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最初逆襲-5
段楚瑄回來的時候, 已經是下午, 於曦又一次被他「晾在了辦公室一整天」, 他推開門之前, 不知名下屬A跟他講了一下段楚澤有過來,但是被於曦禮貌客氣地拒絕見面了,他微微頷首, 說了聲辛苦了, 便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於曦聽到動靜, 便從辦公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下午緩緩落下的夕陽有餘暉透過玻璃窗戶,點點倒影在她柔潤白皙的臉龐上。
她看著終於出現的段楚瑄, 笑了, 點點頭,用清甜的聲音說:
「主神,你回來了。」
段楚瑄漆黑的眼眸看著她,其實他等會需要去一趟高級監獄, 但是看著於曦,他停頓了一下, 感覺有些說不出下一句他馬上就要走的話。
良久, 他微微頷首, 溫和地說:「我回來了。」
於曦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 隨後問:「主神,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
過於自然, 阻斷了段楚瑄想要出口的否定。
他知道現在他說還有事要做, 讓她跟著下屬一起回家, 於曦也不會有什麼怨言的。
但是看著於曦澄凈的眼神,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語調溫柔地說:
「回家之前還有點事沒有做完,你跟我一起吧。」
於曦點點頭,收拾好桌子后便小跑到他身邊,挽起了他的胳膊。
也沒有問他要去哪裡,對他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和服從。
段楚瑄伸手為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碎發,隨後便牽著她往辦公室外邊走。
全程注意到這個「父女和諧相處」狀態的不知名下屬A,發現了於曦原本挽著上司的胳膊,被上司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兩人雙手輕輕握住,上司很自然地牽著實驗品離開了。
怎麼說呢……可能是他多心了……總感覺,有點不太對路的地方。
…………
段楚瑄帶著於曦坐上了星際空軌列車,聯邦高級監獄關押的都是重犯要犯,自然是不可能在實驗室的附近,於曦坐在他的旁邊,眼睛卻往窗外的景色望去。
浩渺的宇宙之中,繁星點點,在暗與夜的襯托之下,格外好看。
段楚瑄看著於曦的側臉,忽然溫和地問:「段楚澤今天來找你了嗎?」
於曦的視線從窗戶外的景色挪開,看向段楚瑄,點了點頭,說:「嗯,但我沒見他。」
段楚瑄笑了笑,又輕聲問道:「雖然是我讓下屬不准他見你的,但如果你要見,我也不會阻止。」
她的人生中,除開攻略任務,大約只剩下他和段楚澤兩個人了,現在想想,貿然阻隔了兩個人的見面,可能對於曦來說,多少有些殘忍。
而於曦則是微微歪頭,思索了一下,便說:「主神不讓我見,我就不見了。」
段楚瑄停頓了一下,於曦能從他漆黑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還有繁星點點,良久,他忽然問:「不見段楚澤,你不會難過嗎?不會不開心?」
她雖然沒有共情心理,但卻是有自己的情緒的。這個項目從一開始最困難的地方便不是隱藏共情,而是在隱藏共情的同時還能讓她有一定的心理情感。
能感受到自己的,卻感受不到別人的。
下殺手的時候,便不會有所猶豫了。
