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唔……」香取原本只是想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結果不小心保持著臉朝下的姿勢睡了過去。她奮力撇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滾到自己身上, 把自己生生熱醒的傻狐狸，神情獃滯地撈起手機看了一眼。6:43分，好早。
要是平常的自己這會兒還睡的正酣……香取打了個哈欠，上了個廁所回來, 懶洋洋地就往床上倒。沒到她正常起床時間, 就算她醒了也不會起來的！抱著這樣的信念，香取再次閉上了眼睛。
然而並沒有睡著。
再次被貼上來的熱源弄醒的少女生無可戀地睜開眼睛，將睡姿奇差無比的小白從身上撕下后, 揉著臉坐到了書桌前。
算了，還是研究一下怎樣把付喪神叫出來吧，之前小白說過付喪神跟他們式神不一樣，失去的靈力的付喪神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回本體，那麼是靈力不夠嗎？
香取一手支住下巴，一手緩慢地從刀鞘上點過。心裡忍不住回憶起了當初玩遊戲時場景，初見面的激動，鍛到未收錄刀時的滿足, 打入王點的驕傲，受傷時的心疼……明明是個簡單至極的PPT遊戲，卻牽動著人一直一直地玩下去。
看著經驗不斷填滿，級數不斷上漲, 演練場打敗強大的同僚, 屏幕前的她嘴角會忍不住上揚。而當番和戰鬥時截然不同的, 或笨拙或出乎意料的語音, 都大大豐滿了他們的形象，讓整個人都立體起來，讓他們在戰鬥之餘，也顯露出了和普通人一樣的，平凡的一面。而了解更深后，那些虛幻的，模糊的形象，就漸漸立體起來。
那樣的回憶，就好像真的和他們一起衝鋒陷陣，廝殺在戰場上，又或是真的在本丸的一隅，歡笑著打鬧在一起。
香取相信，每個愛著刀男的嬸嬸都會忍不住構想身在本丸的場景，期待著和他們的見面。那是自己的刀，獨一無二隻屬於自己的刀。
香取的神色逐漸溫柔下來。
她是愛著他們的。
但同時，她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愛著他們。
一批一批練到滿級的刀劍，積滿的資源，久推不出的活動，她比自己想象更快地倦怠。退游的契機早已模糊不清，或許是因為高考，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追尋的目標，漸漸的，即使是有空閑的時候，她的指尖也不會停留在那個圖標，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她再也無法升起打開遊戲的興趣。
她放棄了他們。
對那時的她來說，這只是一次普通的退游，世上遊戲千千萬，很快就可以找到替代，陰陽師，fgo，隨便什麼都能激起一陣新的熱潮。
她會拒絕小白跟他們見面的提議，或許是害怕吧。
虛構成為現實，拋棄成為真實的傷害。在知道他們成為真實存在的那一刻，雖然自己不是故意的，她的心裡還是有一瞬間被巨大的歉疚浪潮淹沒。
糟糕，居然有點想哭。
香取吸了下鼻子，用指尖抹去眼角的濕潤，將手鄭重地放在刀上，閉上了眼睛。她在剛剛似乎明悟了一些特別的東西，此時能夠感受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在體內翻湧，又在她的控制下向掌下的刀劍涌去，伴隨著「我想見你」這樣強烈的心愿一同匯入。
在靈力觸碰到的本體的一剎那，刀上霎時爆出一陣亮眼的白光，香取只覺得手下一空，面前就輕飄飄地落下一個身影。
伴隨著帶著櫻花的香氣，香取落入了一個人的懷抱，她的鼻尖充滿了清爽的味道，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她下意識伸出的胳膊，勾住了對方纖細的腰肢。
「你的心愿，我如實接到了。」
「終於見到你了。」
原本清朗的少年音被刻意壓低，撲在耳邊的氣息曖昧地染紅了她的耳垂，香取不適地捂著耳朵退出他的懷抱，對上站直了身子的白髮付喪神的視線。
「主上，好久不見。」鶴丸國永彎彎嘴角，上揚的弧度昭示著他的好心情，看向她的金色眼眸裡面的神色溫柔的不可思議。漸亮的陽光給他的白髮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整個人看上去沐浴在陽光里，帶著不真實的虛幻。
香取心裡一跳，下意識就去碰他，直到手下傳來真切的觸感才鬆了口氣。
「主上很不安嗎？」鶴丸笑著牽過香取拽著自己衣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牽引著放置在胸口。手掌下的心跳強加有力，一下一下都在詮釋鶴丸的存在。
「沒想到主上想見我的心愿這麼強烈呢，心臟處都快被主上的感情填滿了。」鶴丸調笑著，促狹著向她炸了眨眼。
