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古早逆襲-5
下午沒有課，但是於曦並不輕鬆，她需要重新把手頭亂糟糟的工作整理乾淨，過去一年她在工作中的表現實在是糟糕，只是由於她家族財大勢大，兼且她本人過往成績實在出色，才仍能留在A校的王牌實驗小組裡沒被開除。
這也是於曦無法理解霸道總裁小說的一點，這個毫無存在感的惡毒女配居然還被設定了這麼牛逼哄哄的學術背景，一看就知道是作者為了裝逼顯擺用的，設定了這麼一大堆榮譽給她，偏偏又讓她跟所有無腦女配一樣，看見男主就智商下線，還鬥不過平凡無奇唯有一顆真心單純又天真的女主。
這是為了告訴讀者女主雖然平平無奇但一顆真心勝學識？
還是想告訴讀者，讀什麼書，搞什麼研究，那麼厲害有什麼用，家庭再牛逼男人還不是跟著比不過你的女人跑了？
這種公然宣揚封建社會腐朽落後思想的書怎麼能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於曦唯一慶幸的是宿主身體里還留有她自己擁有的所有知識，而她經手的項目在腦海里的印象也非常深刻。她唯一失敗的地方就在於婚姻遭受挫折后自暴自棄令工作停滯不前，揀回自己的知識重新投入工作，想必生活會很快步入正軌。
初步分類完了自己的工作文檔，她看了看錶又立刻蹦起來去開會，下午是一個學校內部的研討會，主要是計算機科學院和數學學院的兩個院長還有教授出席會議，作為（曾經）的重點培養對象，於曦也必須按時趕到。
不出所料在研討會裡她德高望重的導師再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評了她近一年來工作失誤毫無建樹，繼而痛心疾首地說不忍看她泯然眾矣。
於曦低著頭一一接受，這種時候什麼都不要說，默默把工作搞回正軌最重要，這是需要時間的。
而同時參加研討會的應用數學系教授溫衍看著於曦低頭不敢反駁的樣子，有點不忍。
研討結束後於曦留下來收拾桌子，另一個人也留了下來，是溫衍。
他把他那附近散落的資料都收拾好，走到於曦身邊接過於曦收拾的東西，兩沓資料摺疊好，放到了專用的籃子里。
於曦看著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溫衍表情依舊很溫和，說道：「這沒什麼好謝的，本來也不是你該收拾的。」
外行了吧，那不留下來收拾怎麼能賣個慘還順帶給他倆一個聊天的機會呢？
系統抽了抽無形的嘴角，保持沉默。
「你也不要壓力太大了。」溫衍斟酌了一下語句，思考怎麼說才能安慰於曦：「李教授性格就是這樣，比較暴躁，但他一直視你為他的接班人，你這種情況，他比任何人都要更為關心你。」
於曦嗯了聲，說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狀態不好的原因，我會儘快改過來的。」
溫衍聽她這麼說，好像對又好像不太對，事實上這一切並不全是她的錯，喬熙然起碼佔了一半的責任，可是無論是於曦還是溫衍都懂，對於素來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來說，只要是他不關心的人，那這個人因他而如何，他完全沒有興趣了解。
溫衍想起剛剛李教授當著眾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訓斥於曦，於曦全部都默默接受。回去后也沒有人安慰她，更糟糕的情況是她還要面對喬熙然的冷暴力。
即便這樣，她還顧及喬熙然的感受和臉面，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和自己的丈夫撕破臉皮。他覺得，他眼前的這個女孩，也不過才26歲，本應是風華一般的年齡，卻硬生生要承受這麼多不合理的壓力。
看了看她瘦弱的身子板，想想剛任教時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好像比結婚前是真的要消瘦了不少。
「很辛苦吧。」溫衍忽然下意識就這麼說道。
說完無論是於曦還是溫衍都是一愣，這話說的有點越規了。
溫衍覺得有點尷尬，無論如何他身為一個外人，也不能這麼冒然說出這種看似憐憫實則在戳對方傷口的話出來。
正當他在鄭重思考自己要如何道歉的時候，猛不丁的，他看見於曦漂亮的眼睛里似有霧光，還不待他思考是不是自己沒帶眼鏡的原因，於曦眼淚就下來了。
