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偽裝

  「我是秦深，徐小姐嗎？」秦深在電話里疑問道。


  因為之前吃慣了粗食的緣故，嗓子被磨地厲害，說話的聲音和清亮決談不上關係，而是沙啞帶了點鼻音，比同齡人要成熟上許多。


  加之她的刻意壓低，秦深倒是沒想到電話對面的人不過是個才剛過十四歲生日的小姑娘。時隔上次電影的見面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他只是覺得有些耳熟，倒也沒想太多。


  兩人在電話里簡短相互介紹后，便進入了正題，不過徐小冬顯然不大願意在電話里詳說太多，和秦深約好時間地點細談后就掛了電話。


  大廳仍舊是空蕩蕩的，剛剛還在的阿圓也不知去了哪裡，徐小冬伸了個懶腰，方才上了樓梯。桌上擺著的仍舊是報紙，每日看報紙成了她的一個新習慣。


  早晨起來，例行看過報紙后，她才走到衣櫃里挑了件襯衫工裝褲穿在身上。眼睛黑白分明，眼睛角微微上翹，臉頰雖然養出了肉，不似以前的乾癟凹陷，但下巴仍舊尖細，胸前乾癟的兩團也在突破常規的發育著。


  作為一個女配，她的相貌毫無疑問正在朝著合格的狐狸精發展，不然又怎麼來凸顯女主的清純可人。


  她抿了抿唇，眼中仍然是慣常的冷清。在衣櫥稍上帽子以後，又拿了幾張報紙卷在手心，便出了門。


  道路兩旁落滿樹葉，滿地金黃，行人踩在上面發出嘎吱的聲響。她是坐黃包車到四馬路的，車子停在了風聲公司門前。


  進公司前，她把帽子戴在頭上，陰影就將半張臉遮去，到前台，她道：「我找秦深。」


  「你哪位，有預約嗎？」油頭小哥頭也不抬地說。


  「我叫徐小冬，我們約好今天過來找她的。」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背後將信將疑地聲音響起，是叫徐小姐。她轉身，順著聲音望去，果然見樓梯口處站著一高瘦男人，是秦深。


  「秦先生，我是徐小冬。」


  秦深把徐小冬引到二樓會客廳。雖然如今編劇行業里女性真的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個成年人的思想，所以他沒多想，只把對方當做一個比較矮小的年輕女性。


  之所以偽裝自己，是她希望秦深能從一開始就重視她說的每句話，而不是把它當做小孩子的戲言。


  「秦先生，我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我直問了，你能支付多少錢買下我的劇本？」


  「一千八，徐小姐應該知道就現在的電影市場來說已經算是高價」


  一部普通的劇本也就五百大洋，隨著質量的不同又隨之上下浮動。像如今國門一流的編劇寫出的劇本頂了天的也才一千五齣頭。


  一千八的價格在新人來說可以說是天文數字了，要不是風聲公司急於把劇本拿下來，不想中間再出岔子，他們其實是可以把價格再壓一壓的。


  「貴公司倒是大方」，徐小冬拿起咖啡杯晃了晃，卻沒喝，她的報紙就放在身側。


  「徐小姐應得的」，秦深微微一笑，他笑起來倒是很好看，露出整齊的白牙，有著大男孩的暖味。徐小冬卻知道這人是最不該被小瞧的，秦氏兩兄弟中，明面上是秦久主持大局，其實他才是不顯山不露水，真正支撐風聲成為業界一霸的人。


  面對秦深，她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工作都準備妥當了，只等趁火打劫。


  是的，就是趁火打劫。


  「秦先生，老實說你們給出的待遇確實優厚，不過我對貴公司的股權更感興趣。」


  秦深臉上的笑容往後縮了縮，「你想要多少股權。」


  「不多，也就百分之三十而已。」


  秦深的臉皮抖了一下，笑容完全收斂下去，「百分之三十，徐小姐獅子口未免開地太大了吧！」


  「老實說我覺得我提地有些低了，應該再往上再漲百分之五個點的」，陰影之下，那張薄唇微勾。


  坐她對面的人明顯是在壓抑怒火，對方定力至少還好，至少沒有摔門而去。秦久之所以這麼放心秦深一個人獨當一面，肯定是對他能力的充分信任。他確實是個跑市場的好手，之前公司的許多項目都是他在跟進。


  在秦久看來，雖然現在公司處在危機關頭，但秦深一人去搞定一個小編劇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但他也沒想到，對方會這麼不要臉，直接要他們的股權，還不是一點兩點，一要就是百分之三十。


  「徐小姐，我是懷著誠意和你談的，所以希望你也能以誠待我，而不是盡提一些我們無法達成的要求戲耍我們。」


  「秦先生不如聽我說完，我敢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自然有我的道理」，她攤開了手心的報紙，其中一條報導就是著名影星曼麗出走大華電影公司。


  「一部電影成功，除了好的劇本之外，優秀的導演和主演同樣缺一不可，不然好的劇本也會被拍爛，我的意思是貴公司這些條件一樣不具備，曼麗出走，江流出國，秦先生以為你們憑什麼能拍出一部好的電影來挽留岌岌可危的風聲公司。」


  「這不勞徐小姐費心。」秦深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會把他們公司的情況了解的這麼清楚。


  「如果說我能幫你們勸說江流留下，並且幫你們打造出聲勢超過曼麗的女明星出來，秦先生敢不敢賭一賭。」


  徐小冬見秦深做思考狀，繼續道：「其實如果我真的能幫你們成功度過這次危機，是否就證明我的這個價值，而事實上我的價值並不僅限於此，以後秦先生自然會清楚，而用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把一個真正有價值的人綁在同一條船上意味著什麼，對一個生意人來說，我想秦先生應該更清楚才對？畢竟以貴公司現在接近破產的狀態來說，真正吃虧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因為我極有可能到最後一分錢都拿不到。」


  場面出奇的有些安靜，徐小冬也不見催促，她的視線從秦深身上轉到窗外，外面的天空一片湛藍，一行燕子排成人字行橫過天際，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後，方才聽到對面的人說話了。


  「徐小姐口說無憑，我又憑什麼相信你？」


  「相信與否那是你的事情，對我來說無論你信不信我並不真的在乎。面臨危機的電影公司並不只有風聲公司一家。」卻只有風聲公司一家有潛力成長為一家具有全世界影響力的公司。


  「這件事並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所以希望徐小姐能給我一點時間商量過後再答覆你。」


  「我希望時間不會太長，如果貴公司考慮好與我合作的話，我會先幫你們搞定江流做投名狀。秦先生，期待下次能和你再見面。」


  徐小冬起身站了起來，對他點點頭，往門外走去。


  秦深再一次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徐小姐，為表誠意，能否請你取下帽子，示以正臉，我不希望自己和一個正臉都不敢露的女人合作。」


  「可以！」徐小冬轉過身，慢慢將帽子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