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誅心
瑄兒進宮當日,薛懷瑾和葉寧嫣一大早就起來,給他書袋裏裝得滿滿當當的。
??“下學就回來了,你們也不用如此興師動眾吧。”
??蕭祁鈺翻著他的書袋,竟然還看到了一包酥餅。
??“宮裏還能餓著瑄兒不成?”
??葉寧嫣一把奪過自己準備的餅,又給塞回了書袋裏。
??“宮裏的東西哪有自己準備的東西吃著放心。”
??“還好王爺跟皇上求了恩準,瑄兒隻需白日裏在宮中聽學,其餘時間都能回到府上,這樣我們也放心些。”
??薛懷瑾蹲在瑄兒身前,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摸了摸他的頭,說道:“瑄兒日後每日跟父王一同進宮,下學後也要乖乖等著父王來接你,知道嗎?”
??“不認識的人叫你,不要傻乎乎地跟著去。”葉寧嫣連忙補充道。
??瑄兒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對著她們揮了揮手,跟著蕭祁鈺走出了門外。
??“這小子,越來越像他父王了。”
??“你說宮裏不會有什麽吧?”葉寧嫣看著瑄兒的背影,還是不免擔憂。
??“哎…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蕭祁鈺派人在學堂盯得很緊,虞太後想要伸手進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況且她這次,壓根就沒想要害人性命。
??有時候殺人,不一定非得見血,誅人者誅心,方為上策。
??幾個月下來,瑄兒在宮中的聽學進行得異常順利,都不禁讓薛懷瑾懷疑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日瑄兒回到家,對著她們將夫子在學堂上講的《管子》侃侃而談,薛懷瑾和葉寧嫣托著腮,聽得津津有味。
??“我們瑄兒,長成大孩子了呢。”
??或是不想讓蕭祁鈺一個人得了便宜,蕭祁慎把昭兒也送進了宮,一同給皇上當伴讀。
??昭兒天生不算機敏,蕭祁慎卻對他要求甚高,動不動就惡語相向,導致他性格唯唯諾諾,在學堂上也不如瑄兒出眾。
??眼見臨近中秋,也到了考核他們課業的時候,夫子讓他們每人從課堂上講過的文章中選一篇,開展自己的論點,也可以參考其他書目。
??瑄兒邊收拾書包,邊想著應該選哪一篇文章為好,突然,他的胳膊被身旁跑過去的人撞了一下,書本灑了一地。
??“哎呀…瑄兒對不起,我幫你一起撿吧。”
??“無事的,昭哥哥可是有什麽急事,你先走吧。”
??昭兒頓了頓,還是蹲下了身,幫著他一起撿起了書本。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不用去宮中聽學,埋頭在府中翻閱著夫子給他們的參考書目,為自己的考核文章找點靈感。
??雖說是一次普通的論辯,但因為皇帝也會參加,還是吸引了不少文官大臣來旁聽,虞太後作為皇上的母後,自是也不會錯過。
??蕭祁桓選了《左傳》中的一篇,闡述了統治者想要受到百姓的擁護愛戴,就必須采納忠貞之士的規諫,舉賢任能。
??他慷慨激昂地講說,現場的文官都不住地點頭,陛下雖然年紀小,但是明理崇德,日後定能成為不輸先帝的明君。
??昭兒選了《國語》中的一篇,講了政府需恤民生,他見到現場如此多人圍觀,難免有些緊張,選題講得中規中矩。
??輪到瑄兒了,他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選擇了《新書》中的一篇,可他剛開始講沒多久,現場一些年紀大的文官臉色便不對了起來。
??“秦之所以興,是依靠武力,但其滅亡也源於過多地倚仗武力,以為有了強大的武力做後盾,便可以為所欲為,就如《諫伐匈奴書》中提到,國雖大,好戰必亡…古人之君一怒必伏屍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
??瑄兒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準備了幾天的文章,可他也注意到,夫子的臉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現場文官們竊竊私語,瑄兒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們可還記得先帝在時,是下令禁止了有人再談起此書…”
??“是啊…臣記得當日先帝伐邱,那邱國皇帝便是用這篇文將先帝罵了一頓,導致先帝大發雷霆…”
??“這攝政王的世子,怎麽會單單選這篇呢…”
??虞太後聽到了官員們的議論,陰沉著臉站了起來,對著蕭祁桓說道:“陛下,依哀家看,是有人對先帝心存不滿啊。”
??蕭祁鈺被緊急召進宮時,看到瑄兒被罰跪在欽正殿側殿中,心裏的火一下子就冒起來了。
??“瑄兒,起來。”
??“攝政王,你都不問問他是犯了什麽錯,就如此護短嗎?”
??“我自己的兒子我自己知道,他能犯什麽錯,定是哪裏冒犯了太後,但也不至於被當眾罰跪吧。”
??虞太後見他是鐵了心要護犢子,竟然蠻不講理起來,強壓著心裏的火,冷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看來瑄兒能如此大膽,當著百官的麵對先帝大不敬,也是攝政王教的咯?”
??蕭祁鈺的瞳孔猛地一縮,轉頭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瑄兒,隻見他低著頭,一言不發。
??“怎麽回事?”
??蕭祁桓見兩人劍拔弩張,連忙站到了他們中間,“攝政王,今日夫子考核課業,瑄兒所念的文章,乃是先帝下令封禁的禁書…”
??蕭祁鈺眼神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很快恢複了平靜。
??“瑄兒,那書是誰給你的?”
??瑄兒抬起頭,回想了一下,“就是…就是夫子發的課本呀…”
??“胡說!夫子怎會犯如此錯誤,再說了,為何皇上和昭兒的課本中沒有?”
??虞太後語氣冰冷,嚇得瑄兒不敢再說話了,自顧自地埋著頭罰跪。
??“依哀家看,這種忤逆先帝的東西,也隻會出自於攝政王府了,畢竟攝政王當日為了那南邱餘孽,可不是一次兩次頂撞先帝了。”
??“皇上,你有所不知,先帝當日為了天下蒼生伐邱,卻被南邱皇帝用此文歪曲形象,造謠惑眾,這才下令禁了此書。”
??“而今此書重現,想必是出自於攝政王府那位王妃之手吧!”
??蕭祁桓對蕭祁鈺和薛懷瑾的過去一無所知,現在聽太後說起也是一頭霧水。
??“這又關攝政王妃什麽事?”
??“皇上,他的王妃,正是當日的太子妃,也就是南邱餘孽華容公主。”
??大殿內鴉雀無聲,靜得仿佛隻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
??蕭祁鈺冷笑了一聲,“是又如何?本王納誰做王妃,難道太後也要管嗎?”
??“你既然承認了,那你便是將先帝的信任踩在腳底下踐踏,你身為先帝嫡子,對先帝可還有一絲尊重之心?”
??“先帝才去世多久啊,你堂而皇之地帶著那個南邱餘孽到他靈位前晃悠不得止,還借著瑄兒的口,犯了先帝的忌諱…”
??她站起身,指著瑄兒說道:“瑄兒年幼,哀家可以當他不知者無罪,但是在他身後包藏禍心之人,哀家絕不姑息!”
??“那太後想要如何追究?”
??“南邱餘孽,殺無赦,包庇之人,罪當誅。”
??蕭祁鈺冷眼看著她,挺直了腰,擋在了瑄兒麵前。
??“那太後就隻管試試。”
??“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本王定讓你虞家永無寧日,本王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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