於曦停了段楚瑄的話,思索了一下,隨即簡單地闡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難過應該是沒有的,不開心應該也沒有,感覺得到的心情應該是會有點無聊,可能還有點煩悶。大約是和段楚澤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有說話的對象。」
她想了想,繼續描述道:「大概是因為以前都是一個人呆在辦公室,多了一個人會比較熱鬧一點,所以『無聊』的情緒便沒有了。」
段楚瑄平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而於曦講完了以後,思索了一下這種心情,又忽然說道:「但是『不無聊』的這種情緒,我並沒有很在意,在跟『遵守主神大人的吩咐』這種事情比起來,我會覺得遵守主神的話會比較重要,如果不遵守的話,心情會感覺到『低落』和『不安』。」
「所以,我覺得,見不見段楚澤,主要還是取決於主神的意思,你不讓我見,我就不見了。」
段楚瑄微微閉上了眼睛,她的每一句話都再一次印證了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發展。
——他的項目很成功。
——只是太過於純白和直接,毫不設防。
他後來想想,不可控的因素,應該是在他創造出於曦的時候,便埋下來了。
…………
於曦跟著段楚軒來到了一棟宛若巨型黑色鐵桶的鋼鐵建築面前,黑色的外表將這個森嚴的建築遮蔽得嚴嚴實實,於曦抬頭,發覺這棟建築甚至連頂部都見不到——太高了,直衝雲霄,連一個小窗戶都沒有,嚴防死守到了極致。
不知道裡面關押了多少重犯要犯。
冰冷刺骨的氣息在黑色鋼鐵建築面前蔓延開來。
門前大道守衛森嚴,幾乎十米就有一個荷槍實彈的高級軍警。
一身黑色軍服的守衛見到了段楚瑄,對他行了個軍禮,和上方的守衛隊接洽溝通后,便派出了一輛軍車護送他和於曦進入內城。
於曦在進入前還被女性高級軍警極為嚴謹地搜索了全身,確定身上一點點危險物品都沒有后,才被她放了進去。
她一進去便發覺這棟建築和外表的顏色不同,它的內里是一片白,白到刺眼。
和段楚瑄順利匯合后,她忽然問:「為什麼這裡這麼白?」
段楚瑄牽著她的手,往目的地走去,淺淡地解釋:「白和透明,會讓所有隱藏在暗處的東西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於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說完這一句話,段楚瑄卻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純白,無所隱藏,無處可遁,所以才能看得更清晰——當看得越清晰的時候,是否也會發覺進入死循環……沒有局外人的瞭然感,而是越陷越深。
他漆黑的眸子平靜地看了一眼於曦,於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頭沖他笑了笑。
段楚瑄眼中帶有困惑,而轉瞬即逝,隨即便被平波無瀾的黑壓下。
…………
他們越走越深,周圍森嚴的軍警也越來越多,終於到了一扇白到刺眼的門前,守在門前的獄警似乎已經和段楚瑄見過不少次面,他朝段楚瑄行了個軍禮,而段楚瑄則是沉穩地和他寒暄了幾句。
獄警打開了厚重的電子鐵門。
於曦跟著段楚瑄進去前,他輕聲說了句:「看到什麼,都不要覺得驚訝。」
於曦點了點頭。
隨後,她便看到了慘白的牆壁,白到刺眼的燈光,還有潔白的床上半坐著一個女人。
金色的長發,卷翹的長睫毛,深邃而美麗的五官,年齡看上去不會超過30歲。
於曦思考了一下,長相特徵和貝瑞卡爾帝國國民別無二致。
說起來,她隱約記得,自己誕生的理由,便是因為貝瑞卡爾的兩個美女間諜?
那個故事是怎樣來著……?在聯邦中央的高官之中混得如魚得水,讓高管們對她們痴迷得無以復加,泄露聯邦的重要情報,讓聯邦在星際戰士中節節敗退。
最後卻倒在了段楚瑄身上?
