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小姚郎君(上)
正版在晉江。防盜30%。資料補充和小劇場在作話里 嘉語這時候還癱坐在地上, 驚魂未定, 她半分功夫也無,只能眼睜睜看著周蘭形如鬼魅欺近, 籠住她的天靈蓋——
她要她死, 她死之前,要拖她墊背……難道她得天之幸重生一次, 就此告終?
不!
嘉語眼前一黑, 幾乎是拼盡了全力尖叫……良久,嘉語感覺到有人扶起她,有人走近,有人摟住她說:「好孩子……」
嘉語戰戰睜開眼睛, 周蘭就倒在她的足尖,咫尺之地,眼睛還圓睜著,嘴角蜿蜒, 鮮紅一行血。已經死了,雖然不知道是誰動的手,雖然死不瞑目, 但也還是死了。
嘉語也不知道是該狂喜還是大哭,更多茫然。這是她重生的第一日, 這一日的變故, 抵得上常人半生。她費盡心機, 裝瘋賣傻, 不過是在賭, 賭命——既然是賭,就有贏面有輸面,她這算是——贏了嗎?
贏了。
「好孩子,」太后的聲音,「嚇壞了吧?」
嘉語慢慢移過目光,聚焦在太后的臉上,搖頭:「臣女……」
兩個字,哽咽住。
太后親昵地拍拍她的後背。侍婢赤珠插嘴問:「三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嘉語也知道時間不多,趕緊撿要緊的說了,寶光寺,被扣留的嘉言和長安縣主母女,始平王府的變故,以及殿外的周安。
「他手裡有火流星。」嘉語強調,「一定要阻止他……」
「放心,就都交給姨母吧。」太后不自稱「本宮」,而稱「姨母」,親近之意昭然,「難為你了。」又吩咐人帶她下去包紮傷口。
……
極淡極淡的香,瀰漫了整個暢和堂。
中年男子覺察不對,但具體哪裡不對,卻也說不上來,雙目炯炯地掃過暢和堂中,至少在舉止上,所有人都還安分——不得不安分。中年男子吩咐:「阿立,你出去看看。」
周立應聲,才走了三五步,腿腳一軟,栽倒在門檻前。
中年男子臉上變色。
又聽得「哐當」!刀落地的聲音。是威脅王妃性命的刀。
到這會兒,不用誰言語,都知道出了變故。始平王府中人人面露喜色。中年男子反應極快,往前一步,手虛虛掐在王妃脖子上,喝道:「什麼人!」
「……我。」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
有人手腳並用從窗口爬進來,也許不大熟練的緣故,落地時候「咚」地一響!
這響聲幾乎是敲在所有人心上,無論邊時晨,紫萍,還是王妃,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定睛看時,摔在地上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素白羅衫,束腰畫裙,厚紗浸過水,蒙住口鼻。正是賀蘭袖。
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中年男子鬆了口氣,雖然迷香讓他震驚和惱怒,但是面對一個小姑娘,總好過面對始平王,或者始平王手下的精兵強將……一念未了,就聽得賀蘭袖尖叫:「別動王妃!」
尖叫聲中,眾人眼前一花,那少女低頭直撞過來。
中年男子不防,竟被她一頭撞倒。賀蘭袖再抖抖索索從地上爬起來,秀麗的面孔上顯而易見的慌亂和凜然的決心:「你、你是誰?」
中年男子手腳酸軟,心裡暗道糟糕。卻笑道:「這深更半夜,在王妃房中,你說我是什麼人。」言下之意,他是王妃的入幕之賓。
這話極是惡毒,王府中侍婢已經紛紛地怒罵出聲。
王妃更是氣得昏頭脹腦。
賀蘭袖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也知道這人是在胡說。
她心思極是機敏,卻想道:雖然是胡說,他半夜三更在王妃房裡卻是事實。他必死的也就罷了,回頭王妃想到此事,多少在心裡橫一根刺,要是哪個在外頭露了口風,只怕此中人少不得……少不得會被滅口。
中年男子正是要她這樣想,一笑又道:「……你可不是始平王的女兒。」如果是始平王的女兒,始平王妃多少會有些忌憚。
可惜她不是。
「我姓周。」中年男子的聲音在淡淡的迷香里,忽然生出三分魅惑,「小娘子年紀小,該是沒有聽說過;我周家在洛陽,也消失了好些年了;不過你要知道,姚充華眼下再威風,也不過就是個充華,我姐姐周皇后,可還在世哪。」
賀蘭袖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來:周皇后意味著什麼,她知道。
「小娘子這等容色,何必屈居始平王府,始平王府給你多少好處,也抵不了寄人籬下的苦,」中年男子柔聲道,「只要和我合作,不,你只要解了我的毒,我允你……母儀天下。」
所有人的心,一點一點提上來。
賀蘭在府里,沒少被說拖油瓶。雖然沒有作踐,但或多或少,都不客氣過。而這個男子的許諾,又這樣……讓人動心。賀蘭袖不過是個小姑娘,哪裡抵抗得了這樣的誘惑?便是王妃,也只能嘶聲道:「阿袖你莫信他!」
卻聽賀蘭袖問:「你也是這樣和三娘說的嗎?」
「什麼?」中年男子愕然。
