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最初逆襲-12
於曦微微睜開了眼, 熟悉的純白, 熟悉的虛擬空間, 熟悉的兩個人。
被封印的記憶在脫離了桎梏后開始瘋狂地朝她湧來——衝破了鐵鏈的束縛的, 悸動的,掙扎的,吼叫著湧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劇烈的頭痛之後, 被隱藏著的故事驚雷破空般地穿透了心臟, 直直衝向大腦——迷茫的, 目眩的,瞭然的, 還有……無望的情緒混雜而來——
旋即, 迷離的霧光之中透露出了點點光芒,暗色散盡。
夢境中再沒有了馨香,只留下了冰冷。
她想起來了,還沒有不停進入輪迴之前, 還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之時,她的誕生, 她的成長, 她的所有故事。
…………
最初的開始, 你零星破碎的言語被我完整地收入了腦海之中。
[愛與恨都是多餘的情感, 是人類平添的煩惱,你的存在不需要這些。]
[你的誕生便是為了聯邦, 為了聯邦所有的國民, 你只需要知道這些。]
[如果, 我是說如果,你想變得像和你同齡的少女一樣,自由,而又沒有束縛地成長……]
[於曦,你如果不想走我為你安排好的道路,你可以反悔的……]
[魔王與公主的故事,那個結局,等你回來后講,如果到時候還有機會,你還想聽的話……]
……原來,那個時候之所以不願意正面回答我……是因為,你早就預料到,那個副本,我是絕對不會成功的,相反,我會失敗的很慘。
——自那之後便是一個又一個無望的輪迴,一次又一次的換掉陪著我的系統,一次又一次的試圖喚起我隱藏的共情,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冰冷地沒有止境。
所以,這麼久了,我依然還是不知道,魔王和公主的結局是什麼。
魔王就是你,公主就是我,原來是這樣嗎?
我居然現在才發現。
她看著前面的段楚瑄,臉色很平靜,非常平靜,平靜到一絲波瀾都沒有。
從修仙世界后變回真身的段楚瑄,眼角眉梢都是記憶中熟悉的和煦溫柔,只看著她,所有想要說的話都在她記憶復甦之時停了下來。
其實好像,也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最初的故事,她都已經想起來了。
半晌,她忽然目光轉向旁邊依然有些沒有從上一個世界中緩過來的段楚澤,他的表情有些狼狽,在艱難地呼吸著,眼神隱藏在了零亂而細碎的劉海之下,看不清楚。
良久,於曦停頓了很久,才似乎是在確定一個事實:
「段楚澤,從第一個世界開始,你就被隱藏了所有記憶,誤以為系統就是你的真身,一路跟著我過來的嗎?」
段楚澤還停留在自己修仙世界中擊殺了於曦的幻影中,他微微閉眼,沒有說話。
於曦忽地笑了笑:「怪不得……我那麼愛跟你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原來都是你教我的。」
她勾了勾嘴角:「感覺有那麼點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段楚澤勉強微微彎了下唇角,抬眼看向她,有那麼一瞬間,於曦有種錯覺,聯邦里那位英俊瀟洒的少將的身影完美地和此刻有些狼狽的他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氣息有些不穩,聽到於曦的話,他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些自嘲:
「但到了最後……你還是走了和那個時候一樣的路。」
無法剋制的悲涼從心底之中冒了出來。
——在她還是幼崽時期,最後一個測試副本的路。
——完美複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軍閥副本里,她替段楚瑄擋下了最後的一槍,阻止了他能殺死哥哥的最後一步。
修仙世界里,她再一次,為劍幽仙君擋下了最後的擊殺——復刻得分毫不差。
所以才會讓人感到絕望。
[戰火紛飛的大地,霧霾和灰塵聚集的天空。
