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三合一章節
聽到熊孩子的驚人發言,鷹忍不住抬頭望向那個被捆著吊在半空中的小姑娘, 發現時瞬一完全是不為所動、假裝迷茫的表情, 好像被指責噁心的人根本不是她自己。
這小小年紀玩什麼冤家路窄……
鷹在心中暗暗嘀咕道,但他還是簡單粗暴地把手中的槍口頂在了爆豪的頭上:「喂, 小子,給我安靜點, 要是真的惹火了我, 別以為你能這樣完整地走出去!」
感受著頭頂傳來那股冰冷無情的殺機,爆豪勝己雖然依舊是咬著牙,但是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已經出賣了他的真實心情。
——嚇唬小孩子什麼的, 真沒意思。鷹收起武器, 有點無聊的想,還不如在非洲戰場上跟人真刀實槍地來得痛快。
但考慮到任務接都接了, 那隻能儘力去辦好它……
「轟隆!」
忽然之間, 工廠外邊傳來了什麼重物撞擊的爆炸聲, 鷹聞言頓時一驚, 回頭去看卻發現視線被牆壁所擋住。
他連忙打開肩頭的對講機, 問道:「念澤, 念澤!你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對講機裡頭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嘈雜聲, 伴隨著極目那傢伙的吼聲:「不是什麼大問題, 有個傻缺司機醉駕開到我們工廠來了!三郎正在收拾他!」
三郎就是先前開車的那個司機。
鷹頓時很奇怪,這算什麼?司機對司機?這是什麼老司機之間的決鬥啊?而且這個廢棄的化工工廠連附近的居民都不願靠近, 為何偏偏在今夜這個綁架人的關鍵時間點, 會有醉酒司機正巧衝進來?
「怕是沒那麼多巧合。」鷹沉聲說道, 同時瞥了一眼豎著耳朵在聽動靜的爆豪勝己和昏昏欲睡的時瞬一,隨口叮囑道:「你們小心點。」
「不用你來教我,鷹!」
這次那邊說話的人總算換回了念澤力沖,他的語氣似乎很煩躁,但還算冷靜。
「那個發酒瘋的傢伙有點棘手,三郎和牙斗已經壓上去了,另外,我馬上派極目過去幫你。」
「我這邊不用幫手,兩個小孩子能翻起什麼浪花?」鷹語氣傲然地拒絕了,「極目的個性對我來說起不到什麼輔助作用,那傢伙還是留給你吧。」
「……好吧,那隨你了。」面對這位被自己請來的雇傭兵幫手,念澤也拗不過對方的自尊心,只得同意。也是,鷹若連兩個被催眠過的小孩子都打不過,直接跳海自殺算了,還混什麼雇傭兵圈子,說出去丟死人。
時瞬一聽著對講機里傳來的沙沙聲響,她有預感,也許逃命的機會就快到了,但還是要再等等……因為她感覺此時的自己還無法戰勝那個拿槍的傢伙——熊孩子通常無法戰勝手段暴力的兇惡成年人,這是常識。
與此同時,她一直在暗中觀察爆豪的身體狀況。當女孩子發現他因為長期被迫跪在地上的姿態而變得腦袋充血,臉色變紅,一副隨時爆炸的樣子,連忙扯著嗓子大喊:「喂,大少爺!清醒一點!」
被迫頂替西園寺財生名字的爆豪勝己聽到這混蛋的聲音就下意識地抓狂,他艱難地從地上側過臉,用眼角瞥向頭頂:「你給老子閉嘴!」
鷹覺得這事情有點好笑,但是他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幹涉這兩個小屁孩的講話,於是抱著雙臂站在牆角,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半點要打斷的意思。
看出這個雇傭兵似乎並不打算干預自己講話,時瞬一連忙繼續喊道:「你不要放棄希望啊!一定會有人來救你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廢話?」爆豪簡直要瘋掉了,氣得腦門上都暴起青筋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雖然被男生給怒噴回來,科時瞬一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人會來救你,但不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哇!」
爆豪:「啊?你什麼意思?」
