露過這樣的想法,就算陛下真的打算這麼做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恐怕只是想找個借口,名正言順貼補母族罷了。陛下胸有溝壑,不會在大事上亂來的。」


  聽見柳太傅這麼說,柳氏才暫且安下心來,她的父親從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一直教導他,對陛下了解頗深,他這麼說,那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柳太傅見女兒鬆懈下來,無奈地搖搖頭:「你這些年也生活的太|安逸了,連當初爹教你的未雨綢繆也不記得了,男人們在外拼殺,你身為他的妻子,並不是只有管好家中就算了,你婆婆不善交際,你們妯娌幾個就該擔負起這個責任來,在政治里,最要不得的就是『獨』,你可明白?」


  柳氏心中一凜,斂容正色道:「女兒明白了,多謝爹爹教誨。」


  柳太傅目中這才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也就不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轉而道:「子驥今日怎麼這般乖巧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說到這個,柳氏只得將先前的事情都告訴了柳太傅,柳太傅聽完,一點都不心疼孫子,還哈哈一笑:「就該這小子吃點苦頭,免得同你那小叔一般不知天高地厚,讓人操心。」柳太傅顯然對顧永翰當年的行為刻骨銘心,這麼多年都沒忘記。


  柳氏笑道:「巧了,讓咱們子驥欺負不成反摔一跤的,就是小叔家的孩子。」


  柳太傅一愣:「就是顧家老三的那一對龍鳳胎?」


  柳氏點點頭:「他們周歲的時候,您不是還來過嗎?」


  這倒是,柳氏這麼一提醒,柳太傅就想起那同時抓了印章的一對孩子,聯想起剛剛走過去的那兩個還沒有膝蓋高的小豆丁,分明個子最矮,卻偏偏有種讓人不能忽視的氣勢。


  他若有所思:「這兩個孩子恐怕不是池中物,日後怕是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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