他說的是傳輸靈力的時候……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香取臉猛地張紅了，她抽了一下沒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地輕輕踹了他一下，「鬆手！」
鶴丸從善如流地鬆手，攤了攤手忍不住抱怨道，「不過主上也真是的，好好記住我本體的樣子啦，明明最喜歡我了不是嗎？」
香取瞬間睜大了眼睛，「你在說什麼？」
雖，雖然她是最喜歡鶴丸沒錯，但是他是怎麼知道的？！香取心裡頓時湧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白髮的付喪神歪了歪腦袋，拉長音調道：「因為……主上一直都安排我為近侍啊。」
「而且，」他笑著湊近香取，白色的睫毛根根分明，「屏幕前主上為我著迷的時候很可愛哦。」
「什？！才沒有！」香取矢口否認，就算是玩遊戲，她也確定自己沒有泄露太多的表情。頂多是盯著他的時間比旁人長了那麼一點點，笑的花痴了一點……越想越心虛的香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忍不住打斷回憶。
像是怕補刀不夠，鶴丸又有意無意透露了一句，「而且主上在鍛出三日月後，激動地撲上去親他的樣子我們也看的到哦。」
「啊啊啊你閉嘴！！！」香取打斷他的話，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她感覺自己臉上的溫度簡直可以烤雞蛋了，是認真的嗎？不是隔著次元嗎他們到底是什麼看到的，還有親……怎麼可能親的到啊！明明只是屏幕！
看著香取的注意力終於從愧疚中抽離出來，鶴丸笑了笑移開視線，對不知何時醒來的小白交換了一個眼神。
在靈力輸出的那一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鶴丸能夠隱約體會到香取的情緒，愧疚，懷念，害怕，期待。他原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在見到香取，看到她的眼神后，他就明白了這是真實的。看到他的驚喜，害怕他消失的無措，從他現身後的那刻起，這樣的情緒就不斷地在他心底浮現。而且看香取的反應，她是不知情的。
也就是說，他能體會香取的心情，香取卻不能體會他的。
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鶴丸垂下了眼帘，白色的睫毛遮擋住了眼裡的情緒，將他所有心思都掩蓋起來。
在這之前，無論是他還是其他人，都沒有把握香取是否願意見他們。
但是還好，她還是回應了他們。
這邊鶴丸的心思峰迴路轉，那邊香取在冷靜下來后看著他開始犯愁。要是出門的話，鶴丸這身衣服肯定不行，但是要買衣服她又沒錢。啊，還要向赤司解釋為什麼房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問題好多，有點頭疼。
機緣巧合一般，香取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前不久見過的黃瀨發來簡訊：「小伊藤小伊藤，前不久我們拍寫真的工資發下來啦，你的卡號是多少啊我給你轉過來~」
什麼什麼，還可以這樣嗎？
香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過去，用一種極為真誠的口氣說道：「涼太，你真是個天使。」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哎？」大概是沒想到香取會因為這個特地打電話誇他，黃瀨說話都有些結巴，「小伊藤你太誇張啦，我也沒做什麼……」
香取沒有在意他有些羞澀的反應，她思考了一下，淡定地對電話那頭的人開口，「對了，卡的話我沒有，你直接把錢轉到赤司那就行，我到時候找他拿。」
那邊沉默了兩秒，似乎沒明白這事跟赤司有什麼關係。香取這才反應過來這話有歧義，她正想試著補救，電話那邊就傳來了類似於海豚音的聲音，和什麼東西被碰倒的聲音。
……她都不知道黃瀨還有唱歌天賦，還有，那邊好吵。
香取默默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黃瀨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麼，因為又快又急香取沒聽清，正當她想讓他慢點說的時候，黃瀨像是終於理清了思緒一般，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句。
「小伊藤你跟小赤司什麼關係！！！」
與此同時，香取的房門也被打開，赤司皺著眉頭出現在門外。
「香取，我聽到你這很吵，有點擔心……」
他的視線在觸及到鶴丸的時候頓了一下，剩下的話語泯滅在黃瀨的爆炸質問中。
一瞬間，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