好像是這樣沒錯。
金髮女子漂亮的眼眸在掃視到進來的人的時候,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一個輕淡的笑容——她沒有去看段楚瑄,而是溫和地看著他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女孩。
身上卻一點動作都沒有。
就是很安靜地半坐在床上,手和腳都沒有動一下。
於曦腦內開始索引看過的一些星際通史,很快便恍然大悟,關於她為什麼會處於這種狀態——
——為了防止重要的嫌疑犯自殺,軍醫會用特殊藥物讓她癱瘓。
牙齒可能也經過了什麼特殊的處理,避免了咬舌自盡的可能。
她應該是一輩子都動不了了。
段楚瑄讓於曦待在門口,隨後沉穩地走到了金髮女子的面前,看著女子美麗的臉,他默然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良久,他似乎有些頭疼地說:
「絕食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能夠讓你進食的方法有很多,只是都不太體面,我希望你能為你保留一點自尊。」
金髮女子輕輕一笑,說:「我是還要感謝你最後還特地送我一程嗎?」
是平靜而柔和的聲音,帶上了點輕淡的笑意。
於曦品了一下,沒有從裡面聽出怨和恨,連絕望都沒有。
大約在激烈的情緒過後,數年如一日這樣待在監獄里,應該也沒什麼其他感覺了。
段楚瑄英俊的臉變得有些淡漠和森然。
而金髮女子卻微微歪頭,看向前方還在門口的於曦,輕聲問道:「你是讓她來看看,被愛蒙蔽了雙眼,最終選擇背叛自己帝國的人,下場是怎樣的嗎?」
於曦聽到這句話,覺得看上去好像也是這麼回事,有點像段楚瑄在給自己做三觀再造教育——任務不好好完成,不好好當間諜的話,估計就是這個美麗女子的下場了。
段楚瑄抿了抿嘴,忽然有些摸不準自己現在的心思。
而金髮女子卻是很溫柔地看著前方的女孩,房間不大,她說的話聲音不重,很溫和,卻也很清晰,是在對於曦說:
「你是那個實驗的小女孩嗎?」
於曦眨了眨眼,見段楚瑄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便點了點頭。
金髮女子的表情很溫柔,她長相是偏美艷類型的,只是如今收斂了氣質,眼角眉梢之間都是溫和,她看著於曦,輕輕說:
「不會共情……都不會覺得難過嗎?本應該是自然賦予人類的最為本能的情感共鳴……」
她笑了笑,沒有再看著一臉懵懂的於曦,忽然轉頭對段楚瑄說:
「段楚瑄,你比我想象中更加狠毒一點呢。」
段楚瑄皺了皺眉,隨後轉身沉穩走向於曦的方向,於曦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這個女子說的話,她本來想回一句「不難過啊,感覺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段楚瑄已經走了過來,他安撫性地揉了揉於曦的頭,溫和地說道:
「有點失策了,算了……教育是多餘的,我不應該的。你還是在外邊等我吧。」
於曦點點頭,後邊的電子鐵門應聲開啟,她瞅了瞅裡面還是一臉柔和的金髮女子,見那女子表情依舊柔和,便對主神說:「那我在外邊等你。」便打算出去。
出門之前,金髮女子忽然對她說了一句:「雖然說這句話是多此一舉,你應該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無論如何,都務必不要陷進去啊。」
於曦一愣,卻是不太懂這個所謂的「陷進去」是陷阱什麼東西,但看到女子溫柔的笑容,她還是體貼地點點頭再關門。
而段楚瑄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眉眼之間卻微微蹙起。
金髮女子捕捉到了。
段楚瑄在面對這個女孩時候的溫和,是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看見的。
出於本能的溫和,和假裝出來的溫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感受過假裝的,所以能分別得格外深刻。
她愣了一下,幾乎是在那麼幾秒之中,她反應過來了。
——該提醒不要陷進去的,分明不是於曦。
她看著一臉默然的段楚瑄,多年來都已習慣柔和的表情中卻終於染上了別的情緒,宛若和風般的笑容里終於透露出了一絲絕望之後的愉悅。
她勾了勾嘴角,帶著些惡意的語調被刻意壓制,只說:
「段楚瑄,那個女孩,不會感受到你掙扎的心情的。」
段楚瑄平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之中沒有情緒。
她輕笑了一聲,惡意卻感覺有些無法控制地浮現上來,她愉悅地說:
「段楚瑄,大約人真的是有報應的吧,你遲早還是會後悔的,為了那個女孩。」
她沒有去管段楚瑄越來越森冷的表情和越來越冰冷的氣息。
她不能動,但脖子還是可以轉的,她抬起頭,平靜地看著眼前英俊卻淡漠的男人,輕聲說:
「我背叛了我的帝國,這是我的報應,我沒有怨言。我到死都會被我的國民所唾棄,我也沒有怨言,這都是我應得的。」
「但是段楚瑄,你卻能因為這件事情,去研發一個沒有共情心理的人類,為你們所服務。」
她輕笑了一聲:「該怎麼說呢……從我的錯誤中得到啟發,又把我的錯的後果轉嫁到別人的身上,大約你們這幫冷血的高智商科學家政治家,都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她看著段楚瑄,眼中沒有痛與恨,卻染上了悲憫——是在憐憫段楚瑄。
她輕聲說道:「段楚瑄,過於自負的後果就是……遲早有一天,你也會感受到被心愛之人拋棄,被所愛之人痛恨,看著看著她過得比你幸福,而你孤獨終老,痛苦一生。」
「這就是你的命。」
………………
於曦在外邊沒有等多久,便等到了段楚瑄。
他出來的時候臉色很平靜,眼眸之中的漆黑望不到邊,卻也和往常一樣,溫和地揉了揉於曦的頭,說:
「回去吧。」
如果於曦沒有聽錯的話,他的語氣之中有那麼一絲微不可查的疲倦。
只是很快便消散不見了。
於曦沒有說什麼,像剛剛過來的時候一樣,握著他的右手,段楚瑄停頓了一下,右手能感受到她帶有溫度的體溫。
在森嚴而冰冷的牢房之中能帶來暖的氣息。
卻並不是刻意的,並不是有意為之的。
她連一點點的小心思都不會有。
他忽然又問了一句:「於曦,你恨我嗎?」
於曦:……?