說到這種涉及生死的問題,女孩子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恐懼,反而露出了笑意。
「我是孤兒啊!沒有人會拿錢來贖一個孤兒的!」她大聲地回答道,「但你跟我不一樣啊,西園寺——你的父母愛你啊!他們會替你交贖金的!在那之前,不要去惹怒這些傢伙啦,你要好好活著!就算是死,我也會比你先死的!」
雖然她說的是西園寺的名字,但是爆豪知道這話就是在對自己說的。
因此這個男孩子的瞳孔微微地收縮了一下,「孤兒嗎……嗤,說什麼喪氣話呢。」
他頓了頓,不顧那個不遠處看好戲的雇傭兵露齣戲謔的表情,自顧自地喊道:「吵死啦!有沒有父母又怎樣啦!說什麼『只要你活下去就好』之類的蠢話——倒是一起給老子活下去啊!至少活到……我親手打敗你的那天!」
時瞬一愣了愣,旋即咧開嘴在黑暗中哈哈大笑:「好啊,那看來我要長命百歲了!」
「少在那裡自大的說話,怎麼可能拖到那麼久?」
話是這麼說,但沒人發現這個男孩子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鷹注視著這兩個扯著嗓子互相安慰鼓勵的孩子,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神變得柔軟了一點。
明明感情很好嘛,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坦誠……
他想起自己曾經的學生時期,也曾有過一個可愛的鄰桌女孩,她溫柔又愛笑,跟沉默寡言的自己截然不同。
年輕的青春總是讓人荷爾蒙躁動,但沒等他們之間開始什麼,女孩便隨著父母的工作而去往了另外一座城市。
直到很多年後,他才偶然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曾經這位自己暗戀過的女孩嫁給了一位體弱多病的有錢人,沒幾年便成為了寡婦。但是他猶豫了很久也沒有再去找過她,因為自己和對方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讓那份曾經的純真,永遠地保留在這顆冷酷的心臟深處吧。
*
此時的西園寺宅邸,一位打掃二樓的女僕正輕手輕腳地走過樓梯,生怕吵到下面正在發愁的主人和他的客人們。忽然之間,她看見財生少爺的房間門緊閉,似乎有一張紙從門縫裡露出了半截。
出於打掃衛生的本職,女僕彎腰小心抽出了那張紙,然後不小心看見了上邊寫的字。
【爸爸,我決定去一個地方找人了,也許我的朋友就在那裡。PS:有事也別打我手機哦】
紙背面還畫著簡易地圖和寫有工廠的具體位置。
女僕驚慌失措地推開門,發現房間里空無一人,只剩下大開的窗戶在述說著什麼。
「拓也先生!伯努瓦先生!不得了啦!」
女僕慌慌張張地衝下樓梯手裡還拿著那張紙,眼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顧管家先生因為自己的失禮而變得驟然陰沉的臉,女僕阿姨連忙揮動著紙張,用一句話概括所有意思:「少爺出去找人了!」
「什麼!」西園寺拓也這回是真的驚了。
他剛剛才派人按照劫匪的要求送錢去指定地點,沒想到回頭自己兒子就出去跟著送人頭了?
伯努瓦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二樓,很快就又跑回來說道:「拓也先生,傑弗里少爺的確不在房間里。」
這個神發展令客廳里的警官和爆豪父母都驚呆了,只有相澤消太立刻站起身,拿過女僕手中的紙張看了一眼記住地址后,雙手插著口袋往外走:「我去找人。」
西園寺拓也猶豫了幾秒鐘,忽然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啊?」相澤愣住了,「萬一這個地址是真的劫匪藏身處怎麼辦?拓也先生,你還是留在這裡指揮大局吧。」
「是啊,西園寺君,外邊太危險了,萬一今晚的異動已經被有心人察覺到了該怎麼辦?」這位身著便衣的警官奉勸道,「我們無法同時保護外出的您和這裡。」
「我不需要別人保護……」
見到眾人反對,西園寺拓也只是平靜地扭頭叮囑助手去自己書房裡找一個盒子,很快當盒子被拿出來后,這位大財閥的掌管者從裡頭居然取出了一張顏色有些泛黃的職業英雄執照!