永不更改的命運,變幻成了燦爛的朝陽和清冷的月光。
照耀著我們,映射著我們,無所遁從。
你所掙扎的,你所不甘的,你所後悔的,你所試圖拯救的,
我仍不能理解。
刻入了基因里的絕對服從,就像是詛咒,依然注視著你我,詛咒著你我,永不消滅。]
絕望從段楚澤的眼神中流露,同樣的痛徹心扉經歷了第二次,他竟然開始有些分辨不出心底噴薄而出的痛是因為很久以前他最後的那一槍,還是剛剛的他穿透了於曦胸口的手。
於曦愣了一下,隨後想起來……對了,段楚瑄所謂死局的破解,就是從最後的那個副本開始的。
他利用了她自己的基因里對創造者的絕對臣服,還有至死都要保護創造者的本能,輕而易舉地擋下了段楚澤的那一槍,也讓那個副本的故事宣告失敗。
而段楚瑄漆黑的眼眸從她身上移開,不知從何而來的開關鍵似乎被輕輕按了下去,最後的故事仿若膠片中的消聲黑白電影,一幀一幀的畫面在空間中緩緩而過——清晰的,深刻的,一幕一幕地,重新播放——
與她腦海之中朦朧的記憶中完全重合。
她就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平靜地跟著這兩個人看完了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電影。
——是最初的開始。
那個軍閥副本的故事主線其實非常簡單:於曦是南方軍閥主要勢力的於家大小姐,然而自小便是在女子學堂上學,在先進的西方啟蒙文化耳濡目染之下痛恨國內軍閥混戰,投身於新的革命勢力「新北學堂」之中,試圖為戰火紛飛的國家尋找新的生機。
而她所要攻略的對象,便是由主神段楚瑄幻化而來的北境軍閥少帥,「新北學堂」因為思想與封建勢力和軍閥勢力所衝撞,陷入圍剿境地,岌岌可危。少帥段楚瑄對她一見鍾情,立下婚約,而於曦則是將計就計,以婚姻為名為「新北學堂」留下一線生機。
而「新北學堂」的幕後負責人,是留洋海外多年的歸國華僑,北境軍閥的二公子段楚澤,因為思想衝突,他早已和段府斷絕一切關聯,他的哥哥段楚瑄咬著這個學堂不放,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個二公子。
於曦需要和段楚澤建立極為親密的戰友關係,並協助段楚澤最終擊殺自己的哥哥,段楚瑄。
劇情簡單回顧完畢,畫面中躍然而出一個和於曦一模一樣的女孩在長椅上昏昏欲睡,她看著那個女孩,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而在畫面之外,段楚瑄表情依然溫和,只平靜地對她說:
「還記得那個時候,和往常不一樣,進入到這個副本,你用的是自己的身體。當時我對首領和下屬說得是,『為了讓你有絕對真實的體驗感』,畢竟你以後要做任務,用的是你自己實際的軀體,而不是冷冰冰的數據臨時組合出來的身體。」
「他們當時認可了我說的每一句話。」
對了……那個時候,她就應該隱隱發覺一些不對勁的。
在段楚瑄的提議和首領的肯定之下,她的所有記憶都被消除了,在虛擬空間中,被植入了南方軍閥世家「於家大小姐」的全新記憶,她的出生和成長,她在這個傷痕纍纍的國度之中滋生出來的全新信仰——是完美契合了她的背景身份,無懈可擊的記憶。
即便是擁有高等智商的新人類,那個時候的她,也不會對這段記憶產生任何的懷疑。
包括她所要完成的任務「獲取北方軍閥少帥的信任,從而保護和培養自己所暗中服務的新生力量」,都只是以「潛意識」植入腦海中,而不再是「為了完成實驗室所給予的任務」。
那個時候,聯邦首領和實驗室里的人想要知道——在隱藏了她所有關於自己最初記憶的情況下,她是否依然能夠按照絕對的忠誠和理智行動
…………
顯示屏中蒼白而刺眼的燈光反射進了於曦的臉上,她的表情一片默然。
畫面中的少女睜眼之際,便是看見了一位一身戎裝的青年男子,戴著金絲邊的眼鏡,嚴謹得一絲不苟,而又溫文儒雅,漆黑的眼眸正平靜地看著她。
帶著天然的熟悉,溫柔,以及克制。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從自己的腦海中滑過。