兩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於曦好像相當窘迫自己突然流出了眼淚這回事，先是用手指擦掉臉上的眼淚，然而淚珠好像完全沒有辦法控制，就是一直從眼睛里掉下來。
溫衍懵逼了，於曦看上去比他更加懵逼，她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但還是儘可能快地揉自己眼睛試圖阻止眼淚的滑落。
她不得不一邊掉眼淚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就是好像身體反應不太受控制……」
她的聲音充滿了慌張無措，明顯也是被自己這種情況嚇到了，但她還試圖尷尬地想要為自己開玩笑解圍一下：
「哎……我真不是故意的，怎麼眼淚就是一直掉……我感覺我可以被拿去給我們學校的生物教授研究研究……是不是身體哪裡出了點問題？」
於曦極力壓制住自己的情感，想要試圖通過說話或其他任何方式去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溫衍甚至能感受她內心因為巨大的屈辱和沉重的壓力隨著眼淚傾瀉而出，但理智卻又在瘋狂告訴她絕對不能表現出自己不懂事還極為脆弱的一面，這是她最後的一點自尊。所以她只能不停擦眼淚深呼吸，然後跟他解釋跟他講些什麼好讓自己沒那麼難堪。
「對，對不起……哎，真的是太尷尬了……」
「就，真是不好意思，您能當……沒看到嗎？」
「……好尷尬……哎……？」
話還沒說完，她就感到自己被人輕輕環抱住了，溫衍身上有一股書卷氣息，就是淡淡的墨香味，聞著這個味道，她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溫衍抱住她是下意識的，他只是不忍心看於曦哭都要哭得這麼煎熬克制。
他從哪裡看到來著，好像擁抱可能是最直接的減壓方式。
「在我面前沒有什麼好難堪的，於曦。」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她肩膀，「每一個人都需要有情感宣洩的正常窗口，不要壓抑自己，你給自己太多壓力了。」
他實在是不懂怎麼在言語上安慰別人，尤其是他還有些顧慮，但又確實地感受到了對方心裡的苦楚。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後是不是也該找同事選修幾門語言的藝術或者心理學。
於曦僵硬的身體開始慢慢放鬆下來，她深深緩緩呼吸了好幾次，在溫衍善意的擁抱下，她極力壓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落下。
於曦用雙手輕輕環抱住了溫衍的腰，禮貌又克制，像是在急流中突然拽住了一根堅韌的樹枝，突然而來的安全感終於讓她有勇氣把所有委屈，憤怒，壓力和痛苦哭了出來。
於曦的身體隨著壓力的釋放開始慢慢放鬆，溫衍卻逐漸開始僵硬，他綿長的呼吸有了一點點急促，他的眼睛不太知道該放在哪裡，只好平視前方，手好像也不太知道該放哪裡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在了於曦的腰后側。
雖然好像在這種情況下想些別的不太對，但他確定現在臉上的溫度可能要比平時的高一點，很有可能耳朵的溫度也比平時要高。
真是一種古怪的生理反應。
他可能也要去給生物老師研究研究了。
［……］
而圍觀了全程的系統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絲絲想笑。
於曦明白哭是一門學問，如何哭得梨花帶雨絲毫沒有丑感更是一門玄學，好在她夠渣，早就研究出如何該如何哭得不做作且兼具美感。
她由急到緩的哽咽聲中眼淚逐步停掉，在她從溫衍的懷抱中緩緩退出的同時，就把口袋中的手帕拿了出來，輕輕掩住了口鼻，在溫衍再一次看到她的面龐時，只有她那雙發紅還帶著朦朧的烏黑大眼出現在他眼前。
溫衍對上那雙大眼睛，突然沒由來地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連自己的手從她腰間撤離的動作都緩了一緩。
於曦逐漸平靜下來后，主動從溫衍的懷抱里脫離開來。
［溫衍好感度＋15，隱藏男主好感度45］
聽到腦內的系統提示音，於曦毫無波動，她睜著那雙還帶著氤氳發紅的眼眸，看著溫衍，溫衍覺得自己有點無法呼吸了。
她輕輕呼吸了幾口氣，確定不會自己的聲音沒有絲毫顫抖，便低下頭，輕輕地對溫衍說道：
「謝謝你。」