「真的假的!」相澤消太吃驚了好幾秒才冷靜下來。
「當然是真的,我當年可是我們士傑高中那一屆,畢業考試的第一名……只是沒想到為人父母以後這東西還能派得上用場。」西園寺拓也隨手將執照遞給其他人查看真偽,「巧了,這執照還沒過期,就差一個月了。」
「那好吧。」相澤勉強同意他跟著自己一起去的要求,「但既然拓也先生你拿出了英雄執照,我便會向對待戰友那樣對待你,而不是像之前保護僱主那樣,優先以你的生命安全為首位了。」
西園寺拓也不禁肅然:「我可以理解,就這麼做吧消太君。我不需要別人保護,因為這次我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兩人就這樣秘密離開了西園寺宅邸,沒有帶上任何保鏢生怕打草驚蛇,只剩下助手在客廳里配合警方,頂替他原本的指揮交易工作。
看著這一幕,沒有英雄執照的爆豪父母當然是很羨慕的,只是光己媽媽依然有些不理解:「財生那孩子他……為什麼要自己跑出去找人?」
爆豪的父親認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吧,不願意看到朋友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陷入絕境,才會明知困難也要去試一下吧。」
「誒?那麼小的孩子都有?」
「我們家勝己不也滿滿的自尊心么。」
「……那倒也是。」爆豪的媽媽很感動,「財生雖然是大戶人家的大少爺,但也是個好孩子啊。」
「誰說不是呢。」她的丈夫表示贊同這個觀點。
那麼西園寺財生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並沒有急著送人頭,因為那位送他來到此地的好心司機先生在抵達目的地時終於察覺了異樣,於是小朋友只好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情況。
聽完這個類似小鬼當家的故事後,司機特別震驚:「孩子,你應該報警!而不是自己來這裡,太危險了!」
「可是劫匪已經說了,要是報警的話,我朋友就沒命了。」西園寺財生鼓著一張包子臉,自責地說道。
「那你……你也不能一個人跑來這裡呀,」司機簡直痛心疾首,他家有個兒子跟眼前這小娃兒同齡,這種事要是發生在自家小孩身上真是讓做父母親的愧疚擔心,「你爸爸媽媽會擔心的!」
西園寺滿頭大汗:「是、是啊,但我也不能看著朋友死掉吧?」
「你也可以告訴職業英雄!讓他們來出手相助而不是你一個小學生自己跑來送死!」
「叔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工廠里的人好像發現我們了。」
司機大叔:「……」
的確,外邊連手電筒的燈光都照到了司機臉上呢。
遠處的肌肉男牙斗和負責三郎踩著沙灘奔過來,手電筒明晃晃地照得人眼睛發疼,「那邊車上是什麼人!」
司機見狀一咬牙,從副駕駛位前方的儲物櫃里抽出了一瓶高濃度伏特加,擰開瓶口,一邊往自己嘴裡灌,一邊含糊不清地告訴目瞪口呆的西園寺財生:「等會我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趕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什、什麼……」
沒等男孩子反應過來,已經進入醉酒狀態、開啟「個性」的司機就猛地撞開車門沖了出去。
西園寺財生真是對這個充滿槽點的世界感到絕望,頭一回見到計程車司機的個性是要在醉酒狀態下才能奏效的,難怪從來不敢在工作中顯露。
不過他也不敢繼續待在車裡,連忙趁著好心大叔拖住對方的時候逃出了車子外邊,結果一出門才發現到處都是沙灘,能躲能藏人的地方只有……工廠。
就這樣,雖然很對不起大叔,但看他醉酒狀態下以一敵二都不落下風的狀態,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就掛掉,西園寺財生果斷地選擇躲起來不給大家添麻煩。
於是他很快從廢棄工廠的通風口爬了進去,一路小心翼翼地摸黑爬通風管道,他感覺自己活像一個專門在陰暗管道中尋找金幣的遊戲人物——畢竟只要出現岔口,西園寺就拋金幣來辨認路線。
他心中虔誠的想著「一定要找到小時他們!」,然後拋出手中的金幣,正面往左走,反面往右走,如果出現三個以上的岔路口,那就再來一輪。
結果爬著爬著,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他忽然聽見前方岔口的管道外傳來人聲,男孩子屏聲靜氣地聽了幾分鐘,得知倒霉的大叔已經被活捉(因為酒醒了),還好念澤力沖他們想搞清楚為什麼大半夜這傢伙會出現在這裡,所以暫時沒有殺掉這個計程車司機。
不過司機的嘴很硬,沒有說出小男孩的事情。再加上紫毛正在遙控指揮遠程的贖金交接工作,眼看三億美元的贖金馬上就要到手,念澤也不想再徒生事端,便讓肌肉男牙斗把人痛打一頓喪失戰鬥力后,扔進了看守車間里。
躲在通風管道里的西園寺財生收起竊聽工具,默默地掉頭爬走了:走錯路,打擾了打擾了。
眼看著滿身是血的俘虜被抓進來,鷹也很無奈,只好又找了幾根鐵鏈,把他同樣吊在了半空中。
突然就多出一個鄰居的時瞬一:???