黑白畫面之中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腦海中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人的記憶,隨後便緩緩地往後靠了靠,默默地和青年男子保持了一點合適的距離。
雖然也沒有挪多遠。
而青年男子則是微微勾嘴一笑,站直了身體,俊美非凡的臉上帶著柔和的淺淡笑意,如玉般的氣質顯露,見她默默地和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只溫和而又有禮貌地說了句:
「你好,初次見面,於小姐。」
「我是你的未婚夫。」
畫面之中的女孩仿若晴天霹靂,她只能震驚地看著前方的男子。
那個時候,她對眼前那個笑得如沐春風的軍裝男子啞口無言了半晌,最終第一句話就是:
「那麼,這位……未婚夫?冒昧問一下,您叫什麼名字?」
一身戎裝的青年男子瀟洒一笑,眼角眉梢之中的溫和仿若初春清晨和煦的微風,他輕輕說:
「段楚瑄。」
……聽起來也是有點熟悉的名字。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沉穩,慢條斯理而又充滿了儒雅的氣質,全然失去了和段楚瑄所有記憶的自己,卻天然地對他產生了一種信賴。
……更加令人感到迷茫和不解的情緒。
交談之中,段楚瑄一直溫和地看著女孩。
顯示屏中的女孩看似困惑地思考了一下,於曦記得,那個時候被掩蓋了記憶的自己,是在思考——發覺在自己的十六年生涯之中,家裡人無論是父親母親,還是叔叔伯伯,似乎都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自己還有婚約。
而畫面之中的段楚澤則像是理解了她的困惑,清淺地一笑,沉穩地說道:「現在我就去提親。」
又一個晴天霹靂降了下來,砸中了她,她只能看著前邊的戎裝青年,半晌無語后,終於問了句:「你對我一見鍾情?」
段楚瑄含笑,友好地點點頭。
直到這個叫段楚瑄的人離開了,女孩都沒有從無語和震驚中緩過來。
當晚,她就從父親那接到了和北方軍閥少帥段楚瑄的一紙婚約——連日期和嫁妝都訂好了。
………………
畫面之外,虛擬空間的段楚瑄臉色一片淡然,看著和記憶里完全重合了的故事。
於曦忽然說:「現在想一想,你選擇了軍閥少帥的身份,站在了和我截然相反的立場上,是有預謀的吧?」
「你要讓聯邦首相看清楚,我的基本信念中,有著國家的絕對忠誠,但同時,我又有刻在了基因里對創造者的臣服。」
「你要讓聯邦首領看到,當這兩者衝突的時候,我會選擇哪一個。是這樣嗎?」
段楚瑄清淺地笑了,微微頷首:「如果要破解死局的話……這好像是唯一的一個方法了。」
於曦的臉上一片森然。
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讓原本不對立的事物徹底對立起來。實驗人員和首領之前或許……從來沒有往這方面考慮過——
當信仰和創造者,於曦只能選擇一個的時候,她會選擇什麼。
…………
她記得那個世界的自己,身為一個在女子學堂長大接受了西方先進教育的新女性,表達了強烈拒絕包辦婚姻的意願,隨後被父親及叔伯無情鎮/壓。
名門閨秀出身的母親一連三天都對她進行各式女德教育洗腦,試圖以包辦婚姻的種種好處來說服自己,無果。
正當她遵從本性決定絕食以死抗爭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時,女子學堂中留洋歸來的先生通過府里的丫鬟為她傳來了新北學派的最新請求——
新北學派正在西北軍閥的圍剿之下岌岌可危,他們需要獲得來自南北兩方權勢人物的支持,保住學堂。
對了,那個關鍵的新生力量,新北學堂,亂世之中汲取了西方先進文化和遠東無產階級思想的新生力量,是於曦自12歲上女子學堂以來最為忠誠的信仰。
現在想來,大約就是映射中華聯邦的,是對應她的祖國的。
在忠誠這一方面,不會有任何人比她做得更好了——
如果少帥是風流瀟洒的段楚澤,那麼,沒有刻下臣服基因的人,根本不會有一點點的機會。
可惜,這個少帥,是沉穩內斂的主神段楚瑄。
畫面緩慢地移到了下一個關鍵的節點,當女孩從丫鬟手中拿到這封新北學堂的求救信的時,便將原本不順心的包辦婚姻一事暫且擱置了下來,看著那封信,她只能陷入了沉思——需要獲得南北兩方權勢人物的支持……
南方有於家,北方……?