「三娘年紀小,才會被你這些鬼話誆過去。可你騙不了我!你先污衊王妃,如今又污衊周皇后,你當我聽不出來嗎,你什麼身份,敢對聖上指手畫腳!」賀蘭袖聲音糯軟,這幾句話卻是擲地有如金石。她緩緩站起,撿起地上的刀,一步一步捱到王妃身邊,揮刀割斷繩索,關切地問:「王妃……可還好?」
饒是以王妃的鎮定,也忍不住淚盈於睫,哽咽道:「我、我很好。」她擔驚受怕了整日,又中了迷香,這會兒雖然還說得出話,卻動彈不得。
賀蘭袖又割斷捆綁邊時晨的繩子,潑一杯水上去。邊時晨恢復了行動能力,首先就衝到中年男子面前,正正反反給了十幾二十個耳光,又一陣拳打腳踢,然後把人綁起來。
賀蘭袖這才去開門開窗,暢和堂里迷香被風一吹,漸漸就散了個乾淨。
紫萍失血過多昏迷,被帶下去救治。
邊時晨向王妃請罪,王妃這會兒有氣無力,只擺手叫他們先下去。又擔心宮裡,又擔心寶光寺的女兒,千頭萬緒,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心思問賀蘭袖:「好孩子,你、你怎麼發現的這邊出了事?」
賀蘭袖撲通跪下。
王妃大驚:「你、你這是做什麼?」
賀蘭袖伏地磕了三個響頭,方才嗚咽道:「阿袖想求王妃……阿袖有個不情之請想求王妃……」
「你這孩子,」見她這等形容,王妃心裡也多少有些明白,說道,「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賀蘭袖哪裡肯起,只仰著頭,秀美的面容上兩行眼淚潸然:「我今兒白天就瞧著三娘不對勁……三娘素來心氣高,從沒人敢給她委屈受的,今兒嚴嬤嬤……我知道嚴嬤嬤是為我們好,但是三娘……三娘大概是咽不下這口氣……三娘大概是被迷了心,我想求王妃……」
始平王妃沉默,良久,方才道:「你先起來。」
賀蘭袖不太情願地起了身。始平王妃慢慢地說:「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我知道,但是三娘她……」
忽然邊時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妃,宮裡來人了。」
不會是太後來了吧……王妃心裡一提,又放下去,失笑:就算是太後來了,如今也沒危險了,可是嘉言……
心口一堵,口中只道:「請進來。」
進來的是女官琥珀。
始平王妃經常進宮,自然認得。
琥珀進門時候已經聽邊時晨說了始平王府中的變故,又見王妃無恙,心裡放下一塊大石,行過禮,說道:「太后讓奴婢來知會王妃,寶光寺那頭王妃放心。」
王妃看到琥珀,就知道周家在宮裡的計劃沒能行得通,倒也鬆了口氣,也不問嘉語,只道:「那就替我多謝阿姐了……阿姐真是洪福齊天。」
琥珀笑道:「全靠了貴府三娘子。」
「什麼?」王妃大驚。
琥珀見狀笑道:「這會兒我趕著回去復命,也沒空和王妃詳細說,總之是三娘子受了傷,如今太后留她在宮裡,王妃也不用太擔心,其他的等三娘子回來,王妃再好好問她吧。」
雖然琥珀的口氣,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嘉語有功,王妃卻不這麼認為——當時嘉語那句陰惻惻的「我姨母姓宮」,實在攪得她滿心不舒服。誰知道宮裡發生了什麼,那個狡猾的丫頭,沒準就是露了破綻,順水推舟……她今兒白天自請去寶光寺,不就那樣嗎?
枉她信她!王妃想起嘉語白日里說的話,什麼兄弟鬩於牆,而外御其侮,什麼同父親交代,騙她信了她,把嘉言的安危交給她,她、她就這樣回報她!王妃咬牙,要她這時候在眼前,她不介意啐她一口。
賀蘭袖是她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都說她「氣性大」、「從沒人敢給她委屈受」……始平王妃揉了揉太陽穴,這個繼女就是個中山狼……但是不管怎麼說,阿姐沒事就好。
嘉言……嘉言也不會有事的,她這樣安慰自己,終究再撐不住,漸漸就睡了過去。
……
賀蘭袖輕手輕腳走出暢和堂,月明星稀。
初夏的風很慢很慢地吹過去,她站在風裡,揚起面孔,笑了一聲:元三娘,真是個絕好的踏腳石。是,她不過是個拖油瓶,不過人的一生,還有這樣漫長。
誰能夠未卜先知呢,誰能夠猜到,拖油瓶有母儀天下的一天呢?母儀天下算什麼?就憑這個即將四分五裂的燕國?一個空有尊榮的身份,去給燕國天下陪葬?賀蘭袖從鼻子里嗤笑一聲,不,她才不要!
就和從前一樣,會有一天,她會站在這個世界最高的位置上,俯視所有的人。不是作為燕國的皇后,而是作為吳國的皇后,再一次。一個蒸蒸日上的吳國。相信……這一次,她可以不用等那麼久,也不用再走那麼多彎路。
因為日後統一南北、君臨天下的吳國天子,眼下正落魄著,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和大把的機會,與他同甘共苦。
以期有朝一日,鳳袍加身。
嘉語唔了一聲,意識到嘉言說的是小玉兒:「你知道小玉兒?」
「你進宮才幾天啊,你都能知道,我怎麼就不知道了,」嘉言道,「皇帝哥哥要瞞的是表姐,瞞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