「大叔,大叔?」她輕聲叫喚,努力轉過頭去看對方是否還活著,發現這個鼻青臉腫的中年大叔還有力氣沖她擠擠眼睛,笑了一下,「嗨,孩子,晚上好。」
時瞬一頓時表情微妙:「……晚上好。」
她沉默了幾秒,注意到底下的雇傭兵正在觀察這邊的情況,也不敢問太多,只好挑程度沒有那麼重的問題問:「您是前來救援的職業英雄嗎?」
「啊?不是啊,我只是一個醉駕的迷路司機。」氣息奄奄的大叔笑得很辛苦,因為一笑就扯動臉上腫起來的地方,但他還是努力露出男子漢的笑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靠近這裡就被莫名其妙地毒打一頓了呢。」
時瞬一豎著耳朵偷聽的爆豪:「……」
這理由一聽就是在騙小孩嘛……算了,大叔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又傳來了一聲似曾相識的響亮撞擊聲。
「砰!」
接著又是一連串的撞擊聲,震得整個車間的天花板都在抖。
鷹猛地回頭朝著聲音方向看過去,驚疑不定:「今晚的工廠難道是什麼計程車司機線下聚會地點?」
沒人回答這個冷笑話,因為就連現場唯一的正牌司機大叔也搞不清楚是什麼狀況。
事實上,此時外面的異響還真不是什麼其他司機搞出來的響動,這次是按照導航開過來,本打算早點找到兒子早點回去的西園寺老爸弄出來的動靜。
在發現整個工廠里唯一亮著燈的監控室,兩人居然疑似真的頭彩后,坐在悍馬車裡的相澤消太問西園寺拓也:「拓也先生,現在怎麼辦?」
西園寺拓也一拍大腿,表情兇狠的就像一頭要護崽子狼王:「撞進去!」
「好的~」
老司機相澤踩死油門,卻沒有放手剎,堅硬厚實經過撞擊改裝的悍馬瘋狂轉動引擎,發出轟隆隆的咆哮聲。
監控室原本押送先前那個計程車司機進來的牙斗似有所察,然而當他扭頭時,就只聽見牆壁驟然被撞碎,牆壁上懸挂的七八個顯示屏同時破碎蹦起!眼看磚石飛濺、露出無數電線的線頭之餘,一頭碩大的黑影噴著熱氣撞進來,竟然直直地把最靠近牆邊的肌肉男給撞飛了!
牙斗直接撞碎了監控室的牆壁,一邊吐血一邊摔到了外頭。
「什麼!」
「——敵襲!」念澤力沖氣急敗壞地喊道。
不擅長正面戰鬥的極目被三郎提著衣領躲開,而紫毛連忙抱著視若珍寶的手提本狂奔著逃開悍馬的撞擊範圍,唯有念澤力沖面色陰沉無比,雙手虛空中一按,無形的力道就從掌心中噴出,硬生生擋住了衝撞進來的大型越野車。
伴隨著煙塵散去,念澤看清楚跳出車門的兩人是誰。負責開車的那個傢伙他感覺很棘手,可是另一個人才是他這輩子最恨的人!
「西園寺拓也!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的聲音幾乎扭曲到尖細,遮掩不住的恨意從言語中噴發而出!
西園寺拓也皺了皺眉,他沒有理睬念澤的尖聲吼叫,而是迅速環視這個房間,發現沒有自己兒子的身影后稍微放心了點——他了解財生,知道那是個運氣很好的小機靈鬼,如果沒有落到這些人手裡,一切都還好辦。
這個時候,他的目光才落到了念澤的臉上,他感覺這張臉似乎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很。
「你是……念澤師弟?」
念澤力沖幾乎當場咬碎牙齒,他沉默片刻,倏然間扭曲地大笑起來:「居然、居然還記得我嗎!師兄您這樣日理萬機的貴人,還記得我這樣一個當年無關要緊的師弟嗎!」
可是出乎預料,西園寺拓也搖搖頭,說話誠懇又帶著點顯而易見的傲慢:「事實上,我不記得了,但是你剛才展露的個性才讓我重新想起你是誰。」
念澤:???