幾秒鐘的時間,她就從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書桌的抽屜里找出了那份原本被她撕掉后又被母親粘起來放好的求娶書。
她細細地看著這封重新粘好的帖子。
結尾處的署名是:
北境陸軍第一上將:段楚瑄。
熒幕外的段楚瑄微微閉上了眼睛,再睜眼之時,漆黑的眼眸中光暈消散。
「你無謂的愛戀和掙扎,潛在在你心中的不甘和希望,
你選擇了這個角色,你站在了我所忠誠的對立面,死局,在這一刻,就要破開了。」
於曦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忽然在想,當時的實驗室的科員人員應該能很快便收到了她大腦之中的情緒活動和反饋出來的實時數據——看到冷冰冰的數據分析出來的結論,科員人員們應該是欣喜的——
即便掩蓋了所有的記憶,她的本能里依然遵從了最初的設定——她有著絕對忠誠的信仰,牢不可破。
………………
新的畫面出現,第二天,女孩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主動向軍閥父親和名門母親答應了這門婚事,主動表示希望儘早可以和少帥培養感情,多些見面的機會,婚期也需要儘早定下來才好。
她的父母在看到她略帶嬌羞和難為情的模樣之後,心裡頭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馬上開始著手準備和上將段楚瑄見面的機會,他們告訴自己的女孩——段楚瑄這段日子只是南下和於府商討共同剿匪之事,再過三個月便要離開。
父親因為自己的女兒終於鬆口答應婚事而心情大好,甚至還答應了她為新北學堂的部分學員暫時提供一個庇護之地。
段楚瑄接到於府消息的時候,卻沒有太多意外的表情,他只溫和地笑了笑,便主動向於府大小姐提出了見面的邀約。
女孩收到邀請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一切發展得都順理成章,畫面在以一個令人舒緩的速度變換著,而後,插入了實驗室里的場景:從實驗室獲得的數據來看,隱藏了記憶的主神段楚瑄對她一見鍾情,從開始便有了50點的好感度,不能用常理解釋的好感,在科研人員看來有些莫名其妙,而段楚瑄卻又感覺深刻異常。
彷彿冥冥之中,便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於曦便是他等了二十幾年的那個女孩。
於曦的表情越來越森然,臉上依舊沒什麼神色。
——而我卻是要在記憶復甦之後,直到現在。才知道當時的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無謂的感情,無謂的愛恨,無謂的掙扎。
如果不是因為如今的我已輪迴過太多的世界,看盡了世間的百態,或許我依然不會知道……被屏蔽了記憶的你,對我,到底是什麼心情。
…………
畫面轉換,婚期最終被定在了段楚瑄即將離開南方的前半個月——結婚之後,她便會告別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於府,跟著段楚瑄一起回到北方的大本營。
距離婚期還有兩個月的時候,她已經成功讓部分新北學堂的成員住進了她父親所提供的庇護場所。
在親自接應到學員之後,她獲得了新北學堂幕後負責人的聯繫方式。
碰面的地點約在了本地最負盛名的花園——
她提前和新北學堂的負責人在花園小亭中見面,只是等她到了亭子中之後,見到來人,卻忽然愣住了,畫面中的女孩看著來人,猶豫地問了一句:
「段少帥……你怎麼……提前來了?」
而來者一身中山裝,自帶瀟洒而又桀驁不馴的氣息,是和段楚瑄別無二致的長相,卻又截然不同的氣質。
眼眸之中的神色散漫而又帶著邪氣。
對方聽到自己對他的稱呼,臉上帶著絲絲不羈,只帶著些趣味漫不經心地說:
「很早便聽到了於府小姐和我哥哥的婚約,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聞言,女孩隨即反應過來,她是有些尷尬的,只能跟他道歉:「對不起……我一時眼拙。」
而對方只是搖了搖頭,毫不在意,語氣輕鬆閑適,只道:「我和段楚瑄是雙胞胎,於小姐認錯是情理之中。」
這裡的段楚澤,是站在了自己同一陣線的革命戰友。
…………
於曦看到這裡,忽然平靜地對段楚瑄說:「現在想想,你是真的很惡劣了。」
段楚瑄沒有說話,只安靜地看著前方。
而段楚澤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微微閉上眼——對了……那個時候,曾經以為,這個首席科學家選擇了少帥的身份,站在了於曦的對立面,是主動退讓,是讓自己有可趁之機。
……該說是他太天真,還是他哥哥太聰明?
