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算不清的帳

  莫老二把希望寄托於記憶中對他永遠板著臉，說話沒好氣的父親。


  但他的希望馬上就被莫阿爺冷冰冰的話給打破了。


  莫阿爺對著淚流滿臉的莫老二道：“老二，你活得艱難，是你自找的，不是你大哥和阿爹阿娘逼你的。你看看你娶得這兒媳婦，看看你生的兩個閨女，哪一個不是禍害？看你實在可憐，咱家被你偷走的半畝地麥子，你照樣還回來就行，養你這麽多年，我就當是養了條狗！”


  衝著莫老二一伸手，莫阿婆沒好氣道：“趕緊把糧倉鑰匙拿出來！誰有那麽老多時間和你閑耽誤功夫！”


  莫老二徹底涼了心，從門口的枯樹上掐了一段樹枝下來，伸進門縫裏挑起了搭在後門的木板推了門，又把坐在地上抱著痛哭的娘倆兒扶起來送進裏屋，才把要糧的四人帶進了糧倉。


  不比莫家祖宅那麽寬敞的糧倉，莫老二家的糧倉隻是一間不背陰的房間騰空了臨時做的，顯得又小又窮酸。


  莫老二自己拿了鑰匙開了門，裏麵一目了然的隻有兩個蘆葦編的小糧房。


  莫老大媳婦往裏一瞧，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嘲諷道：“還說沒偷糧食，這種小糧房一個隻能裝一畝地的糧食，沒偷你家那一畝地，哪裏來的糧食裝兩個？”


  這多出來的一個小糧房的糧食，一小半是因為今年豐收，地裏多產；一大半是因為村長和另外幾戶富一些的人家，可憐莫老二家過得緊巴，讓莫老二媳婦帶著莫大丫去自家地裏撿的漏下的麥穗。


  明知道是莫老大媳婦故意挑事，莫老二還是一言不發，拿了個袋子，當著莫阿爺和莫老大的麵稱了半畝地的糧食給了他們。


  莫阿婆看用的稱是莫老二自家的稱，生怕莫老二使詐缺斤短兩，扒著口袋端詳了半天，就跟那袋麥子能長出花兒來一樣，半響才對莫老二說：“老二，這麥子到了家我可是還要再過一遍秤，要是少了，我還要再回來找你補齊！”


  莫老二麵如死灰，聲音沒有一點兒起伏：“阿娘，您隨意吧。”


  四人看莫老二乖乖把半畝地的糧食交了出來，各人懷著各人的心思帶著糧食回了莫家祖宅。


  看著四人走了，莫老二在糧倉呆呆地坐了大半天，心裏啥也沒想，隻覺得說不出的辛酸悲涼。


  起身重新把糧倉鎖上，莫老二才回屋去看自己媳婦兒和莫二丫咋樣了。


  屋裏頭，莫二丫趴在她阿娘懷裏哭累了，抱著莫老二媳婦兒就睡了。


  莫老二媳婦把莫二丫抱進被窩裏，找了塊布浸過涼水敷在莫二丫被打得腫得老高的半邊臉上。


  她的閨女怎麽活得就這麽苦？剛從鬼門關溜了一圈回來，又三天兩頭被人找上門來無端地打罵。


  往日莫老大媳婦來鬧，好歹她和莫老大媳婦也是平輩，還能吵一吵，護一護莫大丫和莫二丫，可今兒連莫阿爺和莫阿婆也上門來鬧，她就是一個媳婦兒，挨打了隻能忍著，除了忍還有什麽辦法？

  莫老大一進來，看到自己媳婦兒看著莫二丫流淚，又默默退了出去。


  到了下傍晚，莫老二媳婦仍舊進廚房生活做飯，無論咋著，她還有丈夫和女兒，日子再多的坎兒肯定能有過去的一天，總不能因為這就不吃飯。


  把棒子米倒進鍋裏煮著，莫老二媳婦把躲在另一個房間的莫老二給叫了出來，莫老二見著媳婦兒第一麵就哭，邊哭邊說對不起，被莫老二媳婦一頓嫌棄。


  一個大男人，光會說對不起有啥用？再說了，那莫阿爺和莫阿婆非要說他家偷糧食，那還能咋整，又不是莫老二的錯。


  莫老二哭了一會也覺得丟臉，抬頭想洗臉就看見媳婦兒遞過來濕毛巾，還衝他笑，登時也覺得自己這一下午太窩囊了，還不如給完糧食就回東家幫忙幹活去。


  洗完臉，幫著媳婦兒做好晚飯，莫大丫也搭著大柱的驢車到了家門口。


  莫老二媳婦把還睡著的莫老二叫醒，一家四口圍著飯桌聚在一塊兒吃飯。


  莫大丫習慣問道：“阿爹，阿娘，今天大伯母一家來沒來鬧？”


  莫二丫被打腫的臉敷了一下午已經消了腫，但還泛著點紅，不仔細看就跟塗了胭脂似的。她夾起一塊子鹹菜在沒味的粥裏攪了攪，委屈道：“阿姐，大伯母一家今天還帶著阿爺阿婆來鬧了，阿婆還打了我和阿娘。”


  “啥！”莫大丫放下碗站起身仔細看了看莫二丫的臉，又偏頭看了看阿娘的臉，好看的柳葉眉毛擰成了麻花，語氣又急又氣道：“鬧就算了，還敢動起手了！阿爹，這次又是為啥？”


  她就想不通了，這莫老大一家天天的變著法兒找事情來鬧，比她上輩子看得某些宮鬥電視劇還要愛折騰，這莫老大媳婦天天是閑著沒事兒做麽？


  看莫大丫動氣，莫老二知道莫大丫是有仇必報的性子，說：“莫老大今天說，他家秋收的麥子丟了半畝，說是阿爹在他家幫忙的時候丟的，阿爹沒辦法，給了他家半畝糧食，打發了他們。大丫，阿爹知道你心疼家裏，但是別衝動，你忘了上次你為了給二丫和阿娘報仇，把莫大寶和莫二寶引坑裏去，結果被小姑姑看見那事兒了？人在做天在看，作惡的人天自然會收。”


  她就知道！阿爹肯定又是指望這事翻過去就算了！


  莫大丫嘴上答應了，機靈腦袋一轉早有了鬼主意，莫老大和莫阿爺不是想要糧食嗎？她就偏偏讓他們沒糧食！


  月黑風高夜，青柳村家家戶戶都沉沉睡著，莫大丫夜行的貓兒一樣下床出了門。


  繞著莫家祖宅轉了幾圈，莫大丫找到了牆最矮的一處，爬上附近的樹猛地一跳，扒住了牆邊。


  費力翻進去，莫大丫偷溜到了放糧食的糧倉，萬幸的是，原來糧倉給小姑姑住的那間背後有一扇小窗，莫大丫憑借著身子骨小的優勢順利翻了進去。


  糧倉裏，堆著滿滿當當七畝田多的糧食，莫大丫左拍拍又拍拍，最終決定她要拿一畝地的糧食走，一半是她阿爹被他們栽贓走的，一半是這件事她阿爹和阿娘受的精神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