場面一時很尷尬。
眼見這一幕,相澤忍不住扭頭「噗」地一聲笑出來。
「混蛋!你是笑了吧?絕對是笑了吧!有什麼好笑的!」劫匪頭子如同被人踩到尾巴的兔子那樣蹦起來。
雖然先前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上西園寺拓也和他的幫手時,他還是忍不住失態了。
「啊啊,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並沒有嘲笑你的意思。」相澤消太笑著連連擺手,臉上分明寫著虛假的解釋,「只是你剛剛對著我朋友大吼的樣子像個棒棒糖被人搶走的小孩,這樣不成熟的內心與你的成年人外表似乎不太相符哈哈哈。」
聽見這樣的嘲諷,念澤力沖的臉色驟然一沉,他的眼角餘光環伺四周,發現自己的那三個不太擅長正面戰鬥的同伴早就借著剛才的汽車爆破的時候跑了,原本還能用的牙斗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畢竟被那麼重的一輛車給正面撞擊……可是如果要自己對付這兩個人的話,也不是說毫無希望,只是怕會有意外發生。
相澤也看出了這一點,他偏了偏頭,問正在活動筋骨的同伴,「拓也先生,這個人交給你,可以嗎?我去追擊其他人。」
「啊。」西園寺拓也自信地回答道,「你去吧。我要跟這位多年不見的師弟……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真是令人動容的情誼,我答應了。」相澤消太面無表情地配合道,轉身就往監控室的門外跑去,「但是打不過的話就記得跑啊。」
念澤力沖看著這個肩膀上纏著寬鬆繃帶的職業英雄消失在黑暗的工廠走廊里,卻沒有任何想要攔截的意思,而是放任對方離去。反正如果真的有哪個傢伙被這個職業英雄打敗,到頭來分贓的時候正好還能更省一點錢。
「西園寺師兄……」他緩緩地咀嚼著這個稱呼,「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了。」
「恰恰相反,念澤。我甚至根本不想用『師弟』這個名頭來稱呼你,」西園寺拓也同樣注視著他,當相澤離開后,這個大財閥的掌管者的眼睛里終於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意與憤怒。
「——我可不想叫一個沒膽子向我復仇,就向我家人下手的慫貨為『師弟』!」
一瞬間,念澤力沖的眼睛睜大了,他嘴角咧出一道猙獰的弧度,整個人猛地衝過來:「那就看看到底誰才是慫貨啊混蛋!」
西園寺拓也猛地抬起手,名貴的定製西裝下的那雙雙手上,竟然戴著泛著冷光的指虎為武器。
他一揮手,整個監控室的磚石廢墟、桌板椅子就像忽然復活了那樣齊齊地飛起來,咆哮著沖向了念澤力沖本人!
念澤不避不讓,狂風吹得他油膩的劉海向後翻去,然而他眼珠子的血絲卻幾乎要蹦出來那樣。他整個人綳成弓狀,雙臂用力往前一捶!無形的力道同樣從手臂處噴涌而出!
「轟隆隆!!!」
此時跑在走廊里,腳下已經躺著一個暈倒的傢伙的相澤消太不由得回過頭,看向遠處傳來爆炸聲的方向,有些唏噓。
「哦呀,拓也先生的念動力還真是好用的個性呢。」相澤消太自言自語,「……讓人羨慕。」
這麼說著,他一邊用靴子用力踩著腳下戰敗者的臉,一邊慵懶地說話。而對方的墨鏡早已碎裂開掉在滿是灰塵泥土的地板上,正努力想要爬起來瞪他。
相澤用力往下一跺,那人頓時整張臉被埋進地板里,發出支支吾吾的喘氣聲,周圍的瓷磚硬生生被摁出細碎的裂紋,顯然這位職業英雄根本沒有腳下留情。
「安靜點!」相澤低頭說道,「再掙扎我就踩死你!聽明白了嗎?你這個敢大半夜戴墨鏡的垃圾!」
「嗚嗚!」
極目很委屈地答應這個要求,他不明白戴墨鏡怎麼了,難道是這個英雄被某個戴墨鏡的敵人給敲過悶棍?
不過當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不再反抗的時候,就感覺後頸驟然一疼!整個人眼前發黑的暈過去了。
——媽的!這個職業英雄他騙我!