即便是自己站在了和她一樣的位置上,她也不會選擇他的。
…………
畫面流轉,女孩在簡短的交談中,得知了眼前的人名叫段楚澤,是北方軍閥世家段家的二公子,他成長軌跡和哥哥段楚瑄全然不同,從小在海外留洋接受先進思想教育,性格浪漫而又富有理想主義。
他痛心於國家的生靈塗炭和軍閥混戰,因而創建了新北學堂試圖拯救家國於水火之中。
他的信仰和段府的立場處在了對立的位置,因而他最終與父親和哥哥決裂,獨身一人投身於時代的洪流之中。
虛晃的剪切轉瞬而過——
實驗室里的人員再一次收到了來自虛擬空間的新數據:兄弟兩個人對她的好感度在不停地爬升,而她對兩個人的感情指數依然保持為零的狀態。
——毫無疑問,如果這個世界順利結束,聯邦將多一個所向披靡的武器。
故事終於在她和新北學堂的幕後負責人段楚澤碰面之後進入了正軌,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沒有絲毫意外——她站在了信仰的一邊。
是對國家的忠誠。
畫面宛若膠片慢放的電影一般徐徐播放著她和革命戰友段楚澤的軌跡——一次又一次情報的獲取,一次又一次驚險地躲開追殺。
槍林彈雨中,段楚澤將她保護得嚴嚴實實。
隱蔽的四合院中,她徹夜不眠照顧受傷的段楚澤。
竊取機密時,兩人天衣無縫的絕妙配合。
段楚澤對她的好感幾乎是呈暴漲式的增加——她的存在宛若左膀右臂,在戰火紛飛的時代中留存了最後的溫暖和馨香。
屏幕播放著兩人同生共死驚濤駭浪的情節,段楚澤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於曦忽然在想,該怎麼說段楚澤好呢……也許在實驗室里見到他的第一面開始,就應該拒絕和他說話的,拒絕和他成為朋友。
如果從一開始懵懂無知的自己能學會拒絕就好了。
當情感愈發深厚的時候,最後拋棄他的選擇就會變得愈發刻骨銘心而難以接受。
在聯邦的時候是這樣,在軍閥副本的時候也是這樣。
…………
為了獲取北方軍閥的保護,女孩最終還是抱著目的和陰謀瞞著段楚澤,秘密嫁給了段楚瑄,新婚之夜,段楚瑄漆黑的眼眸之中光暈流轉而過,好感度在那一刻滿點。
畫面切換,實驗室里的人都在興奮期待地等著最後一幕:成功留存新北學堂勢力逐步壯大,星星之火,終將成為滄桑國度新生的強大力量,帶領著國民走向光明的未來。
段楚澤從高位上退了下來,推舉了更為合適的青年俊才成為了新北學堂的領軍人物——任務完成,他已沒有留戀權力的必要。
他只是收好了槍,前往氣數將盡的段府,給予哥哥段楚瑄最後致命的一擊——在結局裡,少帥已經沒有任何留存的必要了。
而女孩則是乖巧地跟在了他身後,答應結束一切之後和他遠走高飛。
畫面播放得越來越緩慢,越來越讓人感受到難以壓抑的氣氛開始蔓延開來。
當初的諾言答應得多麼真誠,最後的拋棄才會顯得那麼讓人措手不及和難以接受。
[刻在了基因的詛咒,超越了神,超越了魔,超越了善與惡,超越了所有。
幸與不幸都無所謂,悲歡離合亦不用在意。
無論創造者,身處何方。
你的臣服,從開始到結束,便已註定。]
畫面之外,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段楚澤的臉色很蒼白。
下一刻,屏幕之中風波驟然驚起!
實驗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等著這激動人心的一刻,就連聯邦首領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只等新北學堂的代表人物成功擊殺了北方軍閥少帥,這個故事就完美結束了。
於曦堅韌的心性和毫不動搖的立場將得到強有力的最終證明。
實驗室里她對兩個人冷冰冰的0點好感,是實打實的數據,他們已經完全可以預想到這個世界將會如何圓滿地落幕。
很快,他就要宣布聯邦實驗室新型人才實驗的成功了——
這是聯邦科研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刻!
出來之後的段楚瑄,將會以首席科學家的身份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譽——這一次,無論他再如何拒絕,聯邦都會講最高科學獎送到他的手上!
屏幕之外的於曦微微閉眼,睜開之際——
是墜入深淵的安靜。
黑白顯示屏的畫面和謝雲非擊殺自己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當段楚澤含著笑隨意而又輕鬆地看著自己的哥哥,隨後舉起了槍,對準了那個註定要死的人——
——下一刻,再沒有任何關於段楚瑄是主神的記憶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猶豫,為他擋下了那必死的一擊!
鮮血染紅了大地,染盡了黃昏之下的天空。
畫面之下,是段楚澤茫然錯愕后的痛徹心扉和絕望。
——是實驗室里忽然的寂靜。
……後來才明白——是刻在了基因里的,逃都逃不掉的,至死都只能順從的臣服。
畫面戛然而止。
魔王終於找到了破除死局的方法,白馬王子從故事的中途突然闖了進來,對公主一見鍾情,盡心儘力地扮演著自己救贖者的角色。
最終,死局被解開了。
於曦的最後一個任務失敗。
只是手中拿著命運鑰匙的,不是白馬王子,不是聯邦少將,而是大魔王。
段楚澤覺得呼吸有些艱難,於曦輕輕地走到了他的面前,隨後遞給了他一份藏在袖口之中的手帕,而後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段楚澤順著她的動作,輕輕摸上自己臉頰的時候,指尖沾染上了溫熱的液體。
良久,於曦輕輕地說了一句:
「段楚澤,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