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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秋天的傍晚, 街道上吹著涼風。梧桐樹葉隨風撲簌簌地掉。路燈昏黃, 映照著道路旁有些年紀的紅磚牆，襯出幾分年代感。
程予陽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 他躺在座椅上, 素麵朝天, 整個人呈現出大寫的生無可戀。
就在剛才, 看著窗外的街景, 他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彷彿時光曾經倒流過。
如果時光倒流, 倒流到他決定參加這個比賽的前一天, 或者倒回高中時代, 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這樣選擇。
經濟實用型的保姆車在街道上緩緩行駛著。下班晚高峰, 又讓他給碰上了。
說是偶像, 看上去不食人間煙火，其實他自己知道, 他就是一俗人，特別俗的那種。
程予陽休息了大半天, 精神恢復了一些。
他調整座椅, 慢慢坐直了。
程予陽看著經紀人的後腦勺, 淡淡的開口問:「今天這個活動的主辦是誰, 你給我查一下。二十分鐘后, 我要他的詳細資料, 越細緻越好。」
副駕駛上打瞌睡的經紀人一個激靈, 瞬間驚醒。他花了半分鐘回憶自家小祖宗說的話, 嘴角冷漠地抽搐起來。
經紀人:「陽陽, 既然出來混，而且你立志不靠家裡，那麼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人家老闆看中你，也是看你人氣高。哪有事事如意的呀，你要是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後怎麼在娛樂圈立足？」
程予陽勾唇，涼涼道:「誰說我要得罪他？交個朋友。」
經紀人一聽樂了，「這還不好辦嗎？我找人要個微信。」
過了五分鐘，保姆車陷在車流里，前進了大概五米。
經紀人在寂靜里開口:「森禾的郭經理說，他們老闆今天加人的名額滿了。要等明天。你要是願意，可以先加一下郭經理。」
程予陽踢了一下經紀人的座椅，冷哼一聲扭頭望向窗外。
「愛加誰加去！小爺不伺候！什麼玩意兒！」
經紀人一臉無辜:「……」
他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這小屁孩，真幼稚。
「那你別加，千萬別加。」經紀人冷靜地回復自家炸毛的小少爺，「千萬別給自己暴露身份的機會。我聽說森禾的CEO是個青年才俊，最近剛回國，和老爺子還有點交情。」
「打臉的事情，我想你是最不屑於做的。」
車裡安靜了一會兒過後。
經紀人又感覺自己的座椅晃了一下。
「把微信號發給我，老子等明天。」
經紀人但笑不語，默默地將他從郭經理那裡要來的森禾CEO的微信號發給了程予陽。
「他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經紀人:「好像是許嘉森。」
程予陽:「哇靠，名字這麼隨意嗎？英文名八成就叫Jason，一點心意都沒有。」
經紀人:「……」
你當你的名字很清新脫俗么？
程予陽通過微信號搜索，找到了許嘉森的微信號。
他打了一行驗證消息，而後點了申請加好友。
自從微信開發以來，還沒人敢拒絕加他微信好友。
程予陽有信心，對方一定會通過他的好友申請。到時候，他就憑自己這張巧嘴，把少發的勞務費要回來。
什麼黑心公司，敢欠老子酬勞？
我程予陽就算是賭上十頓小龍蝦、三頓大閘蟹、一百人份的燒烤，也得把那少給的錢要回來。
正當程予陽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一個女孩。
女孩挽著一個男生的胳膊，兩個人看上去還挺搭的。
他眯著眼睛想了幾秒，「熟人」過馬路，往車輛行駛相反方向越走越遠了。
一個名字躍進腦海里，緊接著是一張好看的臉。
那個在他的歡送會上踹了他一腳，害他疼了三天的壞傢伙，那個在別人面前瞧不起他的姑娘。
除了黎渺渺，程予陽想不出別人。
「她居然還能找到對象？」程予陽下意識地揉揉自己的小腿，「那男的八成眼瞎。」
「就那個臭脾氣，呵，母夜叉一個。」
經紀人聽到程予陽的碎碎念，扭過頭，沖他微笑，道:「背後說女生壞話，小心夜裡有麻老虎來抓你。」
程予陽:「……你還是我經紀人嗎？胳膊肘老是往外拐。」
經紀人:「那個母夜叉的故事，我已經聽了講了八百遍了。我對天發誓，就你這樣，怪不得人家姑娘看不上。」
程予陽:「她看不看得上關我什麼事？
」
經紀人:「呵呵……」
程予陽睇了他一眼:「你他媽再呵一句試試？」
.