這是極目昏迷前最後思考的東西。
相澤消太推起眼眶上的防風鏡,熟練地把這個昏迷的劫匪和他的同伴,也就是那個瘦瘦高高的戰五渣一起捆了起來。說實話,他最討厭跟自己撞人設的人了!大家都是用眼睛施展個性就不說了,自己只能戴護目鏡,而對方卻可以戴墨鏡?大晚上的裝什麼逼啊混蛋。
搞定這兩個小角色,相澤覺得自己要抓緊時間了,他記得當時逃跑的有三個人,萬一那個染髮染成殺馬特造型的小子狗急跳牆,直接跑去把人質小倉鼠給做成小白滑鼠本的話,他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與此同時,抱著筆記本的紫毛跌跌撞撞地衝進車間,當他剛一進門就停住了腳步,臉上浮現出驚恐的表情,因為黑漆漆的槍口正好頂著他的額頭,穩穩噹噹。
「是、是我啊鷹哥!不是外人!」
「我知道是你,紫毛。」雇傭兵不屑地說,「你那虛浮的腳步聲我隔著十米遠都聽得一清二楚。你來幹嘛?」
「有人殺進來了!老大沖哥和極目君在攔著他們!」紫毛都快哭了,「那個,鷹哥,您能不能把武器先挪一下?」
「切。」鷹煩躁的垂下槍口,紫毛看見那槍械分明是上膛的狀態,嚇得更是戰戰兢兢。
「牙斗呢?」
「他、他被車撞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給車子撞了?真是廢物。這回來的有幾人?」
「……兩人。其中一個好像就是我們綁架的小子他老爸,沖哥跟他是認識的。」
紫毛的聲音不小,反正裡面幾個人也聽到了,爆豪一聽說自己老爸來了就懵了,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問個清楚,卻因為背上綁著的椅子太重而只能像條誤入岸上的魚兒那樣拚命蹬腿。
鷹回頭看了這滿臉驚恐的孩子一眼,沒說什麼,因為他感覺到一股凌冽的氣息正在快速朝此地逼近,因此他想了想,對著紫毛說道:「你進去躲著,順便看著那三個傢伙,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這話真是正中想逃命的紫毛下懷,什麼千萬美元的贖金,什麼義薄雲天的大哥,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於是他瘋狂點頭,轉身鑽進車間里,直接在裡頭反鎖上這扇唯一的房門。
當紫毛做完這一切后,鷹也湊巧聽見了靴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靠近過來。黑眼圈深重的男人緩緩地出現在他面前,陰影在他身上半遮半掩。
「咦?這個味道是……」相澤消太嗅了一下空氣,眼睛里驟然閃現過厲芒,「你是雇傭兵?」
「喔喔,沒錯,我就是。」鷹將半自動武器單手扛在右肩上,一副看見狗屎的厭惡表情,「這噁心的氣味,難道你是那些自命不凡、虛偽的職業英雄嗎?」
「自命不凡談不上,虛偽嘛……哪個成年人不是虛偽的呢。」
話音未落,防風鏡下的眼瞳一張,相澤消太原本披散下來有些過長的短髮突然鬚髮皆張,像是原本打盹的獅子對著惹怒自己的獵物怒目而視——鷹猛地一個閃身躲進身旁的石柱後方,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不再是以人類的模樣,而是化作了一座小型的、全副武裝的金屬堡壘,堡壘牆壁上出現成百上千的槍口,它們在短短零點幾秒內將風速、角度等所有射擊要素都對焦完成,然後瞄準相澤消太這個目標,直接齊齊開火!
肉眼難以捕捉到的金屬風暴正在瘋狂朝著相澤消太襲來!
下一秒,後者肩膀上的繃帶迅速向上飛起,在靠近天花板上的橫樑一卷,相澤的身影順勢消失在原位,任由那些金屬子彈打得牆壁和地面火星四濺。但是這根近乎腐朽的金屬橫樑在幾秒之後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響,當槍口轉向天花板的時候,相澤消太已經操縱自己的繃帶跳到了另一根橫樑上去了。
…………
紫毛聽見門外令人心驚膽戰的交戰聲響,不由得抱緊了懷中的筆記本。他抬頭看看上方那個被掛著的兩個人質,確認他們身上的鐵鏈都很緊實,又跑到爆豪勝己的身邊查看一番——當然,也只是看看繩索捆得緊不緊。
爆豪的頭雖然朝下壓著,但還是聽見腳步聲明顯換了個人,頓時嚷嚷起來:「喂!外面怎麼了?怎麼換個人來了?」
「吵死了臭小鬼!再吵殺了你!」紫毛氣急敗壞地揍了他腦袋一拳!
畢竟像他這種人,貪生怕死,在高度緊張的壓力下只能選擇欺負比自己更弱的小孩。
而這一拳下去,爆豪頓時眼前一黑,愣是好幾秒都沒知覺,自然也沒了聲響。
在上面掛的都要手臂麻掉的時瞬一低頭一看下面那幕頓時緊張了起來,不是吧,那個看上去特別凶的雇傭兵都沒給爆豪這熊孩子這樣狠狠地一拳,那個人渣一來就把自己同學打到沒氣了?
雖然她知道救援很有可能就在門外,但如果就這樣等下去,她等得及,怕是那個小黃毛等不及!
於是女孩子努力抬頭望向掛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司機大叔,想看看他有沒有辦法,卻發現後者更糟糕,不知何時起已經兩眼一翻的暈過去了!
