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七
窗處有風。樹木在風中搖擺。淩晨三點，我沒有睡意，我穿上木製的托鞋出門。
??夜裏，地上的投影很可怕；夜裏，一個女人，在樹陰間散步。
??公路上，車來車往。整個城市不見一個人影。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經過。他肩背上的書包很重，快要滑落到了屁股。
??小男孩低著頭，他的樣子好像小七。
??花園中有盞夜燈。
??小男孩為什麽要在半夜三點出沒？總之，小男孩讓我想起了小七。
??很多事都像在重複。
??月光下，我或低頭，或走路，或仰望夜空。滿天的星星閃了又閃。自然而然，我想起了小七。
??小七是臨居家的孩子，我們一起渡過了十七年的光景。
??媽媽不喜歡搖滾，所以媽媽不喜歡小七。媽媽說很吵。
??小七脾氣很倔。他不和他的後媽說話。
??小七不可能因為我而放棄他的搖滾音樂，媽媽也不可能因為放棄小七就放棄我。我們的關係就這樣一直堅持到了小七離開。
??因此，我不喜歡做媽媽的女兒。
??有一天晚上，我睡在了小英的床上。小英是我的好朋友，我倆從一年級到初三都是同一個班。
??那天晚上，媽媽站在小英家的門前，媽媽敲了門又踢了門。那一晚，小英家的人全部都撒了謊。我默默流了淚。
??小七是我的第一次的愛戀。這件事驚擾到了一些人。
??我的第一次愛戀讓我品嚐了傷痛的滋味。五年了，我忘不了小七。想起小七，我就會想到小七離開時的痛苦模樣。
??小七呆不下去了。夜裏，他暗自下了決心。他說他要去北京。因為他聽說北京有和他一起玩搖滾的人。
??小七常常是淩晨三點出門。那些天，小七是寂寞、孤單的。
??爸爸不說話，爸爸隻是用眼睛關注我。睡前，媽媽找不到了我。
??小英不說小七的事情。所以，我和小七，我倆注定是要被人遺忘的了。
??之後，我和小英不怎麽來往了，因為太冷寞了。
??小英的男朋友上了大學，小英更多了一份擔憂。
??小七對搖滾音樂癡迷的程度讓人無法想象。無奈，我好像更喜歡他了。
??小七的爸爸願意放棄他唯一的兒子小七了。不久，小七就有了一個弟弟。
??小七開始籌劃離開了。
??小七的背影又孤單，又淒涼。要離開的日子離小七越來越近了。
??小七走後的幾年，我也迷戀起了小七的搖滾音樂了。耳塞還掛在耳邊的時候，我會讓自己在喧嘩中安靜地死掉。
??我想，小七是富有的，因為我還懷念著他。
??走時，小七把他所有的CD送給了我，所以我才懷念了他。
??夜裏的風是清涼的，我感到了冰冷。
??媽媽是我最愛的人，當然更是我的攔路人。所以媽媽不準我聽小七的CD。
??終於，媽媽把小七送給我的CD，用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裝了起來。以後的許多天，我把自己關在一間潮濕的房間。在一個幽暗的小角落，有一個地方，能夠讓我安靜地練習寫日記。
??我以為我不是媽媽親生的孩子。可有一天，媽媽的飯菜做鹹了，我就去廚房找能讓自己解喝的東西。於是，在那裏，我找到了一瓶80年產的紅酒。我抓起了紅酒，那個黑色的塑料袋就出現了。
??麵對那個黑色塑料袋，我得出一個正確的結論：媽媽是最愛我的人。
??喝了半瓶的紅酒，我把紅酒放回了原處，黑色塑料袋繼續被隱藏了。
??我不再和媽媽鬧別扭了。
??高考後，我的分數下來了，媽媽對分數的滿意程度令人難以想象。媽媽把隱藏了五年的黑色塑料袋放回到了我的桌上，媽媽笑嘻嘻地說：“聽吧”！
??當聽到曾和小七一起聽過的音樂時，我哭了。當時，我有了一個最冒險的決定：我要去找小七。
??我每一天都在為那一天做準備。我把新的日曆放在了我的枕邊。我在未來的圖紙上畫了一個很怪異的圖形。
??我想，我和小七，我們會有未來的！我們會有未來的！
??但是，小七他現在還記得我嗎？
??如今，我麵對小七，不再像以前那樣的慌亂了。但我的疑心加大了。
??我聽著CD。我安靜地想象。所以，那以後，我討厭淚水。
??我確定了自己的感情，我知道我仍然愛著小七。
??可小七他是不是已經遺忘了我了？
??有一種澀澀的味道，從CD的音樂中慢慢散發出來。我覺得那是不好的味道。
??如果小七忘了我，那我該怎麽辦？啊，那是相當恐怖的事情。
??我想，我可能要用一生的時間或回憶，或遺忘，或改變自己，或是……
??好多人都說相見不如懷念啦！
??好多事情是要在見到小七之後才會明朗的。或是我的人生會有意義，或是我可以重新開始。
??那些曾經出現過的片斷，又亮閃閃地出現了.……
??放學後，我和小七，我倆一起跑向了操場……
??在試驗大樓的台階，我和小七，耳塞我倆一人一個，我們在聽同一首音樂.……
??小七問：“好聽嗎？”
??我使勁點頭。我的頭發像微風細雨拍打過小七的額.……
??我倆的眼睛都閉著，藍天在上麵為我倆，我倆在猜謎語.……
??我倆在花叢中抓蝴蝶，蝴蝶飛了，蝴蝶飛過了操場的圍牆……
??和小七相比，我對音樂隻是喜歡的程度。在小七進入樂隊之後，我走進了繪畫班。
??有段時間，我也像小七一樣了，我也對繪畫有了感覺，達到了癡迷的程度。那時，我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放置著我的紙。
??媽媽總是嘮叨。不久，媽媽找到了我的繪畫老師。我的繪畫生涯被終止了。
??我喜歡繪畫，但媽媽不讓我畫。我說我可以放棄。
??我像放棄小七那樣，我漸漸習慣了放棄的味道。有一點苦澀，有一點無奈。
??我很懷念小七，我覺得小七一定是帶走了我的什麽東西，或者我也像小七那樣，讓自己離開。
??北京離我的城市很遠，我能找到小七嗎？我能找到小七已經帶走的東西嗎？
??所以，小七帶走了什麽東西呢？找到小七後要幹什麽呢？
??夜裏，我看著最亮的那顆星星。星星永遠是沉默的。
??沒有人說分手就是永遠的離開，我聽說過愛是永恒。
??我和小七，我倆也曾有過不愉快。
??那一天，我把我的畫硬拿給小七看，我想讓他讚我兩句。
??可他吼道，“把你的破畫拿開！”
??我惱怒了，我抓起我的畫板，用力砸向小七的頭。
??小七停止了哼唱，他扭住了我的胳膊。我哭了。
??小七對我說，“這裏的人不喜歡我。我走就是！”
??我哭的更曆害了。
??不久以後，小七真的走了。
??通知書來了，我要去就讀的地方是北京，我要和小七在在一個城市生活了。
??我準備跟媽媽告別了。
??媽媽知道小七在北京，可媽媽一直沒有跟我說起小七。因為五年的時間，很長，很長……
??那一夜淩晨三點，有一個小男孩從我身後經過，他像極了小七。
??北京機場到了。我站在天空下，我盡情呼吸了北京的空氣。
??夜裏，地上的投影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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