黎渺渺和許嘉森一起吃過晚飯以後在街邊散步。
走了有一段路，到一個公共停車場附近的時候，許嘉森主動說:「咱們坐車吧，我送你回去。」
黎渺渺把手抄進口袋，一本正經問他:「公交還是地鐵？」
許嘉森愣了一下，那句「賓利」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那就公交吧。」許嘉森，「前面有個車站。這個時間點，往大學城去的地鐵估計沒位置。」
黎渺渺點點頭，道:「好。」
回到宿舍，室友們依舊沉浸在白天夢幻式的場景里。
蘇漾:「我本來以為當觀眾就夠近了，我今天才發現，第一排神視角才是王道啊！我們家陽陽皮膚超級細膩啊，細膩到連毛孔都沒有！」
黎渺渺:「……」
毛孔都沒有，是妖怪嗎？
三蘇熱火朝天談論著偶像男孩們的表演，自然就沒有把焦點全部放在八卦黎渺渺和她的新晉男友許嘉森身上。
這一點，黎渺渺甚感欣慰。她的心霎時輕鬆了不少。
室友們陸陸續續去洗澡，黎渺渺登上微博看讀者對她的漫畫的反饋。
這兩個星期更得勤，恰好卡到一個不錯的情節，特別吊人胃口的那種，惹得一個微博小V也忍不住發博感嘆。沾了那個微博小V名氣的光，黎渺渺的漫畫閱讀量升了很多。
黎渺渺的微博粉絲蹭蹭往上漲。
留言相比之前翻了一倍。
黎渺渺逐條認真回復問題。
忽然，她瀏覽到這樣一條消息。
椰汁西米露V:您好，我是橘南出版社漫畫編輯。我看了你的作品，很符合我們新雜誌「江湖笑」這一版塊的風格。請問您有興趣來我們雜誌繼續連載嗎？稿酬豐厚，還有後續獎勵呢。如果讀者反響不錯，我們可以幫你出單行本呢∩_∩
黎渺渺退出微博，重新登陸。她把這位「椰汁西米露」的認證消息看了好幾遍甚至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業內有名的雜誌社居然主動來問她，有沒有連載的意願。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黎渺渺想了想，認真打了個草稿，回復了那位編輯。
沒過多久，那人把出版社地址發給她了。她說，如果可以的話，周三下午見面詳談。
柚子皮:謝謝編輯大大~期待周三的見面^_^
黎渺渺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了許嘉森。
相比回微信，許嘉森直接打電話過來。
「渺渺。」
電話那邊的低音炮只是喊了下她的名字，就把她的心撩了起來。
黎渺渺深吸一口氣。
「我在。」她說，「謝謝你特意打電話過來。」
許嘉森:「你現在很開心嗎？」
黎渺渺:「當然。」
「那你繼續高興吧。我聽著。」
黎渺渺突然害羞。
什麼叫他聽著？
未免也太羞恥了。:）
「別鬧我啦。」
許嘉森問:「周三，要我陪你去么？」
「不用了。」黎渺渺說，「我自己就可以。」
「你不是還得上班么？我沒那麼嬌氣的。」
「對了。有一個奇怪的人加我微信，我想你可能有興趣認識。」
黎渺渺皺眉，「奇怪的人？」
「許嘉森，你認為我像是那種品味獨特的人嗎？如果我對奇葩有興趣的話，我就不會找你做男朋友了。」
許嘉森靜了靜，「你是說我沒特點，泯然眾人？」
「特點也不是沒有。」黎渺渺笑道，「普天之下，我再也找不到一個男生，像你這麼願意被我欺負。」
「而且還長得那麼好看。」
許嘉森:「權當你是在誇我。」
「我就是在誇你嘛。」
誇你長得好看，而且性格好，還要怎麼樣？
「你說說看，那人怎麼奇怪了？」
許嘉森發了個截圖給黎渺渺。
那個人的驗證消息是——我，大佬，打錢！
黎渺渺:「……？？？」
什麼玩意？是不是普江小說看多了。
「你是不是偷偷在外面欠人錢了？」
許嘉森:「……」
「你就通過試試唄。」黎渺渺說，「萬一是瘋子再拉黑也不遲。」
許嘉森:「如果他是你的偶像，你還這麼對他嗎？」
偶像？她的偶像都入土為安很多年了，玩不了微信。
黎渺渺擺擺手:「不可能。」
「跟我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偶像是誰嗎？」
許嘉森怔了兩秒，聽見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
他這邊通話錄音開著。
黎渺渺說:「徐悲鴻。」
許嘉森滿意這個答案，他毫不猶豫地把那個好友申請刪掉了。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眉間舒展后，他的眼裡都漾著笑。
原來他也會這樣的時候啊。
小氣，眼裡容不得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