時瞬一:……
冷汗從她額頭上一點點冒出來,她必須做點什麼而不是等著了。
此時紫毛見到車間里徹底安靜后,索性一屁股坐在椅背上,頓時壓得下面的男孩子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安靜點!」紫毛用鞋跟踹了他一腳,熊孩子果然不再吵鬧,他卻沒有看見被椅子壓住的爆豪眼睛里露出了兇狠的憤怒之意,是那種一旦脫離繩索束縛就要把這個王八蛋摁在地上打的眼神。
而在他們頭頂不遠處懸挂著的時瞬一看了看左右位置,又計算了一下自己距離紫毛的方位,發現只有用那根捆住手臂、將自己懸挂起來的鐵鏈盪起來才能移到對方頭頂。
但是他們頭頂這根橫樑能否同時承受一個成年人的體重和她的晃動呢?萬一掉下去,她和這位滿身是傷的大叔怕是不死都要重傷。
就在左右為難之際,時瞬一忽然聽見頭頂的天花板上傳來細微的響動。
咦咦咦?!
她伸長脖子抬頭去看,發現司機大叔頭頂的通風管道被挪開了悄無聲息的鐵閘,一張髒兮兮,但又稚嫩的臉龐出現在裡頭。
要不是知道這不是一部鬼片,時瞬一簡直要被嚇得大叫出聲——搞毛啊你!西園寺財生!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小混血兒一臉尷尬,似乎也知道自己出現的不是時候,但還是連忙朝她比劃一個噓聲的動作。
時瞬一表情沉重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會保持安靜的,今天一放學到現在的所有神發展都讓她心力憔悴。她再度低頭,發現紫毛已經打開筆記本在查看什麼,一臉專註地注視著屏幕,似乎沒有察覺到頭頂又多出了一個人。
確認那個人渣劫匪沒有注意自己這邊后,她抬頭朝西園寺財生眨眨眼,而後者則是比劃了OK的手勢,然後指指大叔,又指了指時瞬一,再次用手比劃出「救誰先」的意思。
女孩子看看己方三人的距離,頭朝大叔那邊點了一下,西園寺財生便明白了她的選擇——先救最近的。
不知為何,時瞬一看見這個男孩子朝自己欽佩地笑了一下后,就從身後的小書包里掏出了一個類似玩具手套的東西。當他把手伸進去激活開關,最外層的金屬手就緩緩地伸出來,變成了兩隻連在一起的手套!
時瞬一看得目不暇接,這個玩具看起來好好玩!要不是環境不對,她真想向對方借來玩耍一番。
伸出來的那隻金屬手很快摸到了鐵鏈,最外層的光滑手指驟然一變,變成了三片鋒利的刀片。只要它們旋轉起來就能在短短几秒直接隔斷這根並不粗的鐵鏈。
但是西園寺財生猶豫了,如果自己切斷大叔的鐵鏈救他,那麼劫匪就會聽見異響抬頭,那麼小時同學就會被……
時瞬一注視著他,朝他咧開嘴笑了起來,然後用口型無聲地說道:放心吧。
時間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站在她這邊的。
由於被捆住的是雙臂和上半身,再加上被吊起來根本不可能逃跑,所以當時劫匪們沒有捆住她的雙腿。而時瞬一下一刻卻屈起右腿,將鞋子踩在自己的左小腿,並用力蹭出來。
西園寺財生目瞪口呆,這是要做啥?解放一隻腳??
而緊接著,當時瞬一用腳指頭勾住鞋帶不讓鞋子掉下去驚動劫匪后,她的右腳里就神奇地多出了一把很普通的蝴.蝶刀。
那是她重生后的第一件煉金作品,也是被賦予了「隱匿」特性的小刀。
顧不上男孩子一臉驚奇的表情,時瞬一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接下來她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用腳上這把刀,砍斷身上的鐵鏈,並在下落的時候,以紫毛為緩衝點降落!
說起來越簡單的計劃越瘋狂,但是時瞬一不敢賭,萬一等會紫毛收到贖金,直接幹掉爆豪了怎麼辦?她可是保證過自己就算死也會在死前保護他的。
她最後一次抬起頭,用口型說出「等我掉下去的時候你就拉起大叔」的無聲話語,因為這句話有點長,男孩子連猜帶蒙地看了幾遍才明白,連忙瘋狂點頭表示聽懂了。
時瞬一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熟悉的個性一瞬間撐開,彷彿時間都變得沉重緩慢。冥冥之中,她感知著周遭的氣流與陰暗潮濕的氣息,明白自己遇到的第一個難點就是:她必須用這麼一把普通的小刀砍斷嬰兒拳頭粗細的鐵鏈——甚至還不是用手,而是用腳!