同樣的問題問了第二次,她需要再回答同樣的答案第二次嗎?
段楚瑄又加了一句:「我指的是,讓你失去共情能力這件事。」
於曦思索了一下,便坦白地說道:「如果我有過這種感情的話,失去了我也許會有遺憾與恨,但既然我從來沒有擁有過,我不知道那種感情是什麼樣的,所以也沒什麼好恨的。」
段楚瑄啞然失笑,忽然發覺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她說得沒有什麼錯,沒有感受過,又何談來恨。
所以牢房之中的那個人,才會露出仇恨已報的愉悅表情。
——說到底,他想得再多,到頭來,陷入迷潭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段楚瑄沒有說什麼,他摸了摸於曦的臉頰,隨後牽著她離開了牢房,沒有再往那個關了金髮女子的地方看一眼。
於曦安靜地跟在他旁邊。
她大約也知道那個金髮女子會是什麼結局——沒有了利用價值,也不願意就這樣活著的話……
只有死人才沒有煩惱。
………………
當天晚上回到家中,氣氛一直都比較古怪,於曦爬到床上之後,隨手拿出了一本童話故事書,段楚瑄就在旁邊,但是於曦能敏銳的察覺到他現在的心情比較不好,於是在段楚瑄打算接過童話書時,她又把書放回旁邊的柜子里,老老實實鑽進被子,躺好。
段楚瑄英俊溫和的臉上有一絲詢問的意思。
而於曦則是說:「今晚不聽故事了,主神你早點睡吧。」
段楚瑄幽深的眼眸看著她,良久,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臉頰,說:「晚安。」
於曦還是一如既往睡得很好。
而段楚瑄則在書房裡平靜地看著關於共情基因隱藏的項目報告。
有些失眠。
…………
第二天,於曦照例跟著段楚瑄來到實驗室,她看書,段楚瑄在整理完部分數據之後便被下屬請去會議室開會,研討實驗品下一個副本的設定選擇。
實驗室很快就變得安靜了。
忽地,她正好好閱讀著,微型電子書的屏幕卻在閃了好幾下之後變成了白屏,
下一刻,幾行加粗的大字便躍然而上,上面寫著:
【你好,打擾了。】
【你想體驗霸道聯邦少帥穿著一絲不苟的軍服,全然跪服在你的百褶裙下是什麼感覺嗎?】
【你想知道當高貴英俊的白馬王子為你哭為你笑,為你哐哐撞大牆時你會是什麼心情嗎?】
【你想聽見傲嬌小狼狗邪魅開口對你說出這該死的女人你只能屬於我這種獨一無二的情話嗎?】
【呵,女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你看到這行字併火速前往中華聯邦朝歌艦隊少帥辦公室之時,便是你與我的緣分開始之際。】
於曦:……?
絕了。
段楚澤有毒,有劇毒。
能毒死十頭星際魔獸的那種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