溫衍覺得自從他抱住她之後就感覺特別不對勁，是可以被生物學家研究上百遍的不對勁，聽到於曦這麼輕柔的道謝聲，他感覺自己臉部的溫度可能又上升了一個高度，他現在開始思考自己有沒有發燒的可能，是不是需要先去校醫那裡看看才對。
過了好一會兒，拋開思考那些有的沒的，他滾動了一下喉結，回道：
「不要謝我，沒什麼好謝的，我只是有些擔心你。」
末了，又添加幾句：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越規。」
於曦搖搖頭，抬頭對上溫衍，溫衍立刻就好像被燙到一樣把臉轉過去，隨後又馬上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很不禮貌，於是又立刻把臉轉過來看著她。
於曦內心再次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麼純情的教授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她對著溫衍輕輕地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好越規的，我很感謝你選擇主動抱了抱我，如果不是你，我只會覺得記得今天的自己有多難堪和不中用。」
溫衍思考該用什麼話安慰於曦比較好。
然而於曦繼續說道：「其實這種日子，過了快一年了，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到失望，無奈，隱忍，最後絕望和習慣，並沒有什麼意思。而且一直都讓你們看笑話。因為喬熙然，我幾乎要斷送了自己的前途和榮譽，我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想，為了自己所謂的愛情，值得嗎？」
溫衍覺得自己心臟跳得比平時快了點。
於曦彷彿是釋然地自嘲了一下：「哪有什麼愛情，一個人哪裡算什麼愛情，應該是叫自作多情吧。」
她很認真地看著溫衍，說道：「我已經看開了，溫衍。之前喬熙然就跟我是協議分手的狀態，是我一直好面子沒有說出來。我打算過幾天讓律師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重新看一遍，如果沒什麼問題我就去民政局申請蓋章了，這是我這段時間就一直在考慮的事情。我希望我和他和平分手后，仍然能和你保持友好的關係，你不要因此心存芥蒂。」
溫衍不太懂這種突如其來的複雜感情猛然衝上心頭是怎麼回事，有鬆口氣，居然好像還有隱隱的期待。
他壓下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斟酌了一下，溫和地對於曦說：「你做什麼決定我都尊重你，事實上，以一個外人來講，我應該是沒什麼資格談尊不尊重的，但是請你放心，即便你和熙然離婚了，我們仍是朋友和同事，並且如果你希望，我可以成為你很好的朋友。」
雖然被發了好人卡，但對於紳士且有些刻板的溫衍來說，這番話已經很足夠了，所以於曦聽完后笑了，她又一次說：「溫衍，你真的很好，謝謝你。」
溫衍覺得那種心跳加速感又開始來了，他不得不壓抑住這種奇怪的躁動感，於是他想提起另一個話題岔開自己的注意力：
「之前就一直想說了，你現在工作應該很多吧，我認為我現在有時間和有能力，幫你稍微承擔一部分。」
於曦有些驚訝隨後又有些赧然：「這樣不太好，你工作已經很多了。」
「你不用擔心。」溫衍柔和地說道：「我每周一到四下班后可以幫你整理一些本科教學資料，還可以審閱校對一下你累積的數據和文稿，這都是些極為散碎卻又佔用時間的事情，一起做總比一個人做要快些。」
於曦抿抿嘴，還是有些猶豫。
溫衍調侃道：「無論怎樣我也是A大的教授，所涉獵的演算法領域與你的也有所交叉，你這樣猶豫，我會很傷心覺得你信不過我的實力的。」
於曦立刻搖頭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哎……」
溫衍笑問：「那為什麼不答應我呢？」
「哎……好，謝謝你。」於曦感激地對溫衍說道，「好像今天一直都在麻煩你，以後也都要麻煩到你，真是……」
溫衍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說道：「朋友之間沒什麼好說麻煩不麻煩的。」
揉完又覺得自己這動作好像太曖昧了，不過於曦好像沒什麼反應，仍舊是對他笑。
他突然覺得心情又愉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