問題是她以前從來沒有用腳發出過斬擊。她是個正常人,又不是那位殘疾劍聖金獅子,沒事在自己腿上裝兩把刀來走路。
但是在這一刻,時瞬一忽然想起了當年一位指點過自己的前輩說的話。
【「年輕人,你還遠沒有達到極致。」】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是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東京的春天,櫻花盛開的日子。因為機緣巧合下,她有幸見識到了一位老者的揮刀——僅僅就是在眨眼的間隙,整座庭院里的嫩白櫻花被血紅色的刀光給齊齊整整地割下枝頭。當風吹來時,它們乘風而舞,那個時候時瞬一沐浴在櫻花花瓣的大雨之中,隔著這些耀眼的粉白,看見了那位老者硬朗的面容和波瀾不驚的眉眼。
「能讓櫻花如雨般墜風,便是出刀的極致嗎?」她追問道,開口之際,兩片花瓣差點飄進她嘴裡,但更多的則是落在女孩子的頭頂和肩膀上,顯得她的臉粉嫩嫩的,好可愛。
「不。」面容蒼老如古樹的老者收起愛刀,回答道,「我也還沒見識到這世上真正的極致。而年輕人,你還遠沒有達到極致。」
極致是有的,只是我們都還沒見識到。
但是所謂出刀的極致,到底是怎樣的呢?
像櫻花?像狂風?還是像流星?
這個問題的答案哪怕重新活了一次,時瞬一也想象不出來。
但是她知道,自己只要用盡全力去做就好了,也許有朝一日,她會觸碰到那塊至高的天花板。
然而所有的夢想實現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活下來。
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要說什麼夢想的傳遞能夠幫助死者實現未完成的夢想,死了就是死了,徹底涼了,哪怕傳遞出去,也是成為了「別人的夢想」。
最想看到夢想實現、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說到底什麼都看不見。
時瞬一併不知道自己重新活一次後有什麼新的夢想,如果說她的前世是反抗自己的命運,那麼今生她還沒找到值得追求一生的目標。
不過沒關係,沒關係的,她今年才五歲,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很多的日出和夕陽伴隨著她一起思考。
但是如果眼下不砍斷這根鐵鏈的話,也許再美的夕陽、再舒服的微風、再誘人的食物香味都要對她永久地說拜拜。她是真真切切地死過一次,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摒棄了所有的雜念,她微微屈起夾住小刀的右腿,就像是揮刀之前手臂會下意識地彎曲那樣。
「——鐺!」
她猛地一刀砍向鐵鏈的最薄弱處,也就是銹跡最多的那一點。
火星濺起,鐵鏈的外表似無任何變化,刺耳的聲響若不是受到個性的影響,早就通過空氣傳遞到整個車間的各大角落裡。
「——鐺!」
「——鐺!」
「——鐺!」
女孩子額前的熱汗打濕了劉海,她被吊在空中晃來晃去,在近乎停滯的時間之中艱難地喘息。然而黑暗中,她的眼睛依舊黑白分明,宛若熠熠生輝的星辰。
哪怕對著同一個地方連斬了十幾刀,鐵鏈雖說裂開了小小的缺口,可終究是沒有斷開。而她的右腿已經開始不自覺地打顫,甚至能夠感覺到蝴.蝶刀的刀刃被震出小小的崩口,可是時瞬一也沒有半點氣餒,因為她知道這還不是自己的極限。
一階二倍速,二階四倍速,三階八倍速……這是她前世常抵達的極限。後來,在死前那一刻,她揮出了五階三十二倍速的刀!
既然曾經打破了命運的天花板,為什麼這輩子做不到?
「——錚!」
與先前斬擊聲截然不同的響聲傳入耳中,與此同時,因為過度使用個性而付出的代價就是——右腿上猛地傳來那種骨頭斷裂、肌肉撕裂的痛楚讓她面部表情狠狠地地抽搐了幾秒。
下一刻,風聲和失重感驟然傳來,豁然折斷的小刀如同真的折翼蝴蝶那般向下墜落,散落成幾段。
辛苦你啦。
時瞬一滿心痛苦,但依舊真心實意地對著這個第一次派上實戰便成為最後一次使用的煉金武器感謝道。
然後,她不顧自己因為痛苦而導致淚水奪眶而出,也無視了正在墜落的事實,反而放聲大笑起來。
接下來無論是死亡的結局還是命運的恩賜,都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